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惊疑不已,表面却不敢露出声色,偷偷把勇子找来问。勇子平时什么事都不瞒着她,但对这件事却遮遮掩掩,最后被逼无奈,才告诉春花,“孙如冰已经成了废人,手筋脚筋都断了,被送出了定辽前卫。”
“啊!是鲁千户和卢百户?”
“才不是他们一起动的手。”勇子对这一点倒分外执着,在他看来,一对一打斗的才是好汉,“本来鲁千户要收拾孙如冰,后来卢大哥一定要上,说他与孙如冰在指挥使府门前没分出胜负来。后来,卢大哥胜了孙如冰,将他废了后装到车子里,借着鲁千户出城带出了卫城。”
“把他赶走不就行了吗?”春花问。
“小婶,你这是妇人之仁,”勇子不赞成地说:“你和孙如冰结了这么大的仇,他哪能甘心,说不定哪一天在背后就会出手害你。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只能先将他收拾了。”
春花摇摇头,这里不是前世的法制社会,而她还是总用过去的思维去想问题,无怪连勇子都不赞成自己。但她还是担心,“这事可别让指挥使大人知道。”
“不会的,知道的人本来就没几个,都是可靠的人!”勇子拍拍胸脯说,对自己也能是其中的一份子与有荣焉。
孙氏找不到孙如冰,亲自出了指挥使府,把定辽前卫翻了个遍,春花这里她也来闹了一回,还砸了几样东西。可没几天,孙氏也消失了。
春花再问勇子,勇子却说真不知道了。
孙氏的下落最后竟成了迷,春花见胡指挥使虽也派人出来寻找,但并不用心。再过了些日子,赵氏请她到府里说话,她见赵氏精神极好,满面笑容的,又赏了自己两只金簪、两只戒指,犹豫了一下,最后一丝想问此事的心肠也没有了。
孙氏兄妹在定辽前卫就如流星般地一闪而现,虽然当时激起了轩然大波,事后也偶有人提起他们,但还是很快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卫城的人们又被新派到卫城来任职的两位武官吸引住了。
三月底,卫城来了一位指挥佥事和一位副千户。指挥佥事姓池,名润,他的父亲是三品昭毅将军,现在广宁府任巡抚。池指挥佥事原在广宁府也是同样的职务,此次换防到了定辽前卫。
那位副千户姓温,名峻,副千户是袭职,他的父亲早就在战场上亡故,由伯父养大。他的伯父是宣府镇的武官,他原也在宣府镇任职,调到定辽前卫。
这两位的官职在定辽前卫都不算小了,本就引人注目,偏偏一个来自广宁府,一个来自宣府,生得又都好,把定辽前卫这些粗糙的人物都比了下去。卫城里的人们纷纷议论,赞赏的、嫉妒的、不服的,说什么的都有。
做为定辽前卫最大最好的饭店的老板,春花自然很快就见到了这两位风流人物。池指挥佥事二十几岁,身材高大,皮肤微黄,相貌清瞿,气质儒雅温和,他的到来,把卫城内原来最为文雅的刘指挥佥事也比了下去。
卫城内的军人多是一副武夫模样,原来的刘指挥佥事因为浑身文人气度,在卫城内独领风骚。可现在,无论是年龄、相貌还是谈吐,池指挥佥事均较刘指挥佥事要高出一筹,偏他们官职又是相同的,大家自然要将他们比上一比。
另一位温副千户,就更加地吸引人,他十七八岁,风流俊俏,剑眉上扬,双目就如那寒星般明亮,鼻梁高耸,嘴角常带笑意,常年习武,使他身姿挺拔,一身英武之气。
他在卫城第一次亮相,身穿大红团花织锦箭袖袍,腰束玉带,脚踏黑色绣五彩云纹靴,披着黑缎子面的貂皮披风,与卫城的军人们站在一起,越发显得鹤立鸡群,光彩夺目。
更要命的是温室副千户不只长得好,他那种自傲中带着些散漫的贵公子做派,是卫城的人们从没见过的,一时间,他的一举一动,简直成了定辽前卫所有目光的中心。
更让卫城里所有的大姑娘和她们的母亲心里一颤的是,池指挥佥事和温副千户均未婚配。当然他们的情况也不一样,池指挥佥事的夫人于三年前病逝,至今尚未续弦,而温副千户则是尚未成亲。
除却这些表面公开的信息,关于这两个人更为生动、更为隐秘,当然也是更为八卦的消息在很短的时间内,也以惊人的速度传到了定辽前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二十三章
据说池指挥使的母亲是一个恶婆婆,对儿媳又打又骂,儿媳妇有了身孕也不停地折腾,结果池指挥佥事的夫人在婆婆的责骂声中突然小产了,然后自己也大病一场,没多久就去了。
池指挥佥事思念亡妻,三年未娶,他的母亲毕竟心虚,就容了他三年。去年年底时,已经为他定好了填房的人选,准备把人迎进门。可池指挥使说什么也不答应,母子两个针尖对麦芒,家里年都没过好。恰好定辽前卫的指挥佥事有个空缺,池指挥佥事便走了门路调到了这里。
温千户也有一番传奇。他从小没了父亲,母亲也早亡,伯父心痛幼弟的唯一子嗣,又怜他孤苦,对他比自己的儿子还要上心,可是一来二去,倒将他养成了半个纨绔。
为什么是半个纨绔呢?原来温千户的伯父对他的武功和兵法之类的教导从没放松过,与自己的几个儿子一样,武将世家,又有袭职,学这些就如同书生们都要学《论语》差不多。
