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声音小了下来,隔了一下,郭少怀喘息着说:“赶紧回府!”
马车加快了速度,可车轮声还是伴着两人的放低了的咒骂声进了武成侯府。
雪花气噎难耐,她的一生就这样毁了,本来能做诰命夫人,能有丰厚的嫁妆,能意气风发、快乐幸福地生活,可她却什么也没得到,可她已经无法再改变了。
她哭着下了车,挽挽散乱的头发,掩住被郭少怀打肿的脸回到了依云院里,平时她总要盯着郭少怀去了哪里,现在她已经不在意了,她只是伤心得恨不得死去。婆婆的为难,大嫂的轻视,丈夫的花心和无能,这些本不是她的生活,本不该由她来承受,可为什么偏偏落在了她的头上呢!她的命太苦了!
贴身的妈妈看她哭成这样,问了又不说,便让两个孩子带到了她的面前,“五奶,看看孩子吧。”
孩子稚嫩的小手和声音把雪花从悲伤中拉了回来,看着雪妆玉琢的一对小儿,雪花只有收了泪。大女儿是在春花的孝期有的,虽然对外说是早产,可是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将来说亲时一定会麻烦。小儿子是家里唯一的嫡子,长相也俊美,可有这样一个父亲,很难有远大的前程。
这一些都是春花造成了,可是若是将春花还活着的事情揭开,那自己该如何自处?孩子算嫡出还是庶出呢?更何况自己哪有这个能力揭开这个迷题!杨家首先就不会认同,郭家也未必愿意。可是若是任春花就这样逍遥下去,她实在不甘心。
雪花抱着儿子,怔怔地一动不动,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春花与卢梦生坐在马车上,也正谈着这件事。春花说:“我本来不应该承认自己的身份,可是看到他们的嘴脸,却忍不住想把事情说清楚,你说,会不会惹麻烦?”
“说清楚也好,免得他们一直缠着你,”卢梦生说:“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听卢梦生这样说,春花也真就不再担心,有了身孕后,她懒散了很多,在娘家人和卢梦生的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她关心的事情并不多。
没两天,卢梦生把从酒楼里刚出来的郭少怀抓到一辆车里,吓唬了几句,让他管好自己和家里人。他看着郭少怀一点骨气都没有的样子,终于把心里对探花郎的最后一点尊敬消磨光了,原来太太说得对,读书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春花邀了琼花回家,想与她共同说服于夫人,让她早些搬出去住。碰巧针线房送来了为孩子准备的小衣服,大家便一件件拣着看。
春花拿着一件细棉布小袄惊叹道:“真的太小了,会不会穿不进呢?”
“净说傻话,”于夫人拿起来看了看说:“刚出生的小孩子只有这么大,这衣服正好。”
春花在千户所出看过刚出生的小婴儿,可那时只是看,到了自己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她摆弄着几套小衣服说:“母亲,你怎么能肯定是男孩儿呢?一件女孩儿的衣服都没做。”
于夫人笑着说:“看看你的尖肚皮,还有满脸的斑,一定会生儿子的!”
儿子也好,女儿也罢,春花觉得都好,就是卢梦生,也是一样的想法。而且既然生了一个,就还会再生的,他们在好几年前就定下来要多生几个孩子的。
不过春花担心地拿出镜子来看自己脸上的斑,以鼻子为中心,两侧对称,就像一只褐色的蝴蝶一样,“太难看了,这斑等我生完后会消失吗?”
“不要紧,我生你哥哥们时也起了斑,后来慢慢变浅,每天再用珍珠粉涂着,就看不出了。”于夫人笑着说。
琼花说:“我那里有磨好的珍珠粉,都是用上好的南珠磨的,等回头分给你一半。”
杨夫人也说:“我也给你一盒子珍珠,这东西美容很有功效,”
春花笑着说:“我要是再住上几个月,杨家就会让我搬空一半,母亲还是让我赶紧走吧。”
琼花也说:“虽然是玩笑,但妹妹确实应该搬走了,要知道搬家后的事情还不少呢。总要看看还有什么不称手的,添改些东西,另外一定要办一次酒席,倒不只是因为乔迁的事,妹夫到京城已经快三个月了,新结识不少的同僚、朋友,也该借此机会请一请。否则别人不说妹妹身子不便,倒会说他们小夫妻眼里没人。而妹妹的身份也正好宣扬出去,把事情定实。正好国丧没几天就满了,她的身子也还能动一动,正要赶紧办才好呢。”
于夫人本来舍不得春花走,可还是被这对姐妹说动了,“那就看日子吧,不过搬家可不能让春花累着,琼花去帮衬着些,再从杨府里调些下人去。酒席也不必在家里做,直接从望远楼定,多省些心思。”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卢梦生和春花做好了乔迁新居的一切准备;从定辽前卫带来的东西也都安放进去,只等正日子到了;他们俩人挪进新房子住;再择吉日请客。
可他们所有的准备都白做了。
一天晚上,父亲和大哥都回了家,可卢梦生却没回来;平时他要比父亲早一些的。一旁的留儿已经第五次问母亲了;“父亲有什么事情呢?”自从千户所发生了那次战争;留儿就懂事多了;对父亲和母亲也更加依恋。
春花也有些焦急;正想着是不是派上去打听一下;小武来求见。
小武每天都跟在卢梦生身边的;卢梦生有什么事他最清楚。
在杨家;外男无事是进不了内院的,春花便要去外院;于夫人拦住她说:“你不是说他还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吗?就让他进来在屏风外回话吧。”
小武进来说:“嫂子;今天下午;大哥去中军都督府办事,右都督顾侯爷见了大哥,就问起他事情来,后来将我们都赶了出来,两人一直在屋子里说话说到现在。我担心嫂子着急,便让军士们等在那里,自己先回来说一声。”
中军都督府右都督顾侯爷?春花一点也不明白这人与卢梦生有什么关系,她抬眼看了看父亲,父亲说:“京卫指挥使司虽然归皇上亲领,但军官调动归中军都督府管理,梦生调入京中时,应该去过中军都督府的,他们以前没见过吗?”
