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花门外,燕袭、高程和二十名随从已等在马车旁。顾云筝等三人上了马车,径自去往浣香楼。
到了浣香楼,汪鸣珂亲自将顾云筝、熠航引到二楼的雅间。
顾云筝一面走一面打量,见酒楼内布置得十分雅致,悬挂的画作、彩绣门帘都绘着云南精致,一些小摆件儿也都是从云南当地添购送回来的。还不到用饭的时辰,大堂内已坐了不少食客,桌上摆的菜肴羹汤颜色喜人、香味浓郁。
她满意的笑了。
到了雅间,跑堂的奉上菜谱,顾云筝与熠航商量着点了几道云南名菜:竹荪汽锅鸡、青椒松茸、干巴菌炒鸡蛋、清蒸鸡枞、火烧猪肉、大救驾,末了又要了一壶陈年梨花白,唤了堇竹一起落座,笑道:“我们今日喝两杯。”
堇竹啼笑皆非,心说侯爷这一走,您倒像是出了笼的小鸟,过得有滋有味的,却也爽快称是。
席间,吃着干巴菌炒鸡蛋的时候,顾云筝对两人道:“这种菌只在七八月才有,别看它其貌不扬,味道可是鲜香得很,多吃一些。”
熠航与堇竹各自尝了一口,细细品味,发出满足的叹息,“真的很好吃。”
熠航更是道:“以前都不知道,菌类做成菜这么好吃。”
堇竹则道:“五少爷跟着夫人,这口福是一定能常有。”在她眼里,顾云筝是个挑嘴的夫人,平日在府中用饭,哪道菜做得不合口,碰也不碰,遇到合口的便能连续吃几日,还会打赏厨子,细细询问是怎么做的。
顾云筝在想的却是别的,这菌要从云南加急现送到京城,要价再高,也抵不上花去的人力物力。这恐怕是燕袭的手笔,汪鸣珂别说没有那个财力,便是有,也懒得做这种费心力的事。但是如今就凭着一道菜,就能让一些食客在这段时间时常光顾,总要顺带着点些别的菜肴,这样算来,还是稳赚不亏。
喝了几杯酒,顾云筝让堇竹陪着熠航,出门询问汪鸣珂在何处,伙计已得了吩咐,笑着说此刻便能带她前去。
她颔首,正要前去的时候,燕袭走过来,低声道:“方才蒲家三少爷、兴安伯府七爷、姚家大爷去了别影楼。”
顾云筝顿住脚步,眼中闪过讥诮之色。这三个人聚到了一处,细想想,着实有趣。物理类聚,臭味相投?她想到了当初云太夫人还想把她许配给兴安伯府七爷呢。该有多憎恶她,才有了那心思。
思忖片刻,她道:“等会儿我去别影楼看看,你分出人手,陪堇竹送五少爷回府。高程也随我前去。”
“是。”
顾云筝随着伙计去了后院见汪鸣珂,问了问酒楼开张以来的情形,知道还好,便放下心来。
汪鸣珂说起一事:“姚祥这两日找过方大人两次,要借五万两银子。他是皇上心腹,方大人已有些招架不住了,可这银子若是借出去,便是有去无回……”
姚祥哪里是借,分明是要明抢五万两银子。顾云筝目光转冷,“再周旋些时日,姚祥做的又不是占理的事,不敢太嚣张的。过些日子,他应该就没心情打家劫舍了。”
汪鸣珂半信半疑,不知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饭后,顾云筝叮嘱堇竹几句,让她送熠航回府,自己则去了别影楼。
别影楼位于柳荫胡同最里侧的位置,原本只是个三进闲置的院落,如今门上高挂着大红灯笼。
燕袭引路之下,顾云筝一路畅行无阻,到了后花园的那栋三层楼。楼一层的门楣上写着别影楼三字,这座楼才是真正的别影楼所在,十余位女子每日在这里迎来送往。
上楼时,顾云筝问道:“那三个人,今日找谁作陪?”
燕袭回道:“清君姑娘。”
顾云筝挑眉。其实不论是哪个女子,她都觉得是被那三人辱没了,“你去安排,让清君陪着我。”
“……”燕袭点头之余,失笑不已。这才明白,敢情她是来找茬的。
上楼时,恰逢兴安伯七爷杨明方、蒲家三少爷蒲志成下楼。
杨明方正大声道:“装作雅人又是何苦来?我们还是再挑两个酒量好的,畅饮一番才是正理。”
蒲志成笑着颔首,“最要紧的,是给姚兄腾出时间与佳人说会儿话。”
若是蒲家与姚家的婚事不变,姚家大爷与蒲志成是郎舅,眼下倒好,两个人结伴来寻欢作乐了……燕袭觉得好笑。
顾云筝看向两人,目光透着慑人的寒。
杨明方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敛目打量她。
身材中等的少年,眉眼清丽,肤色比一般女子还要白皙细致。这样的人物,若是能收到身边……他暧昧的笑了,擦肩而过时,抬手以折扇拦住顾云筝,“你是哪家的少爷?”
