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楚萧离太久没有被人如此直接的下面子,竟是一时难以反映,眼睁睁的看着那穿着银色铠甲的身影在月光下消失……
忽然,薄唇牵出一弯弧度。
“这个霍雪臣。”
要说他一心一意慕容紫?确实。
可是当楚萧离再次洞悉时,霍雪臣对慕容紫的爱早已超然脱俗,与从前的那份单纯再不同。
……
锦绣宫。
孖兴在浴池里泡了个热腾腾的花瓣澡,彼时穿着明晃晃的丝绸寝袍,盘腿坐在床榻上打呵欠。
玩闹了整日,真的有些困了。
远处依稀有个温柔的声音在吩咐说‘都退下吧’,随后,那人步履优美的行来,孖兴连忙用手将睡意朦胧的眼睛揉了揉。
这是他第一次和母妃一起安置,母妃还说,要跟他讲故事呢。
心里不免有些小期待。
晚上看过烟花后,他鼓起勇气用为自己争取来的。
——我终归还是个缺乏母爱的孩子啊!
认命的叹着,越发珍惜和母妃相处的最后点滴。
洛怀歆在儿子熠熠目光的迎接中走近,心头感受亦然。
小家伙十分乖巧往床铺里头平躺好,主动拉被子盖,待到母妃躺到自己身边,他露出嘿嘿的傻笑,先是深深吸了吸鼻子,而后嘴甜道,“母妃好香。”
洛怀歆满面柔色,玉白的手耐心的为他把被角掖好,道,“喊我‘娘’吧。”
‘母妃’这词儿,生分了。
孖兴当然无比愿意,“娘!”
坐起来,凑过小嘴在她侧脸上‘吧唧’香一口。
洛怀歆一阵释然,复按下他躺好,给他盖被,照顾……像世间任何寻常的母子一样的相处。
寝殿内只留有一盏灯,光线馨黄温暖,引人安眠入梦。
母子两都舍不得,一个劲的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瞧,生怕眨眼就会消失似的。
洛怀歆溺爱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莫名吃味的问道,“那你说,是我香些,还是你的小紫姑姑香一些?”
孖兴滑头的将眼珠子一转,“娘,你吃醋了!”
“不过嘛。”他舍不得让亲娘局促,忙道,“小紫姑姑不是我的,是父皇的,是我出生太晚,错过了唉……”
终于,洛怀歆在出宫之前,也被儿子老气横秋的冷幽默给逗乐了。
“所以是怨我咯?”为娘的故意说笑道,“把你生得太晚,同心上人错过了。”
“也不是。”做儿子的老实坦白,“小紫姑姑不是孩儿的心上人,只是初初来宫里,孩儿觉得小紫姑姑长得最漂亮……当然没有娘漂亮,反正就想和她亲近。”
“慕容紫……”洛怀歆斟酌了下,道,“确实是个不错的女人呢。”
“娘,你也觉得吗!”孖兴很高兴和母亲有共识。
洛怀歆点头,“你父皇能得她相伴,是福气。”
“那……”小家伙的脸貌上铺了一层淡淡的灰暗,“要是小紫姑姑有事瞒着父皇,这件事恰好被我知道了,你说,我要不要跟父皇说?”
人心都是偏的,珍惜眼前
4
自打那天被挟持,后而听到小紫姑姑与宁玉华的对话之后,孖兴的心头就一直揣着这件事,整个人都变得忧愁起来,饭都要比平时少吃。
这样实在很影响他的成长,于是他更加担心了…瑚…
听了儿子的口气,洛怀歆忍俊不禁,没有直接问他为何烦恼,只分忧道,“你想同你父皇说吗?”
孖兴不假思索,“当然是想的。”
他心思里觉得父皇会想知道铄。
“可是……”想起那日小紫姑姑对自己的试探,他又变得犹豫,“好像小紫姑姑并不愿意让我说。”
“那就让他们自个儿去解决吧,你还小,权当不知就好,不用将他们的麻烦事往自个儿身上揽。”洛怀歆抬手轻轻一拂,层层床幔落下,将床榻里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
“夜了,该睡了。”
孖兴不肯,缩在被窝里撒娇,“娘,你还没跟我说故事。”
洛怀歆哪里会说故事呢……打小舞刀弄枪长大的,能够识字看书,都是洛宇文用棍棒才逼着学出来。
可她们有言在先,又早早的听说小紫姑姑的故事说得好,宫里无人能及。
遂,贤妃娘娘存了心眼,故弄玄虚道,“想是为娘过几日就要走,往后你与小紫姑姑相处会多些,若然为娘说的故事比她精彩,你再听她讲,不就变得索然无味。”
孖兴听后,默了一会儿,善解人意道,“那就不说了罢,我娘是最厉害的!”
洛怀歆再度扬起安慰的笑容,“我儿子真乖!”
