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慧面皮一抽,有些惊异的抬头看向一脸沉静,扶着自己胳膊的月君。早年也曾在京城呆过的他,自是明白这样的嗓音代表着什么意思,只是月君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竟还比那些人早了一步赶了过来。
“师父,小心脚下!”
正自出着神,就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差点就踢了上去,幸得月君提醒的及时。
“还不给咱,给我停下!难道你们出家人慈悲为怀,就是这样慈悲的么?见死不救?”身后又传来了那人有些气急的声音。
月君眉头一皱,这话说得却有些重了,自己是没所谓怎么说,可是她不容许别人往自家师父身上泼污水。
“这位施主,说话还请积点口德!”月君冷冷转身,立在阶上,居高临下盯视着下首的人,“我师父并没有说不会出手看诊,只是你们病人也不出现,病情病况也不说,张口就要师父出诊,那我师父该如何出诊?”
“要带哪些药物?路途可遥远?我早已告诉过你们,我师父年事已高,身体也大不如以前,根本吃不消路途跋涉,况且,这些年,四周的乡亲们皆是知道这个状况,均是上门求医,我师父可是拒绝过哪一个病人?”
月君如连珠炮似的发问,不由让那面白无须的人哑口无言。
看着他这个样子,月君心里嗤笑了一声,声音越发的严厉,“这四里八乡的人们,一说起来我师父,哪一个不是说他菩萨心肠,怎么偏偏到了你这里,我师父就成了那样的见死不救的铁石心肠了?再说了,我可没看到在场的各位有哪一个是奄奄欲死的!”
“休得胡说!”
却是普慧笑眯眯的,打断了月君越说越尖锐的话头。
他咳了两声,转身看向阶下的那一群人,“咳咳,我这徒弟向来就是这样,说话口无遮拦,各位还请不要见怪。而且,老衲这身子,也确实大不如前了,下个山都难。万一到时候在出诊的路上病倒了,医者不自医,到时候还是给各位添麻烦,这样吧,还请各位回去转告那位病人,若是信得过老衲,还请上寒山寺来,老衲定会看诊一二!但至于能不能治愈,老衲就不敢多言了,一是没看到病人,不知病情如何;二是老衲确实不敢妄言能找到病因,并能根除!”
两人一唱一和的,将那中年人说得无言以对。
倒是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似是天生牛犊不怕虎,突地上前一步,尖着嗓子道,“哼,大胆刁民,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让你去给你们家主子看诊,是别人梦也梦不来的荣耀!”
“施言此言差矣,老衲方外之人,那些个凡间虚名从不在老衲眼里,”
“咳!退下吧!”
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突地咳了一声,下了决定,喝住了还要开口的属下。
“实不相瞒,咱家也知道,这一次前来求医,是有些强人所难。”
那人话一出口,月君心头就是一跳,看来,他是想摊牌直说了,不行,若是说明了,自己就不能拒绝他们的要求了!
“知道强人所难就好,师父我们走!”月君扶着普慧,急急的就要往门里走去。
“大师留步!大师虽是方外之人,可是这寒山寺上下,却也是大师的立身根本,不是吗?”
那人见此状况,索性撕破了脸皮,竟说出了那一番威胁之语。
普慧脚步一顿,苍老祥和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愤怒的表情,“你待如何?”
“哈哈,不如何,”那人抖手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布帛来,得意的笑道,“只是这里有两道旨意,不知大师要选哪一道?”
那人说着,心底却是有些恨恨的看向立在一旁的月君。原本皇上的意思,就是能不用圣旨,最好就不要用,可是却被那丫头一步步逼得,不得不用了这圣旨。这下回去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同皇上交待。
普慧脸上神色变幻
着,月君有些焦急的握着普慧的袖子,“师父!”
“唉,罢罢!”普慧终于长叹一声,这几天一直眼皮跳得厉害,原本还以为是天音遭难的缘故,此时看来,这劫,却是应在自己头上。
他安抚的拍了拍月君死死抓住自己的手,“放心吧,丫头,师父出诊就是!”
祝明礼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寒山寺回来就有些神思不属的月君,“怎么了?普慧大师他还好吧?”
“啊?”月君恍似被人惊醒一般茫然回头,待看清眼前人时才舒了一口气,“啊,是明礼表哥啊,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祝明礼黑线,自己就从她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这里的,她竟然没有看到。
“咦!元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门外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却是陈芷香正笑盈盈的立在门外,今日的她编了一个粗粗的辫子在身侧,“元姑娘!我可是找了你好几次了。”
“什么事吗?”月君奇怪的看了一眼陈芷香,说起来,跟她打交道不过三两次,却让月君深深的喜欢上了这个性格爽利的女子。
她也是一个操心的命,小时候自家爹总是沉迷于烧制那些小玩意,不顾家里的营生;好不容易收了心,认真做起了生意,好了没几年,却又得了重病,更是为此负债累累,她娘也是一个不管事的。
“呵呵,那个,”陈芷香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发在指间绕了绕,说来也怪,她不过见了月君数次,但心底却是服气这个外表文静,内心实则刚强的女子。
这也是为什么这一回她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了。
“那个,我看你们家的生意也挺好的,人手,那个,”陈芷香脸红了一红,终于是大声说了出来,“不知道你们这里还要不要招新人手?我想找个养家的营生!”