蒲志成坏笑道:“你这厮,小倌楼里不知多少个眼巴巴等着你的,却在这儿起了歪心思。”随即却又对顾云筝道,“难得你能入杨七爷的眼,说说吧,哪家的人?陪我二人喝几杯怎样?放心,我们不会委屈你的。”
顾云筝抬手,以手中折扇打开了横在自己面前的那把折扇,不屑一笑,径自向上走。
“呦,还是个脾气大的。”杨明方不依不饶,抬手便去握顾云筝的手,“爷就喜欢你这样儿的,太柔顺的我还真不待见。”
那只不怀好意的手趋近,顾云筝心底的厌恶更重,飞快侧身,扬起折扇,重重地敲在杨明方的手腕上。
杨明方吃痛,脸色骤变,扬声唤随从:“给我把他拿下!”
燕袭不等吩咐,抬脚将蒲志成踹下楼梯,又顺手将杨明方猛力一拽,让他随着蒲志成滚下楼梯。
顾云筝道:“拉出去,狠狠地打!”
燕袭对等在楼下的高程等人打个手势,吩咐下去,转而引着顾云筝上楼,步入一个雅间。
顾云筝真怀疑兴安伯杨家喜男风是不是辈辈相传的。兴安伯世子因为喜男风被萧让打得丢了半条命,可这杨明方并不引以为鉴。原本没打算对那家人怎样的,杨明方自己送上门来,就怪不得她了。
燕袭离开了一阵子。在这里,他在外人眼中的老鸨面前,是别影楼的老板,凡事都听他安排。
顾云筝慢慢喝酒,等燕袭回来后,道:“明日你去醉仙楼一趟,让掌柜的告诉醉仙楼的老板,说我明晚带着熠航过去用饭。另外,今日这件事,蒲家、杨家不会罢休,必会尾随着我们,不要阻拦。”
燕袭问道:“您的意思是,要将此事闹大?”
顾云筝颔首一笑。她是要将这件事闹大,不能如愿的话,还会继续找茬,把事态演变成蒲家、杨家、姚家这三家与霍家的矛盾。没人能想到她的真实身份,多半会以为她是霍天北的座上宾或下人,事情闹大了,三家人少不得到府中要个说法,以霍天北的性情,说法是不会给,反而会顺手收拾他们。
她注定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胚,注定要一再利用霍天北的权势、性情。
清君款步走进门来,盈盈施礼,目光清灵似水,语声若出谷黄莺:“见过顾公子。”
顾云筝指一指珍珠帘后的古琴,“弹几个曲子给我听。”
“弹哪几首?”
“随意。”
清君称是,转去古琴前落座,少顷,室内响起悠扬的琴声。
顾云筝用下巴点了点对面的座椅,示意燕袭落座,又指一指闲置的一个酒杯。
燕袭笑着落座,斟满一杯酒。
顾云筝一面喝酒,一面打量着清君。
清君一袭海棠红衫裙,垂在耳边的红宝石耳坠随着抚琴的动作轻轻晃动,衬得面如桃李。这般好容貌,出众的琴艺,几乎都胜过云凝。只可惜,身世孤苦,美丽才情并不能给她带来安稳无忧的生涯、令人艳羡的荣华。
一曲终了,顾云筝赞一声好,让清君继续。
高程走进门来,禀道:“痛打了那两人,他们叫嚣着唤人过来报仇,蒲家大爷闻讯到了门外去看,劝着两人离开了,说来日方长,走的时候留下了两个随从。”
顾云筝颔首一笑,让高程坐在一旁,“随他们去,你也听听这少见的琴声。”
高程称是,落座后扫了清君一眼,神色一滞。隔着珍珠帘,看不真切清君的样貌,便凝眸细看。
清君意识到又有人进门,一面抚琴一面观望。
这一看,手就不稳了,曲子险些走调。
他们两人不熟,却是相识的。当初清君住在南柳巷的时候,高程时常陪着云筝过去,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不少。在这样的场合下相见,两人要思量的可就多了。
顾云筝是故意的,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轻轻一笑。
逗留了小半个时辰,顾云筝取出一张银票,用酒杯压住,起身对清君道:“改日再聚。”
清君起身应声,过来送三人出门时,又细看了高程一眼,眼中尽是怅惘。
回府时,姚家大爷的两名随从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燕袭、高程只当没发觉。
第二日上午,蒲家三太太、兴安伯夫人、姚祥的夫人来到霍府。
不需多想,三个人定是前来兴师问罪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七夏、无音的霸王票,摸摸~
(づ ̄3 ̄)づ╭?~
第81章 竟风流(6)
顾云筝去花厅会客之前;吩咐燕袭:“清君日后就住在南柳巷;另外;南柳巷宅子里的事;让高程过去打点。”
燕袭不解;且生出了坏念头,疑心顾云筝想让高程与清君发生点儿什么。
顾云筝看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少胡思乱想,他们看起来是八竿子打不着,其实是有共同点的。有些话,清君不会瞒着高程。”
燕袭目光微闪;“明白了。”
“去吧。”顾云筝去了花厅。
蒲三太太、兴安伯府杨夫人、姚夫人同时起身见礼;面色却都不大好。
顾云筝只当不知就里,神色一派无辜,落座后也不问三人因何结伴前来,只招呼她们尝尝茶点怎样。
杨夫人是最沉不住气的,面含讥诮地开口:“昨日我家明方与蒲家三少爷挨了打,今日已起不得身,出手伤人的恰恰是霍府的人,夫人对此事可有耳闻?”
蒲三太太连连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不曾听说啊。”顾云筝歉然笑道,“此事当真么?不知因何而起?”
杨夫人冷声道:“不管因何而起,伤人总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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