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依旧,郭府里表面也是依旧,但谢氏起居所用的正院里一片死寂。郭侯面色灰白,再没了以往的精气神,谢氏也好不了多少,她一下苍老了十岁,靠在座位上没精打采的,据说是生了病。
春花上前请安。她的变化也是很大的。发型一改以前常梳的各式复杂发髻,而是只简单地挽了一下,额前还有淡淡的伤疤。头上插的金玉之物全部消失了,只余一支简单的玳瑁钗子。
浑身的装束更是与过去完全相反,以前的春花差不多天天都是大红的衣服,大红百蝶穿花、大红绣金牡丹、大红缠枝莲花等等,新嫁娘自然如此打扮。现在身上的披风是青缎子的,解下披风,露出一身月白色的素缎襦裙,不见一点的喜庆。
这身素气的装束为她的脸增添了沉静。她行礼后缓缓地退后站在一旁,垂下头一声不响。
“杨氏,你都知道了吧。”郭侯先开口了。
“是。”
“你真的将嫁妆银子和首饰都布施出去了?”谢氏到此时犹不能相信,从听说这个消息后,她就一直被折磨着,那么多的银子,那么多的首饰,竟然就全舍了出去,她这个婆婆一点也没得到。
“是。”春花沉声回答。她按嫁妆单子布施的,一样也不差,听说还有几样首饰在大银楼里还引起了纠纷,有不少人竞价购买,这怎么能是假的呢。
“唉!”谢氏深深地叹气。真就像一声梦一样,娶了一个有钱的儿媳妇,然后儿媳妇到山庄里住去了,嫁妆没了,儿子又出了事。她想指责春花,但郭侯事先已经狠狠地骂了她一顿,眼下还要杨氏的父亲为儿子帮忙。
气氛如此沉闷,世子夫人突然说:“五奶奶还是坐吧,如今五奶奶是五品诰命夫人,按理我们还应该给五奶奶行礼呢。”
世子夫人这样一说,谢氏更加地不自在了,她还没有诰命在身呢,但给杨氏行礼,那肯定也不用想,邓氏不过是想给自己添点堵罢了。
又是沉默,春花主动说:“明天,我回娘家去求父亲,看看能不能帮五爷脱罪。现在我回客房休息了。”
依云院的正屋里是空的,春花早把大到家俱,小到摆设,所有的东西都拉走了,现在自然没法住,所以她早与世子夫人说好了要住客房。如今她说出了郭侯和谢氏想听的,自然要告退了。
春花进了客房,并没能休息。胡妈妈、如诗带着孩子随后就到了。
大家一见面,胡妈妈和如诗就大哭起来,把正睡着的孩子也惊醒了,也跟着哭了起来。春花上前抱起孩子,轻轻哄着,劝她们说:“别哭了,把孩子吓着了。”
“小姐,你怎么这样的打扮?”胡妈妈和如诗齐声问。
春花的打扮与寡妇差不多,不管在杨府还是侯府,她以前从来没穿过这样素的衣服,怪不得她们看不惯。
“这样不也很好吗?我已经习惯了。过去的衣服都收起来了,这次来倒是忘了给你们带一些,以后我让人捎来,大家改改穿吧,要不也是白放着。”
如诗就是听到给她带衣服,也没象平时一样马上露出笑模样。她急着问春花,“五爷能有事吗?”
春花说:“明天我回娘家,去求父亲帮忙。”
“五爷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孩子将来可怎么办呢?”如诗这话的重点在后面。
看春花没说什么,如诗讲述了最近发生的事,“五爷一出事,侯府里就乱了。过了几天,侯夫人又让我们几个妾室拿银子,幸亏小姐以前提点过我,我就说五爷平时一分银子都没放我这里,我哪里能拿得出银子来。至于嫁妆单子上的东西都是小姐赏我和我娘家给我办的,在官府都有记档。”
“最后,首饰什么的,我怎么也没让她们拿走,可侯夫人硬是搬走了我这里的一千两现银,后来,我去找侯爷,还给他看了我的嫁妆单子,侯爷说算是借我的银子,以后会还我。。”
“吴姨娘那里有上千两银子,都让侯夫人搜了出来拿走了,吴姨娘要拦,让侯夫人打了一个耳光,还骂了她一顿,说她本来就是光着身子进的门,所有的银子都是侯府的,吴娘娘就要寻死,后来让小谢氏拉住了,现在还天天在哭闹。”
“还有齐姨娘那里,侯夫人也搜出了近两千两银子。不过听说最多的还是在三姨娘那里,她现在陪着五爷出去门去了,也不知回来后会拿出多少银子来。”
“家里人都盼着小姐回来,只要小姐回来了就好办了。现在就是下人们也悄悄地议论,要是侯夫人对小姐不那么苛刻,五爷要是不打小姐的话,也不能出这么多事。听说侯爷和侯夫人天天吵,也都是为了侯夫人苛责小姐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春花打断了如诗的话,她并不想再听侯府的事了,很快这些就会与她完全无关了。她笑逗着手中抱着的孩子,问:“哥儿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名呢,小姐给起个小名吧。”胡妈妈也凑过来说。
孩子的大名一般由祖父或父亲起,但小名就不同了,可以由母亲决定,胡妈妈让她帮着起名也没什么。
“我最不会起名了,”春花说,但看到胡妈妈和如诗期盼的目光,她还是努力地思考起来,“那就叫顺哥吧,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那就借小姐的话了。”如诗高兴地摸摸孩子的小脸,说:“顺哥,这是你母亲,你长大了要孝顺母亲。”
