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汐瑶前额部分的发用簪子固定在脑后,再选了一对造型精美的荷叶纹银钗与她戴上,那钗的一端坠有三排约一寸长的水晶珠,是金步摇的新款式。
上衣在胸口处得银线绣了祥云图案,当中更有粒粒饱满的珍珠缀在上面,婉约不失高贵,不俗不艳。
下身的裙色为水蓝,裙摆处颜色略深些,如此显得穿的人多了分稳重之感。
脚上是与上衣相得益彰的蓝色方口祥云鞋,上面同样缀了珍珠,一双秀足掩于长而多幅的裙摆之下,随着莲步,那珍珠焕发出若隐若现的淡然光彩,单是凭空想象,都觉婀娜。
足足耗了一个多时辰,再站在镜前,四婢启声感叹,她们姑娘已经好久没有如此打扮。
而镜前的人儿,审视镜中的自己,那上了妆后的五官,得眉心一抹嫣红的花鈿,钟灵毓秀,将女子的妩媚和柔情全然牵引而出。
娇俏柔软的唇,嘴角总是有一点弧度轻微上扬,仿佛时时向人宣昭她的不同。
一念之间,她好像看到了前世的慕汐瑶,但又似乎,那眼色神韵早就锐利明亮,不再茫然。
怎可能与从前相同?
定了定神,她对镜中人莞尔,这一天,终是到了……
……
申时,汐瑶先得了沈府派小厮来道,公主邀她一道入宫。
想来自马场比试后,平宁对汐瑶始终心存愧疚,既然她有心修补,汐瑶也不推辞。
不一会儿,那绘有公主纹章的马车就驶到了武安侯府外。
钻进马车,却只见盛装的祁羽筠一人。
汐瑶刚一愣,就听她嘟嘴怨道,“我两可算同病相怜了,自家那哥哥都是不靠谱的!天寒地冻,非要去霏阙山冬猎,怕这会儿正快马加鞭的在赶回来的路上,若耽误了父皇的千秋宴——”
她扬起脑袋哼了一声,佯作厉害,“定要让母后狠狠治他们一道!”
她口中说的,自然是永王和沈修文。
汐瑶听罢,还没出言宽慰,平宁已经主动靠过来,握住她的手,对她笑得沁甜,“不过还好有你陪我!”
听她说来,再看她神色平平,汐瑶暗道,看来肚子里那些未出口的废话可以省下了。
沈修文对她本非真心,娶她不过顺应时局,更只求一人相伴。
想必这些,就算平宁从前不知,而成亲之后,朝夕相处,那人与人之间的点滴,个中滋味,她又怎体会不出来?
由是如此,汐瑶将她上下仔细打量了番,末了啧啧叹来,“即便大哥哥不在身旁,嫂嫂一样明艳动人呐!”
以前总认为那些漂亮话虚假,如今可真真觉得,只有这漂亮话说来最是容易,还不招人嫌!
平宁闻言,果真娇羞的将笑意绽开了来,推了汐瑶一把,嗔道,“你这丫头,嘴甜也罢了,还不忘编排我,今日你这一番打扮才叫清丽脱俗,那心里已经期望父皇与你指婚了吧?趁此时只有你我二人,不若你悄悄告我,到底看中我哪位皇兄,还是……皇弟?”
她这‘皇兄’和‘皇弟’均是意有所指。
祈裴元都讨得圣旨,择吉日迎娶慕汐灵,皇上自然不会再将汐瑶指给他。
而这些时日,京中早有盛传,张家此行一则为送张清颖入道观出家祈福,那另一则,璃雅郡主也早到了婚配的年龄,这夫婿定是祁煜风和祁明夏当中之一。
也难怪慕汐灵会打起祈裴元的主意,与她在祁煜风哪里得了手,最多能做个侧妃,那还是好听的说法,其实还不是个妾?
可现如今她是内定的裴王妃了,身份地位一下子都高出不少,也不知这些天二叔母心里有何想法?
想到此,汐瑶才反映原是自己消息不够灵通。
故而平宁说的‘皇兄’唯有祁云澈,‘皇弟’也只可能是祁璟轩。
这当中又涉及一个尴尬的问题,平宁乃纳兰皇后所出,她与沈修文成亲后,理所应当的将沈家,还有与沈家有表亲关系的汐瑶当做自己人。
可汐瑶偏偏早与璟王等人交往慎密,她怎能不介怀?
