的看着霜子一瘸一拐的走进去。
霜子踏进房间,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几乎能将人熏的呕吐出来。昏暗的烛火中,一个伟岸的身躯伏在床边,小声的陪相国夫人说着话,身影十分熟悉。
霜子一惊,几乎要夺路而逃,她以为皇甫北楚来了。
少顷反应过来,他亲手将她家弄得家破人亡,又怎么还会到这个地方来。
正苦笑的想着,那人回过神来,却是皇甫瑞谦。
皇甫瑞谦看见霜子,也着实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来了?”
霜子不搭理他的话,只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床边,看着床上形容枯槁的老人,不过五十岁不到的年纪,却已经白发苍苍,脸上长满老人斑,瘦的眼眶和脸颊深深的凹下去。
蜡黄的神色,几缕细软的白发落在脸颊边上,霜子伸出手将她那缕白发捋到耳后面去,动作轻微的仿佛在碰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额……你……是……”相国夫人含糊不清的开口。
霜子小声对皇甫瑞谦说道:“给我一点儿时间好吗,我想陪她坐会儿。”
皇甫瑞谦看着她,满是纳闷的神情,最终还是站起来,轻轻的拍拍她的肩膀,走出去了,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小声道:“我在仙鹤楼等你。”
霜子微微点点头,皇甫瑞谦有疑问,是应该的。
握着老人枯细的手,霜子坐在床边,将脸贴上去,眼泪就顺着脸颊慢慢的留下来。
“娘……”语带呜咽的轻轻喊一声,心里面所有积累起来的壁垒全部轰塌,只剩一个女儿对母亲的敬爱和心疼。
老人的手动了动,口中喃喃道:“是……婉儿?”用手慢慢的摸她的脸:“我的婉儿……”
霜子挪到床头,老人费劲儿的将头偏过来,愣愣的看着她许久,才嘟哝道:“你不是婉儿,不是……”
“婉儿死了,带着我的外孙,都死了……”老人说着说着哭起来:“他们都丢下我……”
“我是婉儿,我就是婉儿啊,娘……”霜子急急的叫着,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一条玛瑙项链:“你看看,娘,这是婉儿出嫁时,你亲手给婉儿戴在脖子上的嫁妆。”
而这条玛瑙项链,最终跟着傅余婉下葬,成为她的殓葬之物,生死相随。
老人颤抖着手将项链接过去,放在手心里仔细的摩挲,又听霜子说道:“小时候,我最爱吃红薯糕,常常把哥哥的那份儿也吃了,娘就给我讲孔融让梨的故事。”
“五岁时,爹爹请了夫子来给我上课,结果被哥哥将他的书偷偷的藏起来,爹爹要打哥哥,也是您护着……”
霜子讲着讲着,已经是泣不成声,老人颤抖着手摸过来:“婉儿,我的婉儿……你可怎么变成这番模样啊……”
霜子用手将老人的手捧住:“娘,我没死,我一直活着呢,就是样子变了,他们都认不出来我,您放心,我一定会振兴傅余家,好好辅助哥哥……”
”好……好……”老人点点头,爱怜的看着霜子:”好孩子,苦了你了。娘做梦也想你啊,你现在在哪儿呢?〃霜子将眼泪含住,尽力不然它们落下来,小声道:”我很好,有了新的丈夫,过的非常好。我听说,哥哥娶了妻,是吗?叫银屏。
☆、五十七章 身份初露(下)
老人似乎在努力回想儿子的模样,点头道:“是,可惜你没能赶回来喝喜酒。北楚那孩子,知道你还活着吗?”
北楚,皇甫北楚,若是娘知道傅余婉的死,全是皇甫北楚一手造成,她还会如此惦记她那个乘龙快婿么?
霜子恨恨的想着,却不敢告诉老人一丝一毫,只咬紧了嘴唇道:“我早已经忘记了他,娘,王府里的女人太多太苦,我只想好好生活,好好将相国府,重新复立起来。”
相国夫人眼角滴下一滴泪水,似乎有些难受,拉过霜子的手在脸上摩挲:“那一天,娘只怕是看不到了,你要帮助你哥哥,帮助你哥哥。”说着说着艰难的将手指头伸出来,指向西北方向:“去找黄书真黄大人,他是你爹爹的门生。”
黄书真?
霜子愣愣的回想着这个耳熟的名字,宋大人在狱中,不也是用血写着这三个字,藏了整整三年,才将布条递给她。
布条她拿去宋家问过了,宋大人的夫人并不知道黄书真是何人,只说会帮忙问问从前宋大人的同僚。
冷不丁从娘亲的口中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霜子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决议一定要找到这个人,问个究竟。
正说着,只听外面芸娘很恭敬的叫着:“大少爷。”随后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傅余鹏一顿一顿的脚步声稍微走远了些。
芸娘急忙到门口冲霜子招手:“快走吧。”
霜子感激的看看她,芸娘的身子越发瘦小,脸上更是沧桑,却比从前跟着霍屠夫时,皱纹舒展的开多了。
无须解释什么,霜子快步从角门走出去,背后传来宋伯的声音:“刚才那个姑娘?”
