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琼花的身上有一种气势,非常的强大,让别人不禁就会生出畏惧的感觉。再加上知道自己的小脚就是她做主给缠的,更是心里有了障碍。
“妹妹什么都忘记了?”
“是。”面对琼花的精明春花老老实实地答。
“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去庙里,你爬到一棵大树上下不来,还是你姐夫找来了小厮,爬上去把你抱下来的事吗?”
“不记得了。”
“那去年,你外甥成亲,我接你到家里住几天,你和外甥女打闹,把新房里的定窑花瓶不小心碰碎了的事呢?”
“不记得了。”春花在心里想,原来的这位春花小姐还真是个淘气的,琼花大姐一件好事都没说,估计她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这些事。
“那你还会背,《女诫》吗?”
“不会。”
“还记得烈女传吗?”
“不记得了。”
虽然琼花态度非常的严肃,但春花慢慢倒放松下来了,她感到琼花严厉的外表下对自己浓浓的关心。
于夫人最初也被琼花的急切问话惊呆,现在她想起来自己应该开口了,“刘院判说不要追问你妹妹,让她自己慢慢地想,就是想不起来,再告诉她一遍就是了。”
琼花却不为所动,她严肃地说:“妹妹还有几个月就要嫁了,母亲还要宠她宠到什么时候?嫁了人,可不比家里,妹妹若是什么也不懂,会吃大亏的。”
一席话说得于夫人也噤了声,琼花就继续问:“你还认得字吗?”
春花心思转了几转,琼花先前话中的意思说明自己应该是识字的,但现在什么都忘了,只还识字,是不是有些说不通啊?
但又一想,要是说不认识,就得一直装做不认字了,会有很多的麻烦,就点点头说:“认得。”
琼花马上就吩咐:“去西屋拿本书过来。”
很快一本书就放在了春花面前,虽然有准备,春花还是对这本书有些不适应。这是一本线装的蓝色布面的书,打开后,里面的字似乎也是印刷的,但分明像是用毛笔写的小楷。
最要命的是那上面的字,春花有不少不认识的。
春花虽然学历不高,她高中毕业就开始打工了,但那不等于她没考上大学。事实上是她顺利地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但高昂的学费和毕业即失业的现实,让她反复思考后决定还是一边打工,一边读夜大。
后来她还上了些管理方面的课程。
但眼前的字,有很多都是似是而非。其实她不是没看过来自台湾繁体字的书,就是有几个不认识的字也能顺着读下来。但此繁体绝非彼繁体字,而且还是竖版的,要从右往左读。
“这个字念什么?”琼花已经用手指着书问她了。
春花一看,原来琼花指了本页上最简单的一个字。
“大。”
“那这个呢?”
“陈。”
琼花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把这段念一遍。”
春花拿起了书,念了起来。书中的话都是文言,不同于现在她们说的话,跳过几个不认识的字,又因为不习惯竖排从右向左看,有两次念完了一竖排又念到了刚刚念过的一排。
春花不可抑制地红了脸,她现在成了文盲,确切地说是半文盲,真是够丢人的。
不过,她的这番表现倒让于夫人和琼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春花以前就不喜欢读书,基本就是这样的水平,要是现在一下子都会了,那才是怪事呢。
春花琢磨着琼花下一步是不是应该考她针线活了,她可是连衣服掉个扣子都让妈妈帮着缝的。要是非让她做点什么,只能是丢丑了。
好在,琼花没有考她女红什么的,春花不知道,原来的春花也是个从不动针线的主,论起女红,不见得比现在的春花强多少。
琼花高兴地说:“还好,还认得字。若是不认识字要重新学起来可就麻烦了。对了,还会算数吗?”
春花又点头说:“会。”这可是她的强项,两位数的乘法,她基本随口就能算出来,这可是工作时练的,要是琼花考她这样的题她得保留点实力。
不过琼花考的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五加上八等于多少?”