“怎么说?”
月君有些奇怪,前日不是才把店铺的款子付清,她还喜滋滋的说这下家里就有余钱了,怎么今天就要出来找养家的营生了?
“唉,是我娘,她又病了。”陈芷香的声音低了下去,“是跟我爹一样的病,那些钱,我担心不够用,所以我要赶紧找个糊口的营生,怎么我们家就这么难呢?”
说到这里,这个刚强的女子不由红了眼圈,哽咽了起来。
“这样啊,”月君沉吟了一下,现下店里人手确实是有些不够,但是也不到要再加人的地步,“要不这样,我倒是会两手医术,到时候我去帮你母亲看看再说,可好?我这店里,人手也确实是要,但是那工钱,就给不了多高了,毕竟本小利薄。”
“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谢谢谢谢!”陈芷香高兴了起来,一下拉住了月君的袖子,“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上工?那个,啥时候能帮我娘看看啊?”
她来的目的,本就是两个,一是为了自家娘的病,另一个就是想要找份工来干。此时第二件事情还没开口,就被月君主动揽了过去,她怎么能不高兴得跳起来?
“你今天就可来上工,不过只能算半天的工钱。至于你母亲的病,”月君沉吟了起来,想到普慧明日就要上京的事,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这样吧,你今晚就把你母亲送过来,我先看看,明天还有事,要上京城一趟。”
“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月君暗自沉吟着,“一会儿去找下容公子,他经常跑京城,得向他好好打听一下京城的风物人情。另外家里也得托他代为照看一二……”
月君头痛了起来,最近的事情接二连三的,真是让她有些吃不消。
“表哥,等下我再给你写一些强身健体的药膳方子,这些方子都是通用的,无病者喝了可以强身,有病者喝了也可以养病,但是切记不可过量!”rs
第14章 京城
阴暗的大殿里,厚重的帘子一重一重,遮住了所有的光线。浓浓的沉香味道熏得月君的鼻子隐隐发痒,额头有汗珠一滴一滴落在她额前的地面上,氤出了一块暗色的印迹。
“咳咳……嘶……”
一个嘶哑且无力的男声在重重的帘幕后响起,“福全……”
“奴才在,皇上……”
一直躬身候在阶下的面白无须的中年胖子忙碎步上前,轻声应道。
“来,过来……”
只到听到里面人的召唤,那太监小心翼翼的提步上前,没发出半点声音,声音恭谨,“皇上,您醒了。”
“唉……咳……”
月君小心翼翼的抬头,有些心惊的看着重重帘幕后面探出来的那只手——那只瘦骨嶙峋的,蓄着长长的指甲的手。
她的瞳孔蓦地缩紧,“那只手……”
普慧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同月君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凝重。那只手上青筋暴突,指甲缝里全是紫色的淤血,显然是服用了过量的五石散的状况。眼前这人,已经药石无医了……
“大师!大师来了吗?”
里面人略带急切的声音打断了月君两人的思绪,只听得那太监的声音越发的放缓了,“回皇上,大师已经来了,就在阶下,可要传他,”
“快请!快,快!”那个苍老且嘶哑的声音陡然变得急切且沉重了起来,伴随着瓷器打翻的声音,打断了太监的回话。
那太监回头。脸上的谦和之色退去,变得严厉且居高临下了起来。“听到没有!你们两个,还不赶紧上前来!快,快!”
月君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四周一涌而上的宫女侍从们半扶半推的送上了台阶。
离那高高的台阶越近,那股沉香味越是浓郁。逼得月君几乎要窒息,她皱了皱眉,努力将自己从身后的侍从们手中解放了出来,转身将四周紧闭的窗户一下拉开了。
明亮的光洒进来,激得床内虚弱躺着的人不适的睁了睁眼,发出一声呻吟,“关上!快关上!”
“大胆!”
似是被月君大胆的动作吓到,直到此时。内侍们尖利且嘶哑的声音才响起来,怒视着月君。
“你们这样,会让病人窒息的!他需要新鲜空气!”月君毫不视弱,回瞪着身后那一群面带惊慌的宫女内侍们。
“退下!咳……”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虚弱的咳了两声,面上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神情,喝止了那群内侍想要抓住月君的动作。
“大师?是这样吗?”床上的人略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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