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如自然也是听懂了玉莹在说什么的,吓得脸色煞白,不知道从哪里凝聚出一股力气,一把揪起坐着发愣的霜子,往泥水里一推。
对着吓傻的婆子们怒吼:“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乱棍打死。”
婆子们将玉莹死死按住,整张脸几乎都嵌进泥水中,鼻孔口中呛进去一大口,犹自嘟嘟囔囔道:“我不是疯子,杀了小孩,小姐流血了,好多血。小姐从来不流血的,喝了药,流好多血……”
蓦地,嘴里塞上一团脏兮兮的麻布,玉莹“呜呜u”的发不出声音来。
霜子又气又急,却不得法。玉莹甚至连她屋里的丫鬟都不是,如何有立场保她。
更何况,一个疯子,她说出来的话,又有谁信?
一筹莫展。
眼见几个婆子将玉莹拖拉着,边上架起了条凳,大棍也被行刑的婆子握在手中。
霜子只能挺胸而出,抱着玉莹的身躯,不让婆子们下棍。
“既然妹妹如此爱惜奴婢,那就得罪了。”沈雪如毫不含糊,对婆子使个眼色,叫她下手:“果然是奴婢出生,惺惺相惜啊。”
霜子的一颗心早已经被玉莹的话震惊,麻木不堪,此刻沈雪如再刺耳的讥讽,对她来说,都是过耳烟云。
只是那婆子知道其中利害,犹犹豫豫的,不敢真的落棍去打。
场面一时僵持在哪里。
半盏茶。
“一个疯子,侧妃跟她计较什么,关起来不理,也就是了。”一句轻飘飘的,却又带着谦恭的声音,打乱了两个女人之间的僵持。
说话的,是桐花。
霜子几乎要以为沈雪如会立刻大怒,将桐花狠狠呵斥一番,甚至于动手打她。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丫鬟驳主子的面子,是大逆不道,更何况这主子,是嚣张跋扈的沈雪如。
沈雪如几乎也要动怒,却将怒火强制压了下去。似乎在心中衡量得失,终于挥手道:“既然妹妹坚持玉莹有冤屈,那就先关起来,容本妃好好查验,再行处置。”
等她好好查验?
霜子几乎要冷笑了。玉莹是傅余婉生前贴身丫头,以前没落在她手中也就罢了,现在被她抓到把柄,必定死路一条。
决不能放任。
可沈雪如已经明显让步,再咄咄逼人,会不会逼她下毒手?
霜子进退两难。
她本不想管玉莹。从未曾想过,自小一起长大的玉莹,竟然会猪油懵了心,被皇甫北楚利诱之,早就背叛了傅余婉。
也正是因为如此,霜子当上侧妃,照拂飞燕,照拂清水,却真心不愿意,去面对玉莹。
玉莹的脸,可恨又可怜,让她不止在一个夜晚,半夜泪水打湿衣襟,梦里面孩子叫着娘啊娘,伸出肉肉胖胖的小手臂叫她抱,可转眼就紫红着小脸,变得狰狞不堪,吓得她哭喊着醒过来。
她恨难产时,皇甫北楚冷漠不理。她恨出血时,沈雪如坐在旁边,不仅不叫大夫,反而将所有丑陋的实情和盘托出,将她与病魔抗争的意志,击溃得一点不剩。
可她更恨的是自己,是傅余婉。白白活了二十几年,却一点防人之心,识人之眼都没有,甚至手无缚鸡之力,白白断送了初生孩子的性命。
时至今时今日,她才明白,她的孩子,不是因为母亲身体不行,难产而死,而是生下来哭声嘹亮,却被狠心之人,活活捂住口鼻,窒息而死。
甚至于,就连她生下孩子后,服用的恢复元气的汤药,说不定也是导致她产后大出血的毒药。
好狠毒的计!
那时的她为何就没发现,沈雪如笑靥如花,口称姐姐,可眼里的恨意,却像毒箭一样,早将傅余婉射死了千万遍。
霜子嗡嗡作响的脑子里,只剩下沸腾不息的恨意,即便一口一口,咬下他们的血肉,一刀一刀,将他们凌迟,也犹不解恨!
沈雪如,我定要撕下你的蛇蝎脸,摧毁你的沈国公府,杀了你最在意的亲人,夺了你最心爱的男人,让你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而现在,她最要紧的,是保住玉莹。
那么多鲜血淋漓的过往,那么多被掩盖的真相,她有权利知道,也必须要知道。决不能让沈雪如杀人灭口。
霜子不知道沈雪如经过了内心怎样的挣扎,才犹豫着听了桐花的建议,将玉莹的嘴巴堵了起来,关在柴房,等候皇甫北楚回来发落。
不敢掉以轻心,却也不敢太过于照顾,霜子让机灵的意儿,与沈雪如派来的人,一同守在柴房门口。
藤草亦步亦趋跟在队伍后面,看着前面窈窕的背影,恨得牙根直作响。
桐花有本事,那是应该的。她从小生长于世族沈家,打懂事起就服侍长宁公主,见过的世面,懂得的知识,是比她这个从打扫丫头,一朝获青睐的粗实丫头强。
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抢夺我辛苦挣来的东西。
你跟着哪个主子,都不会被埋没,可藤草,就真真是荒野里的一棵枯草,好不容易抓到了手,怎么会轻易让给你。
眯起的眸子闪着寒光,桐花后背发凉,诧异回首,对上犀利的眼神,微微笑了:“姐姐,怎么走那样后,快过来。”
沈雪如呵斥道:“叫那个蠢钝之人干什么,你今天怪怪的说情,叫我放了玉莹一马,到底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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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章 玉莹之疯(下)
落水危机,桐花三言两语成功化解,不仅让老夫人体谅,而且皇甫北楚也称赞她懂事了许多。近来桐花让她认真管理王府,不要把心思都放在与霜子的斗法上。
“偌大一个王府,侧妃您就算弄死了霜子,可架不住再来一个雪花。关键在于,谁说了算。”桐花一语道破:“只要拉住王爷的心,就什么都有了。”
“王爷一颗心都在那个贱人身上。”沈雪如犹自愤愤不平。
桐花柔声劝道:“那又如何,不与她争锋,便不会出错。专心讨好王爷,那才是根本。就算雨露均沾,也比如今的境地要好。反过来想,就算她们都死了,楚王府只剩下您一个,王爷就会爱您敬您宠您了吗?”