最后的一问是对着小武问的。
“本来前些日子就应该去中军都督府办理调动事宜,可是那时皇太子交待大哥他们做事,便让太子府里的属官替大哥和温同知跑了一趟,所以,这是大哥第一次见右都督顾侯爷。”
那就说明以前没有什么矛盾,父亲也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因为卢梦生没及时去拜见他而不满?春花想了想问:“温同知是否去拜见过顾侯爷?”
“前几天温同知先去拜见过顾侯爷,好像还听他手下的人说,顾侯爷与他相谈甚欢,听说,顾侯爷年青时去过辽东,对那里来的人都很关照。”
卢梦生和温峻被永乐皇帝亲口赞为辽东双骏,两人官职相同,年纪也差不多,平时在外面,温峻因为其英俊的相貌,总要受到更多的关注,但卢梦生讲义气,人缘很好,总体来说大家对他们都是一样的。按理说,没为难温峻,那么也不会为难卢梦生的。
“不要乱猜了,”父亲沉着地说:“中军都督府虽然管着军官的调动,但并没有领兵实权,也不能拿梦生这样的军官怎么样。再说梦生做事极稳重,不会有什么事的。若是过一会儿还不回来,让家里的管事拿我的帖子,去中军都督府把梦生接回来。”
小武这时在门外突然说了一句,“大哥到了京城后,就有几个人说他长得与顾都督很像,温同知也说过,只不过谁也没在意,今天到了中军都督府见到顾都督时,在场的人都呆住了,都说如果大哥留了胡子,就和顾都督一个样子。”
春花惊呆了,大家也都惊呆了!
满怀心事的春花吃不下饭,家里的人也没有多话的,这种事情不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谁也没法多说。春花告诉留儿,“你父亲一定是没什么事,可能是遇到了亲戚,不用担心。”看留儿放下了心事,便打发她先回去睡觉。
一直到戌时过了一刻钟,卢梦生才回来,与他一起来的还有顾侯爷。
在这期间,春花了解到顾侯爷的情况:顾侯爷的父亲是永乐帝还是燕王时的手下将领,随着永乐帝靖难立下战功封了泰宁侯,老侯爷很早就去世了,现任的顾侯也曾多次随先帝亲征,并在辽东任过武将,深得永乐帝的信任,任统管京城兵马的中军都督府右都督。
至于他的私事,杨家知之甚少,文臣与勋贵来住并不多,而泰宁侯府恰好又是平时很少接触的。只知道新老泰宁侯的夫人均出身勋贵,家风严谨,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事情。
顾侯爷到了,自然先到书房去见父亲,春花在内院仍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外书房她也无法派人去打听,只能在于夫人的屋子里等着。
于夫人把人赶走后,问春花:“你婆婆?”
看于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春花便主动说:“我只知道婆婆先前嫁过一次,有了梦生,但听舅母她们说,梦生从小跟着母亲姓樊,后来,婆婆又嫁了公公,便将梦生改姓卢。至于梦生的生父,因为在定辽前卫没有人提,梦生也没对我说过,我一点也不知道。”
然后她又补充说:“梦生小时候日子过得很苦,婆婆一个人靠浆洗衣服养大他,手头紧的时候只能冒着危险进山里打猎挣钱。后来,嫁给公公后,他们的日子才过得好起来,公公对梦生也不错,还教他制弓箭的手艺。”
于夫人想责怪春花连丈夫亲生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就嫁了过去,但又将话咽了回去。虽然春花没弄清卢梦生的身世,但她看清了卢梦生的人,而只有人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春花早就同定辽前卫的人们一样,将卢梦生的继父当做他的亲生父亲了,而且卢梦生在他的履历中也是这样写的。要知道卢梦生自从当了武官后,是要将他的父亲以及祖上三辈的籍贯名讳都报到朝中。
难耐的等待时间并不长,父亲很快就让人把春花叫到了外书房。
春花一进门,目光就落在了卢梦生的身上,他站在杨松身旁。目光中带着一些迷茫,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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