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依言上香后回家了。她知道顾梦生也算着阿瓦吃奶的时间呢。
折柳院里,常妈妈正抱着阿瓦走来走去地哄着他,看见春花穿着素服回来,得知她刚见过死人,不肯把阿瓦给她,说:“表小姐赶紧先洗一□子,去去晦气,再给孩子喂奶,免得把晦气传给孩子。”
春花只有先洗了洗才给阿瓦喂奶,阿瓦不肯吃别人的奶,这一会儿已经哭得惊天动地了。
“慢点、慢点。”春花拍着阿瓦说。
“小少爷就是嘴急,”常妈妈笑着说:“姑爷说他小时候也这样。”
对于这样的话,春花听了每次都要会心地一笑,但今天,她安抚了阿瓦后就告诉常妈妈,“安氏死了。”
“这也是命啊!当初她不肯听太太的,又怨得了谁?”常妈妈问都没问安氏的死因,就这样说,“真真可惜了这么个温顺的人!”
安氏乖巧老实能干,常妈妈也很喜欢她,而且也猜出来了她一定死在温太太手中。
可是常妈妈不肯多说这些晦气事,就跟春花说起阿瓦刚刚的表现,“好像知道母亲走了似的,别人抱都不肯,老奴一直抱在怀里才睡了一觉,还早早就醒了,小少爷真聪明。”
春花觉得常妈妈和顾梦生在关于阿瓦的认识上基本一致,自家的孩子就是好,也可能自己也是一样,只是不自知而已。
顾梦生半夜里才回来的,春花迷迷糊糊地问他,“几更天了?”
“已经二更多了,”顾梦生说:“吵了你了。”
“没什么,我也睡不实。”春花披衣起来看看孩子,闻到顾梦生身上的水气,“你洗澡了?”
“去去晦气,免得传给孩子。”又伸过胳膊过来,“我抱着你,赶紧睡吧。”
外面的人都以为春花胆子很大,其实顾梦生却知道,太太不说,其实却会害怕的。今天的事关系到温家内院,他只能带太太一起去处理。所以不管多晚,他也要回来陪着太太。只要他在,太太靠着他就能睡得很香。
春花靠着梦生宽阔的胸膛,马上感觉好多了,她问:“温峻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了,总不能为了个妾室把正妻怎么样。”顾梦生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对于一个妾室死了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我把他带回来了,先随便找个地方住,让小武陪着他。明天你找人给他专门收拾出来一个院子,他可能要住上一些日子。”
“也好,免得他触景生情。”
“安氏不可能进温家祖坟,就是温峻想,他伯父也不能同意,刚刚听温峻发愁,我想起了静心庵,就让他过两天到那里找静慧师太,为安氏寻个安息的地方。”
静慧师太连贫病无依的人都肯收留,而且这时寺庙尼庵本就有寄放死者的功能,对于温峻的要求肯定会满足的。春花点着头说:“很妥当,那里葬的也都是些可怜的女子。”
“这几天我帮他赶紧把安氏的后事办好,然后我们就要跟着皇太子去南京了。”
五天后出殡时,春花与顾梦生一起去拜了安氏。而温峻这些日子一直住在折柳院,温太太倒是非常领情,她现在怕面对温峻。
好在,皇太子启程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温峻和顾梦生都跟着皇太子离开了京城。温太太送走温峻松了一口气,春花送走顾梦生叹了一口气。
温太太就过来邀春花去她家里坐一会儿,春花摇头说:“京城的靖远楼分店要开了,我今天要过去看一下,以后再见吧。”
温太太知道她不愿意去,在找借口,也不再说什么,两个人各自上了车离开。
靖远楼分店确实在五月开业了。虽然不是座落在繁华的街道上,但离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并不远,二层小楼,还有一个小花园。主要经营烧烤、火锅和辽东的特色菜。这次春花没有在开业时摆酒请客,京城的达官贵人太多,还不如悄悄地开张了呢。结果最初生意不算太好,但靠着美味的菜品,客人慢慢多了起来,也有了些名气。
到了月底,春花看着帐册,微微一笑,生意还算不错,她原来打算还要多赔上一些才能见收益呢。
顾梦生走后,因为他已经将一切都替春花安排得很好,所以春花除了很思念他以外,倒没有什么烦心事,她按时去给老夫人、侯夫人请安,又偶尔去店里看上一眼,日子就悠然地过去了。
五月二十九日晚上入更后,杨阁老派了一个心腹敲开了折柳院的大门,屏退旁人后告诉春花,皇上驾崩了,杨阁老等人今天留宿宫中,让她这两天留在府里,哪里也不要去。
春花急了,顾梦生与皇太子一起去了南京,千万可别出什么事啊!要知道皇上的两个弟弟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永乐帝还在的时候,听说就闹过几次夺皇位的事。再想到永乐帝驾崩时,先秘不发丧,这不是说明皇位更替时有很大的不稳定因素吗?
父亲若是知道顾梦生的消息,一定会让人给自己多传一句话的。眼下一句多余的话没有,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泰宁侯能不能知道些什么。文官和武将负责的事情不同,消息渠道也不同,而在事态危急的时候,武将的作用应该更大吧?
