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卢百户大步走了出去,春花在后面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其实她不知道,卢总旗昨晚被吵醒后,就到她的店铺外站了一夜,而那时孙如冰走了,她已经关上了店门,又将灯烛灭了。直到一早,他才去操练,过后又来了这里。
就这样,孙如冰以雷霆万钧之势用了四个晚上,将卫城内四条大街的商铺都走了一遍,勒索了大量的银钱,只有最后一夜,在西大街上,有几家商户联起手来,与孙如冰发生了冲突,领头的就是刘掌柜。
最终的结果,刘掌柜和几个掌柜受了伤,店铺被砸,但保护费却没有交。听说刘掌柜带着那几个掌柜到负责民政的指挥同知官署告状,但还没有结果。
春花亲自去看了刘掌柜,她不能跟着一起告状,虽然她也很想那样做,但孙如冰确实没收她的钱,也没对她怎么样。
“我们的铺子要是连在一起的就好了。”春花对刘掌柜说。
孙如冰在宵禁后闹出的动静不小,但因为辽东镇这里天气寒冷,房屋的严密程度自然就高,相距远的地方还是听不到,春花相信如果刘掌柜就在她店铺旁,一定会按约定出来帮忙的。
“唉,这些人哪,总是怕这怕那的,还不想吃亏,天下哪有那种好事?”刘掌柜叹着气说,他是非常坚决要大家一起反抗的,但现在,只有几个人陪着他,还都受了伤。
“刘掌柜,你一定要好好休养,大家已经吃了亏,等下个月,肯定会有人不会再忍气吞声了,那时候大家再与孙如冰斗一次。”春花安慰他说:“现在你要赶紧把伤养好。”
“我粗皮糙肉的倒不怕,何况我还有旌表,孙如冰倒不敢把我怎么样。”刘掌柜担心地看了看春花说:“于娘子,你一定要小心。”
春花点着头说:“我知道,我只在白天时出门,而那些人是见不得光的。”孙如冰他们再嚣张,也不敢在白天公然地做什么,只看他每次都在夜间出动就能知道。不管怎么说,卫城里表面还维持着正常的秩序。
就在春花以为再见到孙如冰一定是要等到下一个月时,孙如冰在大白天的时候就到了她的店里喝酒。来的都有是客,春花自然没有不接待的道理,她如同对待别人一样上了酒菜。
一切还都很平静,孙如冰几个喝过了酒,就在春花以为收到不到酒钱时,孙如冰扔过来了块银子,准确地掉进了春花的怀里,春花抬眼看过去,孙如冰刚刚喝过酒,白皙的皮肤上泛起了红晕,一双大眼愈加的明亮,薄唇红润欲滴,他向着春花轻佻地一笑,“于娘子,不用找了!”
春花心生恐惧,赶紧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确实多了,她从柜台里拿来出戥子量了一下,但孙如冰几个已经走了出去。春花只好叹了一口气,将银子收了起来,就当食客正常的打赏吧。
孙如冰的打赏不会是那么好收的。
第二天,春花一早正忙着,一个穿着酱紫色袢袄的军士进了靖远楼,从衣服上就能认出这是指挥使的家兵。在明朝,卫所的兵是朝廷的,但卫所的各级军官们都还养着一些家兵,这些人身体强健,武艺出众,在征战时只听从自己的官军,属于精锐部队。
这些人到春花这里吃饭的时候更多,因为他们的待遇比起一般的兵士们要好得多,甚至能赶上低级的军官们,当然他也更飞扬跋扈些。不过,眼前的人听春花问他要吃什么,客气地说:“于娘子,孙夫人想尝尝你们靖远楼的馄饨。”
孙夫人,应该就是指挥使的妾室吧,真是天高皇帝远,一个小妾都敢称夫人。当然春花只是想想,她笑着让人端来一碗馄饨,放在食盒里,交给那名军士。
不料那人不接,看着春花说:“孙夫人有令,让靖远楼的于娘子将馄饨送去。”
春花低头鄙夷地一笑,这孙小妾,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身为一个妾室,就是半个奴婢,如此地高调,与孙如冰真是一家人。但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毕竟是指挥使的家兵来传的话,春花只有亲自拎了食盒随着随着那军士进了指挥使的府第。
辽东镇的冬日还没有过去,万物凋零,就是指挥使的府里的景致也是一样,春花是从后门进去的,到了一个不小的院落里,随着一个婆子进了正屋。
屋子里的炕上半躺半靠着一个娇媚的年轻女子,头上插着金玉首饰,身着大红洒金袄,绿色金绣百花裙,一双天足着大红绣鞋,每只鞋上都缀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正随着她的脚的颤动而一晃一晃的。一只纯白色的猫正老老实实地趴在她的怀里。
听到了婆子上前的回报,那女子原来半睁半闭的眼睛马上睁开了,那张酷似孙如冰的脸满是笑意,快活地说:“于娘子来了,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能让我哥哥看上了眼?”