芸娘小声答道:“那是我的女儿。”
宋伯疑惑道:“那她怎么直直的就去看夫人去了。”
芸娘笑着道:“我让她去的。”说完低头擦拭了一下眼泪。这个苦了半生的女人,她不知道为何她的女儿,眼里没有了她。却仍旧坚信,那还是她的女儿。
霜子听着这几句话,心酸无比,走到拐角处,却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低垂着头哭了起来。
娘的大限已到。她却不能陪伴左右养老送终,实在愧为人女。
一方洁净的手帕伸在眼前,霜子扬起泪眼朦胧的脸,却是皇甫瑞谦微笑的面庞。
霜子微微错愕:“不是说仙鹤楼等的么?”
皇甫瑞谦径直用帕子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我怕你跑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霜子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又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皇甫瑞谦笑着问她:“那你又为何?”
霜子不说话,只听见皇甫瑞谦絮絮叨叨的小声说:“我过来,替一位故人尽孝。”说完含笑盯着霜子的眼睛,似乎要看出什么来。
霜子别扭的将头扭向一边,脸颊上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
那只手像是有魔力般,让她安心的将头转过来,对着他。
不期然对上一双含笑的双眸。霜子透过微微湿润的眼睛。看到皇甫瑞谦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双手捧若珍宝般,捧着她的脸,温润的唇就亲了上来。
相国府自败落以后,后门很少有人经过。许多人不愿意沾到晦气,怕惹祸上身,总是远远的就避开。
温热的气息带着芬芳,弥漫在口腔中,霜子呼吸有些急促,却又舍不得将这仅剩的温暖推开。
皇甫瑞谦温热的唇离了霜子的唇,慢慢向上,去吻她的鼻尖,直至眼睛,直至泪水,再到额头。
霜子静静的站着,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耳边传来一句温柔的几乎能将心融化的声音:“永远永远,不许你跟四哥圆房。”
皇甫瑞谦收回身子,静静的站在霜子的对面,爱怜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娶你!”
霜子从中回过神来,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觉得皇甫瑞谦此刻说这种话,无疑又是从前那个天真幼稚的瑞王。
执拗的可笑又可怜。
即便她还是处子之身,但已经嫁给皇甫北楚,岂能再嫁!
霜子没有勇气去嘲笑他的痴情,甚至,有些不忍心看他如此幼稚,小声说道:“倾城对你情深意重,你知道,沈家有意撮合她与沈问之。”
皇甫瑞谦扬着眉毛笑着道:“这与我何干?你就这么想我娶她?”说完不等霜子回答,自顾自的笑起来:“你不会,你才舍不得呢。我能感觉到。”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听见霜子斩钉截铁的说道:“是!”
“我是想你娶她。”霜子静静的低下头,不敢再去看皇甫瑞谦的眼睛。
皇甫瑞谦的语音飘荡的空气里,冷冷冰冰的,有些凉。
“好。”皇甫瑞谦叹一口气,将手落在霜子的肩膀上:“你若是想,我就去做。”
“只是,有一天,你别后悔!”皇甫瑞谦话音重重一落,折身走了很远,突然又跑回来说道:“也许这样,你有一天再嫁给我时,不会自卑!”
“我不可能嫁给你的,绝不可能!”霜子冲着皇甫瑞谦的背影大声喊着。就这样吧,他愿意娶倾城郡主,那就是最好的结局。
沈家没有办法崛起,只要逮着机会,她就能让沈家彻底覆亡,而这一切的苦楚,都要让沈雪如,尝她个透透彻彻。
却不知道,此时渐渐走远的皇甫瑞谦,心中默默回答了她一句:有可能的。
终有一天,你寡我鳏。
那时,八抬大轿,本王风光娶你进门!
霜子看着他愤恨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冷静了一会,才慢慢朝药材铺里走去。
傅余鹏一瘸一拐走进房中,见一向总是睡的昏昏沉沉的娘亲满脸泪痕,小声宽慰了几句,突然听娘亲急促呼吸道:“鹏儿,鹏儿。”
待摸到了傅余鹏的手,卯足全身力气,大声说道:“你妹妹,你妹妹没死,去找她,去找她!”
傅余鹏笑着道:“娘你都糊涂了,妹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去找她?”
相国夫人急速的说道:“她没死,娘知道,她刚才来看我了,她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认错的。”
傅余鹏道:“娘,你真的认错了,刚才进来的是芸娘的女儿,不过现在倒是也嫁给了皇甫北楚。她过来看她娘亲,顺便看看您。”
相国夫人认真的说道:“绝不会错,她是我的女儿,化成灰我都认识。鹏儿,你听话,去找黄书真,他会帮你的。”
听闻此言,傅余鹏暴躁的站起身,一把就将旁边架子上的盆子摔倒在地上,大声吼着:“说过多少遍了,我不会去的。那种吃里扒外出卖老师的畜生,我傅余鹏就算是要饭,也不会要到他的门前!”
说完不顾相国夫人剧烈咳嗽,大声道:“娘,你以后别再提了。”
银屏闻声进来,肚子微微隆起,拉着傅余鹏的手:“别发火,娘是病糊涂了。”
傅余鹏看她一眼,收敛了怒容,气冲冲的走出去了。
相国夫人躺在床上,微弱的声音说道:“银屏,你过来。”
见银屏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