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总旗见于娘子对勇子一副亲密的样子,不知怎么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自己也觉得于娘子做的馄饨虽然好吃,但是偏淡了些,可是自己若是挟咸菜,于娘子从来不说什么,有一次她在一旁,还笑眯眯地帮忙。
于是他不知为什么就走过去挟咸菜,就是希望于娘子也能笑着说一声,让他少吃些咸菜,可是他挟了满满一碟的咸菜,也没听到于娘子说什么。
卢总旗斜着眼看向于娘子,原来她已经转向刚进来的一个客人。而勇子此时在一旁大声地说:“卢大哥,小婶说咸菜吃多了不好,你怎么还挟这样多?”
勇子这样大的声音倒真把于娘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可此时卢总旗又不想让于娘子看到自己了,他真想踢勇子一脚,可于娘子已经笑着转过来说:“是啊,卢总旗,勇子说的对,咸菜吃多了不好。”
卢总旗脸上火辣辣的,他赶紧说:“我不吃了放回去行吗?”
“哎,”于娘子应了声说:“挟出来了,就不能放回去了,先放在一边吧。”
于娘子特别的讲究,店里的一切都非常干净,不只是店里打扫得纤尘不染,而且还有很多的规矩,用过的碗筷一定要拿回去洗净,还要用热水烫后再晾干,后厨里的人进厨房时都要换上专门的衣服……
其中有一点就是,这些公用的东西,拿出来后是决不许放回去的,卢总旗更加窘了,“我还是吃了吧。”
于娘子走了过来,卢总旗和勇子几乎是操练的人里最后进饭店的,他们不想同别人一起来,于娘子那时忙得很。而现在,来的人少了,于娘子也轻松了,就会有时间同他们说说话。
于娘子笑着接过了那碟在卢总旗手中不知如何是好的咸菜,说:“就放在这里好了,卢总旗也没吃过,如果有人想吃,就可以拿走了,也不浪费。”
于娘子就是这样,总是这样的善解人意,从不让人为难,她一定看出自己的窘迫了,卢总旗又有了那天在河边时看于娘子时的感觉的,他不敢再抬头。
一口气地吃下了碗里的馄饨,卢总旗终于觉得自己的脖子不那么僵硬了,他抬起头来,金花现在站在了于娘子刚刚站的位置,于是他四下寻找于娘子的身影,见她不在店里,估计是去了后厨,不知为什么卢总旗有些失落。
不过,他又想,晚上,自己约了几个兄弟来这里喝酒,到时候又能看到于娘子了。想到这里,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请兄弟们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的浑锅好吃,后面那个院子又可以演练一下功夫,跟于娘子没什么关系。
以前他们这些兄弟们常常聚会的地方是演武场,然后就去附近的一个小酒馆喝酒,那里比起于娘子这里差多了,什么都又脏又乱,菜做得也比于娘子差多了。
本来于娘子开的饭店只是想先卖些馄饨之类的小吃,用于娘子的话说是简餐部,酒店的部分按于娘子的说法是要等过年后请了厨师再开业的,可是这些与于娘子在路上相熟的商人、兵士们也都愿意在这里吃点东西,再喝点小酒,于娘子就将后院提前收拾出来了。
最初来的都是些熟识的人,或者他们带过来的。
院子中间的地上和假山上,于娘子冻了几个各种形状的冰块摆放着,中间留了空,放上点燃的蜡烛,做成了冰灯,一到晚上就点起来,就是他们这些粗人也愿意多看几眼。周围的屋子每一间都不一样的布置,陆陆继继地添进了些小摆设,弄成不一样的风格,于娘子还给每一间屋子起了不同的名字。
还有那浑锅,于娘子又加了碳盆,把生肉和菜都直接端了上来,可以自己放在锅里煮熟吃,这样的肉特别的嫩,醮上调料味道鲜美无比,比那次在舅母家里做的还要好吃。
所以后院开了没多久,每天来的人已经不少了。有一次,他与兄弟们来晚了,竟然还没了房间。
卢总旗坐在饭店里,慢慢喝着汤,快过年了,军械库里也没什么事,长官们也都回家准备过年的东西,只有他们这些没成家的,倒是一身轻松。
“卢总旗!”
卢总旗抬头一看,竟然是孟总旗,他高兴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孟总旗到卫城有事?”
孟总旗也很高兴,上次运送军械后,他就带着人又回到了卫所,这还是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上次不是分了些东西?这些小子们都有了银子,就要到卫城来买些年货,又嚷着让我请客,我听人家说卫城里南大街新开的饭店不错,就领着他们过来了。”
说着指了指,一大批跟着在他后面的兵士们,还有几个媳妇。
“孟总旗,一向可好?”于娘子听到外面的声音,知道是来了不少的客人,马上出来应酬,见到孟总旗赶紧过来行了福礼。
孟总旗也笑着拱了拱手,说:“于娘子好!”又惊奇地问:“于娘子怎么在这里?”
春花笑着说:“这家店是我开的呀!”
金花这时也站到了旁边,她正学着招呼客人,此时便笑着问:“孟总旗要吃些什么?”