道理她都懂,只是总忍不住要动气,别无他法,只能先听着。
桐花逐渐成为沈雪如的军师,而藤草,虽未被打落回底层,却也不甚被锦苑的人瞧得起。
“瞧,底层的就是底层的,才两个月不到的功夫,眼巴巴的爬上去了,就摔下来。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桐花姐姐是大户人家的大丫鬟,岂是她可以相比的,还妄想打压人家,我呸!”
藤草最常常听到的,就是这种言语,伴随而来的,是她们见着桐花的巴结和谄媚。
谄上媚下,本就是奴才本色。
偏桐花看着她,总是一口一个姐姐姐姐的叫着,那貌若亲切的笑容,她看着就恶心。
可能只有桐花自己相信,她对藤草,真的没有恶意。
但是,有无穷的轻贱意味。
有本事的人,从不在乎谁打压,谁排挤,谁看不起。她知道,长宁公主把自己放到小姐身边,自然是有她的用意。
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长宁公主也知道,而沈雪如要知道,只是时间问题。
她在沈家大族所见所闻,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打扫丫头可以比拟的。
大象对于蝼蚁,从来不屑于踩死。
因为,桐花从来没有把不长脑子的藤草,当成对手。
她还不配。
见藤草听见沈雪如的话,面色愈加不忿,桐花不再说话,转而问了沈雪如两个问题:“小姐,你有没有想过,玉莹闹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爷手中高手如云,为何没收拾她?”
沈雪如没有回答。
“毕侧妃与玉莹,按理说没有多大的交集,今日为何却拼死力保?”
这也是沈雪如的疑惑。她以为霜子是跟她较劲,可不至于被扇了一巴掌,却不还手,只死死护着那个疯子。
“奴婢思来想去,只有一点。王爷想玉莹活着,而毕侧妃,是揣测或者听从王爷的指令。”桐花有条不紊的分析。沈雪如在楚王府的所作所为,她早在沈府,隐约听长宁公主含糊提过。
楚王妃傅余婉的死,虽不甚了解,却也从玉莹今日的话,和沈雪如的表现中,窥知一二。
桐花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并不点破,只隐晦提点沈雪如。
“那怎么办,万一真是王爷授意,岂不是拔毛拔到老虎身上?”沈雪如想到玉莹那些疯话,浑身冷飕飕的。
当初傅余婉母子俱亡,她劝说过皇甫北楚,将玉莹暗中处死,却被皇甫北楚以一句:你不用管这件事。草草打发。
后来见玉莹虽然留在王府,却形若疯癫。她派大夫审查,把脉,又故意安排人为难,挑衅,断定玉莹并非装疯卖傻,而是心智失常,这才放下心来。
那时候她不过以为,皇甫北楚因为傅余婉的死,必须对外装出一副深情模样,不得已留下玉莹,免得落下个赶尽杀绝的骂名,反正人已经疯了,也说不出什么来,也许什么时候就悄悄的死了。
经桐花一提醒,她才恍然惊觉,皇甫北楚,竟然是打定主意给玉莹养老了。
若是以前,沈雪如也就当作不知道,罢了。可今日玉莹说的那些话,犹如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将她炸的粉身碎骨。
到时候,她绝对相信皇甫北楚,为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将她推出去,以示清白。
“也不难办,灌点哑药,让她说不了疯话。当时她失声大叫,胡言乱语,权宜之计罢了。小姐您先去负荆请罪,再求王爷责罚。玉莹只要命还在,王爷会体谅的。”桐花幽幽说出口。
沈雪如微微笑着,相比于藤草之前小肚鸡肠的算计,桐花的确是智囊,让她省了不少心。
意儿听从霜子的话,守在柴房门口。见送饭的过来,毫不含糊,仔细把饭菜检查了一遍,连乌黑的酱汁也不疏忽,拿银针细细试了毒,才让端进去。
玉莹想来是饿坏了,接过来嗅了嗅,就大口吃起来。
不多时,意儿听里面惊叫一声,随后玉莹像被人掐着嗓子,“吱吱呀呀”发出难听的嘶哑声。她不能进去,只能凑在门窗上,看着玉莹口中冒出鲜血来,不多,一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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