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和如棋已经换上了肖鹏给她们带来的衣饰,两人都用青帕包头,身着花布衣裳,手里各挽一个布包,里面也只有几件普通布衣,一点散碎银两和制钱,与寻常人家的出门的女孩一样。
肖鹏在庵门外接了她们,将她们直带到他准备好的大车旁,这时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的路边,周围一片的沉寂,唯有小河边传来水声和阵阵的蛙鸣。
春花在上车前回头向静心庵方向望去,正是半夜,一切都是黑漆漆的,山影、树影,在黛色的天空的衬托下好似黑色的恶魔,狰狞恐怖,但突然间,一片红光从黑暗最深处迸了出来,让人不再对这片夜色心生恐惧,当然,这是庵里为她们举行的火葬。永乐十六年四月二十三,武成侯府的五奶奶,也就是杨家的三小姐辞世了。
这一天,也是春花重生的日子。
从现在开始,杨三小姐和如棋都消失了,新生的是宋鹤和宋萍,宋是肖母的娘家姓氏,她们是堂姐妹,又都是肖鹏的表妹,结伴来投奔肖鹏的母亲,也就是她们的姑母。
春花看到肖鹏把如棋的原名赵鹤萍拆为两个新名字,就选了宋鹤,她本来就比如棋大了几个月,而路引上两个人的年龄也相差不多。如棋同样很兴奋,对她来讲,能够摆脱奴婢的身份简直同做梦一样。
在肖鹏的搀扶下,春花和如棋上了马车,肖鹏亲自赶着大车,离开了玉泉山下,她们奔向新生活去了!
黎时时分,身后跑过几匹快马,春花从车帘的缝隙中看到骑马的人穿着杨府下人的衣服,就知道这是进京报信的。她的死讯到了应该报上去的时间了。
春花的两封信,一封是给琼花的,说明了一切真实的情况,并且告诉她,自己不会再与杨家的人联系,也不会再回京城了,请大家只当她真的死去了,反正她住在山庄里与死去也没有多大的区别。那家更名过的绸缎商铺,也请她交给于夫人,她留下了织布厂已经足够生活了,而且,由于她早就有了要走的打算,外面的人并不知道织布厂是她的。至于她的真实情况,由琼花去决定是否告诉父亲和母亲还有其它的人。
而山庄这边已经做得尽量完美了。她于两天前就“病”了,因为怕麻烦,并没有请郎中,后来慧静师太看了,认出是时疫,将她接到静心庵,可是仍没能救回她的命,她于半夜殒命了,如棋随后三尺白绫殉主。
因为感染时疫,慧静师太会马上将她和如棋火葬。当然这也是春花的遗愿,她留下的另一封信上写明了她公之于众的遗嘱:除了火葬以免传染别人外,还有将她和如棋埋在静心庵旁,因为她们在死前举行了出家仪式,不必葬到武成侯的祖坟了。
关于她身后的财物:她名下的山庄和田庄两处产业,都布施给静心庵,由慧静师太收留贫病无家可归的女子使用:如琴和如琴的家人分到同其他陪嫁差不多的东西,两间铺子和一些银子;余下的两间铺子留给了郭良和郭茵各一,还有桃花面,也送给郭茵当嫁妆;再就是衣服和一些用品,交给胡妈妈和如诗,分给曾经侍候过她的下人。她身边还剩下的几千两银子,正好给她办丧事。
武成侯府的五奶奶没了,人死后一了百了,很多事情也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给大家拜年了,新春快乐!
☆、第七十章
宋鹤和宋萍要投奔的姑母家在京城北部的一个小镇边上,这里的一大片土地都被肖鹏买了下来,青砖围墙里面建了名为福记的织布厂。
当初为了给织布厂取名,两人还真是绞尽脑汁,到后来也没想到合适的名称,无意间从哪一个备选的名称里读到了福字,就定了下来,起了这个虽然既简单又好听又好记还寓意深刻的名字。
春花坐在车上从福记大门进入,门前核对登记进厂人员的看门人,织布厂里整齐的厂房,一侧的生活区,路边成行的绿树,鲜花盛开的花坛,都是那样既陌生又熟悉,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但又都出于她的设计。
肖鹏一一为她和如棋介绍。
春花现在的身份是来投奔姑母的孤女,所以她不能下车到处看,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赵鹏的车里进了家属区。家属区又分成了几个部分,成家的员工所居住的一排排小院居中,一东一西两个大大的院落分别是男女宿舍。
织布厂里有不少的女工,为了符合社会的习俗,在男女大防上很重视,吃饭的食堂、作息的地方都分男女两处。
肖鹏的家就在家属区的深处,这里的十几个院落比普通的院落稍大一些,是专门为福记的高级管事们准备的。
肖家的院落是个两进的小院,外面一进是肖鹏专用的,他在那里办公。而里面一进住着肖母和肖鹏的一个妾室,还有几个丫环婆子。
按事先商量好的说法,春花的身份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就是肖母,也没有必要告诉她。因此宋鹤与宋萍一同进来给肖母行礼后,肖母的目光就集中在宋萍身上,她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亲生女儿,还不能相认,因为肖鹏的妾室还有下人们都不知道他们家的过去。
肖母四十岁上下的年龄,依旧十分地美貌,她的一儿一女都遗传了她的外表。但这位中年美妇身着青布短襦,素白裙子,头上只插着一只银簪、手腕上只有两个银镯,打扮得清静朴素。
原来肖母自从赵家遇到不幸,尤其她的亲生女儿沦为官奴后,便欲出家,在儿子的反对下,虽然没有剃度,但却做了在家的居士,长年吃斋礼佛。
如今见到如棋后,先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就泪如雨下,但看了看周围一众的人,又拿出一块素色的帕子不断地擦着,受了如棋和春花的大礼。
肖鹏的妾室刘氏相貌并不是很出挑,一脸的精明能干,见肖母伤感,只道是见到久别的亲人自然如此的,便笑着排解道:“虽说是多年没见了,可婆母一直惦记着呢,如今见了面,正该高兴,婆母擦擦眼泪!”