春花抢先说:“既然孟总旗和兄弟们第一次到这里,应该我请客才是。”便让金花去把后面院子里最大的一间房准备出来。
“那怎么好?”孟总旗摆手拒绝。
“我们都是路上生死相依过的人,又是第一次来我的店,请客是应该的。”春花笑着把大家请到里面,又特别向卢总旗点头示意,请他也进去说话。
大家便进了里面的院子,原来孟总旗所在的所离卫城只有十多里路,他们一大早过来,打算先吃点热乎的东西再去采购,到关城门时走,误打误撞就进了春花的店里。
这时,金花带着鲁大姐还有几个帮忙的已经给每个人端上了馄饨,又摆上了浑锅,几盘小菜,春花看了一眼孟总旗,又看了看卢总旗。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把酒摆上来。孟总旗他们是来买年货的,本来只是想吃点热饭菜暖和一下,但要是喝酒,又怕会影响他们的行程,但不摆酒,在定辽前卫的人看来,总是不够热情。
“孟总旗,我们喝点酒?”卢总旗问道,春花倒不用再犹豫了,便也笑吟吟地看向孟总旗。
孟总旗高兴地点点头说:“这么久不见了,喝一点,然后咱们再比划比划!”
同来一个妇人问:“那你不同我去买年货了?”
孟总旗讨好地笑了笑说:“这就是上次我对你说遇到瓦刺人时,我们一起运军械的卢总旗,”又指了指春花说:“这就是于娘子。”
那妇人对卢总旗行了一礼,却特别感兴趣地看向春花说:“于娘子,我可是听总旗说过你好几次了,听说要是没有你,他们那次不一定会赢的。早就想见你一面了,没想到你……”
春花听懂她的潜台词,辽东镇这里的人大部□□材高大,就是眼前孟总旗的太太,比春花高出半头多,看上去英气十足。而春花娇小玲珑,骨骼纤细,她就是再挺直腰板,也没有辽东镇女子们的英气。
“其实,我就是劝商队的人一起对抗瓦刺人而已,就我这样,连刀都挥不动,能做什么!都是大家言过其实的夸奖罢了,嫂子千万不要当真。”
孟总旗太太果然不当真了,就这样一个小娘子,面对瓦刺人没吓哭了就不错了,还能劝大家一起对敌,真就是很勇敢了。
见孟总旗遇到了一起对敌的战友,孟总旗太太自然与对别人不一样,而且她在外面一贯非常给孟总旗面子的,此时孟总旗软语相求,便不再管孟总旗要留在这里喝酒的事,自已和几位妇人一起去就好了,本来也指望不上孟总旗出什么主意。
春花这边也明了大家的安排,边城的兵士们就是这样,最喜欢在一起喝酒和练武,饭店的院子里,她原打算也像孙掌柜那样搭一个葡萄架子的,现在看来,摆上一个兵器架子最合适。
她笑着与每个认识的兵士和他们的家眷打招呼,到了赖光,赖光有些不好意思,指着一位方脸高颧骨的女子说:“这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她也没了家人,我陪着她来打首饰、买布料,回去就成亲了。”
春花笑着恭喜,辽东镇这里成亲前,男方都会给女方准备首饰和布料,做为聘礼。为了买到可心意的东西,很多时候未来的新娘也会跟着来选东西,赖光和他没过门的媳妇家里都没有长辈,他们干脆就自己来了。好在军户们也并不大讲究成亲前不能见面的规矩。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陪着孟总旗留了下来,还有几个去采购,春花也笑着说:“我下厨给你们再添几个菜。”
春花写信给涂三爷,请他在广宁府帮她请个大厨来,已经定下人选了,只是要在春节过后才能到,现在店里来了客人,除了浑锅小菜以外,就是她和几位大嫂做些家常小炒。
这些卢总旗都知道,当初还是他带了些人过来喝酒,才将后面的院子提前开了,因此卢总旗点点头笑着说:“麻烦于娘子了。”语气好像他要请客似的。
果然,孟总旗走时,他们就为了谁请客争执了起来。
春花最后硬是将孟总旗的钱交给了孟太太,卢总旗的钱交给了金花,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早说好了,这次我请,下次,你们谁请我就不管了。”
在一旁的勇子也说:“你们就听小婶的吧,她早就说这次路上结识的人她都要请上一次。”
孟总旗和卢总旗才不说什么了,有了共同的经历,他们也能理解于娘子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三章
勇子也跟着孟总旗、卢总旗在一起坐了一会儿,便出了房间,到了内院去看留儿,却不知他爹这时进了饭店。
虽然操练结束的高峰已经过去了,但正是年前人多的时候,饭店里来吃馄饨的人不少,春花就看见了勇子的爹走了进来,站在她面前理直气壮地说:“给我一碗馄饨!”
春花将手中的方盘伸向他,示意他付钱。勇子爹也来过几次,但每次还都付了钱,虽然有时钱是残损的或者是数目不足,但春花并没有说什么。
今天,看样子他就不打算付钱了,春花是决不能允许的。
勇子爹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