“十三。”春花压住想笑的冲动。
“还好,”琼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还很灵俐,别人就是知道了也不打紧的。”
于夫人终于想起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大爷说父亲请刘院判来家里,说是您身体不舒服,见没给我报信,以为是小事。结果没两天就又请了一次,我就知道是春花有什么事了,找人打听一下,就全知道了。”
“知道你那一大家子,事情多,就没想告诉你。”于夫人素来知道大女儿精明能干,若真是自己病了,当然要通知女儿,而能请刘院判来看的,也只有自己和春花这几个主子了,这样也就猜出个□□不离十。
而找人一打听说知道了,说明这事已经传了出去。
“不是让家里的下人封口了吗?”于夫人转过头去问二奶奶。
琼花来时,是二奶奶亲自接进来的。
在琼花的气场下,若说春花正在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的话,那二奶奶就是成功地把自己变成了个隐形人。
春花的二嫂身材纤细,一道弯眉也修得细细的,细长的眼睛很清亮,小小的嘴就似一颗红樱桃,低头敛目,一声不响地站在于夫人身边,就像画上的美人。
现在让于夫人一下子给点了出来。
“是儿媳治家不严。”二奶奶马上上前行礼认错。
琼花倒是不介意地挥了挥手,“这种事哪能都瞒住,不是弟妹的错。要是外头有人问,只说不小心摔了一下,只要妹妹没事,就不要紧的。”
“谢谢大姐姐体谅。”二奶奶又向琼花致谢。
看来琼花姐姐虽然严厉,但是很讲道理,对家里人也关爱。
“妹妹,”琼花又转向了春花,“我给妹妹请了个女先生,过几天送到府里,让妹妹好好跟着学学。”
“你妹妹最不喜上学了,况且这伤还没全好呢,还是等好些了我和二媳妇教教她就行了。”于夫人对春花一贯就是放纵。
“母亲,就是没有这次春花摔伤了的事,我也想请再请个女先生来家里教教妹妹。”琼花严肃地说:“去年,娘顺着春花的意思,把女先生送走了,春花从那后,就成了没笼头的马了,整天地在花园子里到处瞎跑。”
“要是有个先生看着点,也不能出这个事。”琼花又是一挥手,止住了于夫人准备要说的话,把事情定了下来。
找个女先生学点东西,也没什么不好的,春花自然没反对。
琼花奇怪地看了春花一眼,原以为春花一定要撒娇耍宝地反对呢。
“摔这一下,妹妹倒沉静了些。”琼花笑着说。
“恐怕是吓的,”于夫人想把春花前两天又哭又喊还不吃饭的事情说出来,但看了大女儿一眼,想到女儿在家里也是劳心劳力的,也是心疼。只是说:“过几天就好了。”
有人在门外探了探头,琼花笑着说:“弟妹忙去吧,外面管家娘子们都急了。用不着一直陪着我,我再陪娘坐会儿。”
二奶奶上午自然是有事的,她就行了礼退了下去。
只剩下母女三人,说话就更自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二嫂走了,琼花就说起了更为隐秘的事来,“白阁老过了年就八十了,大约有了致仕的打算,听大爷露了口风,说父亲官声不错,圣眷也好。”琼花放低了声音说。
“进不进内阁,我看你父亲倒不怎么往心里去,他就是一心办差。”于夫人看样子是真不太上心。
“皇上最欣赏的也是父亲这一点,父亲可能性挺大。”
“看着吧,我只想着再把春花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我就没什么心事了。”
琼花笑了笑说:“郭侯什么都平庸,这一次,这眼光还真挺准。”
春花这两天已经听说过自己要嫁的就是这个郭侯家,因此也认真听着琼花说话。
琼花的眼光无比地锋利,马上笑着问:“妹妹还记得与郭家订亲的事吗?”
春花摇头说:“不记得了?”
“也不记得郭探花了?”
“不记得了。”
“郭探花人物风流,才学出众,妹妹就放心好了。”琼花半开玩笑地对春花说。
春花很想说自己不想就这样嫁了,不管是什么探花还是状元,可是她也知道现在她说了也没有用,所以就低头一声不吭。
“郭家自从几十年前的事后,形势大不如前了。皇上虽然点了郭少怀探花,可也没额外封赏。郭侯订了春花,还不是指望父亲多提拔提拔女婿。”
“成了自家人,当然要关照。少怀本就是你父亲的门生,成了女婿,更不一般。郭家在朝堂上没什么力量,不指望你父亲指望谁?”
“是啊,就是大爷那里,都知道是小妹夫,也另眼相看呢。”
“自家亲戚,自然是你帮我,我帮你的。”
春花听着于夫人和琼花理所当然地谈着照顾自家人的话,心想,这可真是人情往来,千古不变啊。她们又说了很多别的事,很多都是朝廷里一些官员及其家家眷的最新动向,像某阁老丁忧了,某侍郎内帷不修被参了,某家的太太收拾妾室之类的,因为都是些不认识的人,春花也记不得太多。
直到琼花又问起雪花来,“还关着呢?”
其实琼花并没有提雪花的名字,春花只是从她说话的语气和用手往院子里指了一下的动作中推断出她说的是谁。
果然她没有猜错,于夫人有些怅然地说:“我让她在院子里抄佛经呢。平日我也没亏侍她们母女,雪花的吃穿用度都是比着春花来的。春花这个没心眼子的,就是平时斗斗嘴,也都是雪花占便宜,没想到她就能生这个坏心思。”
“所谓的升米恩斗米仇,母亲对她越好,她越不知足,还不如就一直严管着,不让她生出什么奢望来。”琼花说:“等孟举人孝满了,直接将她嫁出去,母亲可不要心再软了。”
“赵姨娘送到庄子上去了。”于夫人说。
“那是应该的,应该直接送到老家的家庵里。”琼花看着于夫人说:“母亲可得记住了,怎么也不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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