春花“啊”的一声,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真是顺哥的嫡母呢,一直以来在她心里都觉得自己只是如诗孩子的阿姨。她笑着说:“顺哥,你也别忘了孝顺你的生母,她生你养你不容易,还有你的外祖母,从你还没生下来,就是她在看顾你。”
“小姐,哪有你这样说的。”胡妈妈笑着说,按规矩她算不上这这孩子的外祖母。
气氛刚热闹起来,有丫头来报,“四姨娘、五姨娘、六姨娘来见五奶奶。”
春花不客气地说:“不见。”让人把人都拦在外面,与如诗和胡妈妈一起逗着孩子玩了一会儿,让她们带着孩子回去了。
第二天,春花一早请安后在郭侯和谢氏期许中回了杨府,于夫人已经见过春花如此素服,倒也适应了,当然还是万分的心痛,但春花回了杨府,自然换上了笑脸,哄得于夫人一会儿就欢天喜地。
吃过了午饭,于夫人打开了一个首饰匣子,让春花看,里面的首饰竟是春花布施出去的!“我派了几个人出去,买回来几样,你大姐和二嫂也买回了些,虽然还差很多,但母亲会给你补上的。”说着打开另外一个首饰盒子,都是于夫人心爱的首饰,“这些都给你。”
春花看着眼前的珠光宝气,笑着说:“我先都放在母亲这里,等我要用时再过来取。”
“还是带走吧,就是不用,也可以拿着把玩,赏人也使得。”
最后,还是放到了寻芳居里。
到了晚上,父亲和二哥回家后,告诉春花事情的结果,对方主动撤了状子,郭少怀以监察失误被免职。家里人都安慰春花说不会有什么事的,春花也是一脸的安适,她本来也没怎么担心嘛。对她来说,郭少怀要是被治罪,她可能更开心一些,只是他做为杨家的姻亲,杨家怎么也得保他。
父亲对她说:“少怀这次免了差使倒比硬保着强,让他好好在家里反思反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从最初的修身就没做好,怎么能齐家治国呢。但现在他还年轻,以后未必不能起复,倒不必颓废放任下去。”
春花深以为然,郭少怀确实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但她从父亲的话中也听出来,他还想让自己好好劝郭少怀的意思,那就是他希望自己与郭少怀能破镜重圆了?这一点她不能苟同。
可是于夫人、二哥、二嫂一个个的轮流劝说着自己,春花应付地笑着答应,脸都僵了。
回到侯府,已经很晚了,但郭侯谢氏和世子夫妇还在等着她的消息,她便将父亲的话说了,至于郭家的人能领会多少,做到多少,春花就不管了。她最后说:“五爷的事情既然有了着落,明天我就回山庄了。”
“杨氏,你就留下来吧,少怀没几天就会回来了。”郭侯挽留她。
就是不想见他才要早回去呢,春花摇摇头说:“我身子还需要静养,刘院判说我最好一直在温泉那边住着。”
这种借口自然大家都能听得出来,郭侯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也好,等少怀回来让他去接你。”
春花点头答应,告退出来。刚到门口,郭侯又叫住她说:“杨氏,我从你那铺子里拿走的绸缎,以后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谢氏马上说:“还什么,都是一家人,再说少怀曾给杨氏一个白玉香炉,总得值上千两银子,杨氏不小心打碎了,现在这些绸缎也就算顶那个香炉了!”
帐还可以这样算吗?但春花现在没有了与谢氏计较的心思,她微微笑了笑就告辞了。
第二天,世子和世子夫人一同把春花送回了山庄。
春花回了山庄就将万掌柜找来,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没几天,春花这家绸缎商铺就因为拖欠货款被迫彻底关门了。因为郭家拿走了绸缎没付银子,商铺就没法付供应商的银子,供应商就断了商铺的货源,而恰好另一批定下来的货物出了意外,商铺也没有银子重新定货,于是引发了一系列的效应,一环扣着一环,最后只能清仓关门。
几乎是同时,另一家绸缎商铺在不远处开业了,经营的货品与春花名下的这家非常相似,接过了原来那家的老用户,只是这家店的东家就不知道是谁了。
郭少怀的事情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对方接了郭家的赔偿,撤了状子,当然郭少怀的差使也免了。月影的事情如今也传了出来,郭少怀的三姨娘在与郭少怀出门的过程中跑了,让郭家丢尽了脸面。幸运的是,携银的事被瞒住了,郭家只得打断了牙齿住肚子里咽,说出去不但找不回来银子,只能是更丢人。
还有齐宝珠,因为被曝出来她们是郭少怀在办差中纳的妾,郭家将她送回了齐家,而她的父亲的官司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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