说着热辣辣的目光就在春花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怕什么来什么,春花心里又惊又怕,但表面还是很温和地笑着把食盒打开,端出了馄饨,放在了孙氏面前的桌上,福了一礼说:“孙夫人,请您尝尝靖远楼的馄饨。”
孙氏收回了她看向春花的目光,转过来看了一眼摆在她面前的馄饨,笑着对春花说了一声:“你坐吧。”拿起了汤匙盛了一只馄饨吃了一半放下了说:“嗯,真不错。”
春花并没有坐下,此时她后退了一步说:“孙夫人请慢用,我先告退了。”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刚刚故意拖长的声音变得又快又脆,还带着一丝不满意。
春花只好停住了脚步说:“孙夫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陪我聊一聊吧。”
“孙夫人,您想聊什么?”
“随便聊聊而已,你急什么?”
“孙夫人,靖远楼虽然是个小店,但人少事多,我确实急着回去。”春花微笑着说。
“知道靖远楼的生意不错,你自己打点不过来,那就让我哥哥帮你打点打点吧。”
“那倒不必了,”春花直接反驳道:“我可不敢请长枪帮的帮主帮忙。”
“那有什么,”孙氏似乎听不出春花话中的讥讽,干脆地说:“我哥哥看上你了,正好我嫂子前几个月没了,你们一个是鳏夫,一个是寡妇,正好搭在一起过日子。过几天我找媒婆去提亲,赶紧把亲事办了吧。”
春花气得握紧了手,却还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和地说:“我夫孝未满,自是不能嫁人。”
“哈,”孙氏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说:“没想到于娘子还是个贞节烈女呢!”
春花不吭声。孙如冰的事情定辽前卫的人也都在偷偷地传,他在广宁府就是泼皮,什么欺男霸女的事都干过,后来在广宁府惹了事,就让妹子想方设法地攀上了指挥使,到了定辽前卫。
听说他曾经娶过一妻,也是强抢回来的。
孙氏却放柔了声音说:“我哥哥是真的看上你了,娶回去一定好好待你,我也对他说了,以后就不要再跟着那些人在街面上混,帮着你打点靖远楼,好好地生个孩子过日子。”
刚刚将定辽前卫的商户们都打劫了一番的人能好好地过日子吗?春花很想问问孙氏她的话有多么的不可靠。
孙氏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她似乎知道春花要说些什么,“前几天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只要你嫁了我哥哥,他就不会再到外面胡闹了,我也会跟指挥使说,给他弄个小旗总旗当。”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突然有事,没有更新,抱歉!
今天下午会补更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出京城后,春花也时常在内心感慨,权势身份真是好东西呀!就像现在孙氏现在所依仗着的不就是指挥使的权势吗?如果自己还是杨家的三小姐,那么这些人哪里还敢惹事呢?
可是,有杨家三小姐的光环的春花过得并不好,她才选择了眼下的这条路。虽然困难重重,可她并不后悔,前进的路上哪能没有沟沟坎坎呢?一道道地迈过去就是了,她暗暗给自己鼓劲。
“孙夫人,谢谢你的厚爱了。不过,我发过誓要给夫君守孝三年,是决不会改的!”春花很坚决地说。
“看来你是真的不愿意喽?”
“确实不愿。”春花直接回答。
“只要我对指挥使说一句话,你的靖远楼就开不下去,你信不信?”孙氏咄咄逼人地问。
“那你就说好了。”春花很平淡地回答。
孙氏又看了几眼春花说:“果然名不虚传,胆子够大。”
“我的胆子并不大,但涉及到原则的问题,我是不会让步的。”春花说完后再次告辞,孙氏并没有再拦她,而是放她出门了。
春花回到店里时,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她为了什么被孙氏找去了,大家看她的目光充满了怜悯。
春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露出了笑脸,如果她自己不打起精神,那就会被彻底打跨了。
她一如既往地做生意,有人问便笑着说了夫孝未满不能婚嫁的话,倒使店里来的客人更多了,大家都想看看于娘子和孙帮主最后会怎么样。
就在这种气氛下,田掌柜来看春花,春花将他请到了雅间里,听了田掌柜吞吞吐吐地说了他的来意后,知道他是做说客的,就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尴尬地低下了头。
“于娘子,我知道我这事做得不地道,”田掌柜低声说:“可是孙帮主把从我那里硬抢去的十两银子还我了,又许我以后不收保护费,我怎么也得过来说合一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春花不可能要求田掌柜能够以自己为先,但对他这样卖友也很不齿,“田掌柜,你请回吧,我说过我夫孝未满,不能嫁人。”
“于娘子,我也知道这样是委曲了你,但孙帮主再三同我说,他若是能娶了你,以后便改过自新,和你一起守着饭店好好经营。”
“孙帮主还到不少的商铺家里都传了话,他若是娶了你,有靖远楼的收益,自然就不再收保护费了。因于娘子是跟着我到定辽前卫的,故而大家都让我来说合。”
春花在田掌柜的话中又听出了一层意思来,敢情她还能成为避免孙帮主继续做恶的的工具。大约卫城里很多商家都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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