肖母哪里能止住泪水呢,刘氏最善察颜观色,发现婆母很喜欢萍表妹,一直拉着手不放,倒是对鹤表妹不闻不问的。就上前给肖母凑趣,“萍表妹与婆母和大爷都很像,要是不知道的,会以为是嫡亲的一家人呢。”
“是啊,是啊,萍表妹与大表哥的眼睛一模一样,与姑母也一样。”化身为宋鹤的春花也捧场。
“鹤表妹与婆母却没什么相像的地方。”刘氏又打量着春花说。
春花笑着说:“我长得比较像母亲,不像父亲。”
“听说老家那里没什么人了?”刘氏笑着问。
春花看着与肖母一样,忍着强烈的相思而无法表述的宋萍,只好又笑着答话说:“是啊,我们姐妹没了依靠,记得有个姑母嫁到京城,就千里迢迢地寻过来了。恰巧遇到了大表哥。”
这就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托辞。
这种事,很符合本时代的世情,刘氏并没有怀疑。她正怀着身孕,肚子已经很大了,但却泼辣能干,口中与大家说着话,又不断地指挥着家里的几个下人,就是她自己,也到厨房转了两次,一会儿工夫就张罗了一桌接风宴。
刘氏八面玲珑地给肖母倒了一杯茶说:“婆母,你不吃东西,就陪大家吃杯茶吧。”
肖母是在家礼佛的居士,过午不食,平时也不与大家同桌吃饭,眼下为了招待远来的侄女,也坐在餐桌旁。她接过刘氏递增来的茶轻轻啜了一口,向她微微一笑。
刘氏给肖鹏挟了一块炙鸡,“大爷,这是你爱吃的。”
又分别给宋鹤和宋萍挟了菜说:“表妹,尝尝这鸽子,味道不错。”并笑着让宋鹤和宋萍,“也不知道表妹们的口味,要是喜欢吃哪一样,一定告诉我,下次我们再做。”
平时肖鹏时常出门,家里的一切都是靠刘氏打理,肖母肖鹏都信任她,家里内宅的事都由她来做主,所以刘氏说这话也十分地贴切。
在刘氏的张罗下,餐桌上的气氛越来越热闹,肖母也把刚见到如棋时的激动压了下去,笑着让两位远道而来的“侄女”,“你们来的匆忙,家里也不曾预备什么,一路上肯定吃不好、睡不好的,赶紧多吃点。”
肖鹏也是满脸的笑意。
没错,大家是在一张桌子上用的餐,不分什么男女、妾室什么的。一张方桌,肖母做在上首,肖鹏就坐在左下,宋鹤与宋萍一同坐在右下,而刘氏就在肖母的对面,时不时地为大家添饭盛汤。
商户人家,并没有那么多的礼节,大家都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轻松而又热闹的一顿饭结束了,春花吃得很饱。一整天都在赶路,中午也不过是随便吃了点带来的点心,现在是真的饿了。而且终于从牢笼里逃了出来,她心情大好,食欲也好,还有就是肖家的饭菜味道不错,有两样是刘氏亲自下厨做的,品相一般,吃起来却很有味道。
刘氏又督促着下人们撤了碗筷,倒上了茶,大家依然围着桌子坐着。说了一会儿话,肖母事先得到儿子的嘱咐,并不多问,她只知道女儿被卖身为奴,无法赎身,现在想办法弄回来了,但户籍什么的都是假的,因此就说:“你们一路上辛苦了,早些休息去吧。”
刘氏便说:“因表妹们来得急,刚让下人们把西厢房收拾出来,表妹们先住着,明日再看看还需添些什么?”
宋鹤和宋萍由刘氏引着进了西厢房,屋里的摆设很简单,但想得很周全,炕上铺好了两床被褥,盆架上放着两盆水,地中间的小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她们向刘氏道了谢,这样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还这样的能干!
如棋看刘氏走后,过来伺候春花洗漱,春花笑着说:“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当我是杨府的三小姐了,我同你一样,是肖家的表小姐,你能做的事,我就能做。”
如棋有些不信地看着春花,从她到了杨府跟着三小姐后,就没见过三小姐动手做过什么,她身边一直围着成群的下人。不过,她看着春花自如地收拾妥当,也放下了心。想当初,自己被卖了后,对日常生活不适了很久,小姐还真厉害,好像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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