但此外,温千户的伯父不免对他多纵容了些,衣饰零用,都是上份,又舍不得拘着他,由他在宣府里嘻戏。
等到得知温副千户与一群官宦子弟们斗殴生事,错手将一大户人家的独子打瘫在床,那家宁可倾家荡产也要温副千户赔命时,温副千户的伯父只得想方设法,将他调到远远的辽东镇,以摆脱那家的追索。
春花在店里听着大家的八卦,一面笑盈盈地招待来进餐的人。一位指挥使府上的家兵进店说:“于娘子,指挥使有请。”
春花心里奇怪,表面上却不露声色,整了整衣襟,嘱咐店里的人几句,就随了那名家兵出门了。
指挥使府离靖远楼非常近,但春花这一次去的不是官署,而是后院,就在要进门时,鲁大姐从后面追了上来,“弟妹,我陪你一起去吧。”
春花一笑拒绝了,经历了孙如冰那件事后,靖远楼里的人表面不说,但个个心里都会想了不少。在大家看来,自己已经得罪了胡指挥使,胡指挥使什么时候雷霆一怒,就会对靖远楼下手。
还有一个伙计就在这时辞了工。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春花并不在意,而且她心中清楚,那天自己对胡指挥使的威胁还是有了作用,就算他对自己暗恨在心,也不会立刻就发作。何况,她一直与赵氏有着联系,听说,胡指挥使现在被胡小姐和赵氏劝得回心转意了,就是孙氏失踪也没太上心去找,应该很快就把自己忘了吧。
可眼下胡指挥使找自己要做什么呢?春花猜不出,她并不知道胡指挥使已经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想来试探她一下。
胡指挥使与春花见了面,和气地说:“这次定辽前卫调防来的池指挥佥事和温副千户都出身高门,本官准备为他们摆一次接风宴,但家中的原来掌管此事的一位大厨病了,其余的人并不懂得这些,因此想请于娘子来帮忙。”
这样的事情春花还是要答应的,如果将接风宴做好,对靖远楼也是有好处的。
于是春花问:“不知胡指挥使想准备什么样的席面?”
“尽可能做最好的。”胡指挥使其实是想通过办宴席看春花的实力,因此只往最高档的说,这于娘子最好能做出什么样的席面,就说明她有过什么样的见识。
“那么五割三汤可以吗?”
“五割三汤?”胡指挥使沉吟了一下,自己查看了于娘子的路引,又派人去打听了于娘子的一些经历。于娘子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嫁与鲁千户的堂叔,后来公婆相续去世,在家乡无依无靠,才前来投奔鲁千户。
这样的一个小娘子,就算在家里有些见识,但竟然能知道五割三汤,还是令胡指挥使大吃一惊。
明代的豪门宴会最注重的是礼数和排场,通常的筵席要配上音乐或戏文,一开筵就造成隆生而热烈的气氛。而五割三汤,就是指交替着上五道盛馔和三道羹汤,用这个做为宴会的食品的主框架,其间进各种的酒茶、菜肴、点心、粥糜等,是极隆重的宴客馔食。
“于娘子既然精通此道,那就全部委托于娘子了!”胡指挥使想,也许于娘子在哪里听到有人说过五割三汤,但其实未必真的精通呢?但不管怎么样,只有试一试才知道。
“不知配乐曲还是戏曲?”春花又问,明代时宴会之繁琐,远胜于后世,她在京城时见过几次大型的宴请,幸亏她一向对此道颇有兴趣,倒是暗自记在心里,此时并不露怯。
真正大型的宴会,是要配上乐曲演奏或戏曲的,而定辽前卫这样偏僻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戏曲班子。
还知道配乐或戏曲,看来真是有些见识的,胡指挥使不露声色地说:“于娘子看怎样好就怎样做。”
“那就请倚红院的倚红老板带人来唱个堂会吧。”春花见胡指挥使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又问:“不知可有各类的器皿案架?”
正式的宴席对所用的各类东西要求是非常高的,每类食品都要用专门的器皿,五割所用的大型漆盘、蔬品所用的小磁碟、菜肴所用的银瓯、甜品所用的攒盒,酒壶、酒爵、茶钟、茶盏、堆放众多食品所用的木漆架,林林总总,样样都要备齐。
胡指挥觉得自家根本不可能完全备出于娘子提出的这些东西,但他想看看于娘子的本事的心却更强烈了,“我让赵氏开库房,于娘子随意取用。”
“不知指挥使大人准备何时开宴?”
“于娘子几日能备好?”
春花想了想说:“各类水陆珍馐不可能备齐,眼下只能用定辽前卫所有之物,但准备时间却不能短于五日。”
“那就在五日后开宴。”胡指挥使马上定了下来,接着叫来了赵氏,让她为于娘子提供各类物品,又吩咐家里的下人厨房,一切以于娘子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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