春花乱七八糟地想着,却赶紧穿好衣服,嘱咐常妈妈看着阿瓦,自己带了彩霞和彩虹打开折柳的大门,去了福寿堂。
果然,平时这时的福寿堂应该关门了,可眼下却亮着灯光,下人们屏着气站在院子中间,将门前的地方空了出来。。
春□直向屋子中间走过去,有下人拦住了她,“老夫人不让人靠近屋子。”
这样严阵以待,说明泰宁侯府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春花高声喊道:“祖母,我有事情前来拜见。”
泰宁侯亲自开了门,春花马上走过去说:“父亲,让我进去吧。”
泰宁侯犹豫了一下,放春花进了屋子。
屋子里只有老夫人和泰宁侯两个人,看情况他们一直在商议着什么事情。
老夫人见了春花,慈祥地笑了一笑,问:“梦生媳妇,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春花想到父亲让人传来的话,他并没有叮嘱自己不要将消息泄露出去。而眼下,老夫人肯定是想先听到自己的消息,否则她一定不会告诉自己什么。再想琼花告诉自己的京城关系网,泰宁侯府虽然与汉王、赵王府是旧交,但也不是藩王一派的人,又是一家人,应该可以说出去吧。
春花犹豫了一下就说:“皇上大约不好了,我现在担心梦生,不知他到了哪里?”
☆、第二百五十七章
老夫人和泰宁侯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今天宫里有些异常;身为中军右都督的泰宁侯风闻了皇上身子不好的传言,但没有听到确切的消息;新帝对泰宁侯府的信任远逊于先帝;泰宁侯的官职虽然还保留着,但中军都督府本来就没有实权,现在他的影响力也比过去差多了。
这个关键的时候;泰宁侯还是明白应该怎样做的;他不敢到处打听;只在衙门里一直等到了就快宵禁才回了府里;直接到了老夫人院子里。没想到能从梦生媳妇这里听到最隐密和消息。
“算着时间;皇太子应该到了南京;可消息肯定不能这样快地送回来。”泰宁侯告诉春花;“我也不知道梦生他们到了哪里。”
“那么太子要是知道皇上驾崩的消息;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加上送信的时间,最快也要十天以上。”泰宁侯苦笑了一下说:“最关键的是他们回来时要经过汉王的封地。”
汉王?不就是那个一心想当皇上的永乐帝的儿子吗?听说他骁勇善战;朝中曾有很多勋贵一直很支持他;当初皇上继位时对他就颇多顾忌。春花的心沉了下来;这么说太子很危险了,而顾梦生也很危险了?
“我们怎么能帮梦生呢?”
“我们什么也帮不了。”泰宁侯说。
“不,”春花根本不想接受他的想法,“我们多派些人往南京方向去,找到梦生告诉他皇上的消息。”
“梦生给我留下几个军士,侯爷再帮我派几个功夫好骑术佳的人,明早城门一开就出城找梦生去,把京里的消息告诉他。”
“现在什么也不许做!”老夫人严厉地说:“你只管老老实实地在府里,不许派人传递消息!不管是谁入京称帝,我们泰宁侯府就拥立谁!”
在永乐帝靖难时,当今皇上留守京城,而汉王和赵王一直跟随左右,泰宁侯府随永乐帝征战,与汉王和赵王自然有些交情,虽然汉王就藩后,不能再与朝中的大臣往来,但是他们毕竟有着香火情,至少要比当今的太子熟悉得多,所以泰宁侯府甚至是倾向汉王进京称帝的,这对泰宁侯府权势也有利。
可若汉王入京称帝,跟着皇太子的顾梦生哪里会有好结果!春花看着冷酷的老夫人,明白对于她,顾梦生虽然是她的孙子,但在此时,他的生死比起侯府的权利,并不重要。
再看泰宁侯,此时一声不吭,说明他的想法与老夫人是一样的。春花深悔自己来找老夫人和泰宁侯商量,更悔把皇上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自己早就该认清他们的无情!
春花一声不吭,转身出了福寿堂,她要自己想办法通知顾梦生!
顾梦生给自己留下了几个人,里面有两个身手不错的,还有两个只是赶车的,整体实力并不高。要知道清平盛世、朗朗乾坤,京城里是不会有什么过格的事,而且春花平时做的车上都挂着泰宁侯府的字样,更没有人敢来惹麻烦。
可眼下这些人就有些不够用了。春花自己倒是想去,但马上又否定了,她一介女流,若是抛头露面,非常引人注目,本来没事都能惹出事来。
父亲又留宿宫中,于夫人是个没主意的,那么只能找琼花了,想来她也已经知道消息。
琼花一定会帮助自己的!
自己不但要派人去找卢梦生传信,而且还要提防泰宁侯府的人阻止,现在是宵禁时分,城门也紧闭,根本出不去,不过等到天明,她一定要亲自去找琼花,让送信的人一开城门就出城。
春花没有一点睡意,她甚至躺不下,便推门出来。夏日将至,夜晚温度并不低,一阵阵轻风吹过来,让她的头脑清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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