孖兴装乖,笑眯眯的闭上眼,心想:果然大人都是嘴硬并且好面子的。
算了,谁让这是他的亲娘呢。
……
上元节一*夜,皇宫里是个样子,皇宫外,又作另一番情景。
酒楼茶馆里生意兴隆,看杂耍的卯足劲叫好,戏楼里当红的角儿唱得绕梁三日,蜿蜒婉转。
孩童们跟着舞龙的穿街过巷,爆竹声随时就响在身边,吓你一跳都是轻的,就算炸坏了衣服都不得人生气,过年,图的就是个乐和喜庆。
脂粉香味儿的勾栏巷里,花楼里的女子言笑晏晏,与恩客醉死梦生。
那些远离了繁华的寻常百姓家,许是早早熄灯歇了,每家每户都是不同的人生和百态。
荣国公府。
后半夜,寒风有些大,刮在人的脸上,生疼。
平底上融雪后化作的水潭结了冰,不小心踩上去,滑溜溜的,冷不防便得结实的摔上一跤。
慕容紫有了身孕,慕容翊不敢怠慢,一只手将她扶得稳稳当当,二人并肩走在蜿蜒的石子小径上。
慕容徵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兄妹三人这是去佛堂看母亲,要不是慕容薄有军令在身,为父亲祝寿过后就紧忙携家小回了边城,否则这夜定要一起。
一步一步,心里忐忑。
回来这两日,慕容紫始终记挂母亲,又怕……自己的出现会引起更激烈的矛盾。
她只好按捺。
晚上合家用了团圆饭,又到音台看戏,听说是从哪儿请来的名角儿,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罢了,众人欲移步到最大的厅堂一齐热热闹闹的守岁时,慕容渊对女儿说,“去看看你母亲吧。”
仿佛有什么在她心头敲了一记,不是想躲,而是早就期望有人能够推她一把。
来到佛堂外的小院子,走在前面的慕容徵将脚步一顿,身后的两个也停下了,他转首道,“我先进去瞧瞧?”
慕容翊看妹妹,慕容紫犹豫中把头轻轻的点了下。
是人都害怕被拒绝,尤其是,在意的人。
……
佛堂建在国公府僻静的角落里,比起其他的地方,这处朴素得甚至能够称作是‘简陋’。
府中早有传言,都说北狄事端太多,老爷与夫人因此生出隔阂,夫人被冷落了,要不是三位公子能耐,小姐在宫中极为得宠,指不定会被休呢!
没得办法,一府太大,不能全管住众人的嘴巴。
为此,那老实许久的蓝氏又受了金氏的挑唆,于前一日跑来挑衅叫嚣,正好让慕容渊遇到,大怒!年前先把这两个爱兴风作浪的妾室收拾料理了。
宁珮烟仍旧心如止水,再不为任何所动。
接着,不知慕容渊对她说了什么话,总之还是发了场脾气,不快离去。
此刻站在佛堂的小院外,眼见慕容徵先行进去,剩下那二人不约而同的回想昨日,然后相视。
慕容翊将妹妹的神色端详了下,想她有了身子,便关切道,“可觉得冷?”
慕容紫手里抱着一只小巧轻便的暖手炉,闻言摇头,“不冷,谢二哥哥体恤。”
这一谢,反而把慕容翊弄得面露窘色,“我是你兄长,关心你是应当的。”
“我知。”她淡淡的笑,宛如看尽了世事,“但其实也不能算是。”
慕容翊脸一黑,微怒,“瞎说什么?”
父亲与他们兄弟几个认她!
他们说她是,她就是。
“二哥哥误解我的意思了。”慕容紫不恼,温和的解释道,“你们待我好,我明白。在我的心里,我也是真的将你们当做家人来对待,母亲亦然。”
慕容翊过于严肃的脸容松缓了些,“那你还顾虑什么?”
“我自然有顾虑啊……”她叹。
那是……不能不顾虑的。
转首看了院中清静的佛堂一眼,暗夜中,面上兀自染了愁色。
“对我而言,来到这里是机缘巧合,是性命的延续,可是对于你们,尤其母亲而言,我还是原来的慕容紫,可我已不是了。二哥哥,问你一句,你实心的回答我,你是否将我当作原来的……”
“当然不是!”慕容翊抢道。
后而,他仿佛意识了什么,神情随之黯然,低声,“也……不能。”
这样对她们任何一人都不公平。
“那就是了。”慕容紫见了懂了,轻轻的笑了笑,“母亲最不能。她在生气,不是气我取代了她真正的女儿,而是以为,我们把她的女儿都忘了。”
既然她们是不同的,兄妹之间,父女之间,还有楚萧离当年最先爱上的那一个她……
如今所有的人都慢慢的接受了成为‘慕容紫’的艾晴,那么,谁还记得从前的那个女子?
不能忘记。
宁珮烟一定是这样想。
谁都可以忘记,而她不行。
……
小院的门是开着的,直走进去,几步便迈入正厅,厅内只有跟随宁氏多年的嬷嬷在外守着,见慕容徵来,有些诚惶诚恐。
想是还担心昨日被惹生气的老爷。
慕容徵将她安抚了几句,暂且让她先行退下,自行进了佛堂。
佛堂不大,四面见方,一眼望尽。
宁珮烟身着淡蓝素衣,背对儿子跪在一尊白瓷观音像前,头颅轻垂,合着眼眸,口中无声吟诵经文,手里的佛珠一粒粒的被拨动。
与世隔绝在只有她的清静地。
慕容徵未语,站在她身后就那么看着,平静的眼色里逐渐渗透出复杂的情绪,耳边只剩下拨弄佛珠的声音。
嗒……嗒……嗒……
极轻。
没得多久,又好似过了许久,声音停了,宁珮烟深长的叹了口气,“是我造下的孽,她……不是我的女儿。”
“母亲真的这么想么?”慕容徵问,语气是连他都没有想到的冷。
眼中,跪在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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