再者成亲后这些时日,她也发现沈家的生意实则是交由沈瑾瑜来打理的。
对她这小叔子,她了解不多,却知道他偶尔会听汐瑶的意见。
即便她当初嫁与沈修文乃真心真意,可人在局中,身不由己,自是要为祁明夏争夺储君之位出力。
否则将来权势上落了下风,不止纳兰一家会有灾祸,沈家也不能幸免。
平宁知道汐瑶聪慧过人,母后单是听她说了南巡路上的事,也说她不逊男儿,将来必成大器,故而她下了决心,定要将她拉拢才行!
这玩笑参半的试探才说出来,身旁的人儿便默不作声了,想必心里早有决断。
索性,平宁再道,“汐瑶,其实……我三皇兄不失文武双全,才貌兼备,若你对他有意,待会儿我可先入立政殿请示母后,今日千秋宴,父皇为你指婚时……”
“公主。”
不等她说完,汐瑶便轻轻唤了她一声,语气已不似之前亲热,这让平宁微有一怔。
再望她神色,那经过悉心妆扮之后的脸容上,只有淡笑一抹。
“公主自小长在深宫,见多了后宫中吃人不吐骨头的争斗,而历来后宫相争,又与前堂朝政脱不了干系,恕汐瑶直言……我不想加入任何一方,趟这浑水。”
祁明夏的正妃人选,恐怕早就由纳兰家内定,平宁是在劝她与明王做个侧妃么?
莫说嫁与明王,与皇家任何有关的男子,她都不原意!
“那十二呢?”平宁激动起来,“还有七哥哥,你时常与他们在一起,难道你不曾对他们其中一个动心?”
原先汐瑶还有期望,马场那日虽有不快,但此前平宁也曾对自己坦然相对,若能一直那般相处,她乐意与这位嫂嫂多有来往。
不过此时听她说话,已然心凉。
“公主担心的是我将来为冷家所用,我对谁动心,这重要吗?”
被戳穿了心思,平宁唯有低头不语。
汐瑶瞧她那懊恼的模样,看是不知该如何同纳兰皇后交差了,不由笑了笑,“皇上指婚,哪里是汐瑶能左右的……”
她长长一叹,干脆闭上了眼去,再道,“我能左右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闻她言,平宁抬眸来,就见汐瑶合眸靠在车中,似是小憩过去了。
可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愿意卷入皇权之争,无法左右父皇的心意,对母后的好意更加以婉拒。
仿佛无论是皇兄,还是那位皇弟,只要与皇家沾了关系,她都拒于千里之外,她说只左右自己……
难道?!
平宁心头一惊,脸上表情霎时僵凝,“汐瑶,你——”
“生死由命,我心意已决,嫂嫂莫要说了,让我歇会儿吧。”
……
入了宫,时辰尚早,贵妇贵女们正随着纳兰皇后在畅音阁听戏。
汐瑶与平宁一起去到时,戏台子上正打得热闹,台下的夫人小姐们,按地位高低入座。
打眼瞧去,比那开春的花园还要缤纷艳丽。
正位上,纳兰岚正与袁雪飞交头说笑,俨然一副交心姐妹的亲近模样,而淑妃则面色温和如初,不时同她们二人搭上一两句。
平宁有一阵日子没入宫了,见到纳兰岚,顾不上礼数,快步先行到她身边,笑着便撒起娇来,而汐瑶由女官领近。
就在此时,纳兰岚、袁雪飞和冷筱晴倏的顿下各自的交谈,齐齐将目光投来,专注的望了她一眼。
却只一瞬间,都将视线收了回去,由得她跪下请安。
汐瑶得那三道一晃而过的眼神,扫得她心中发毛!
待她抬头来想再仔细看清,这三位在后宫叱咤风云的女人,又与之前毫无差别。
甚至纳兰岚只对她平平无奇的道了声‘起来吧’,就转脸握着平宁的小手说贴心的话去了,全没将她看在眼中。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的满头雾水,起身后,顾不上去寻相熟的人,赶紧找了个空位老实入座。
接下来就颇为寻常了。
台上的戏热热闹闹的唱着,台下不时得纳兰皇后等人叫好打赏,一切显得风平浪静。
可汐瑶越想越觉得纳兰岚的反映不对。
既然今日平宁特地来寻她一道入宫,更在马车上想说服她嫁与明王,这不问也知是纳兰皇后的意思,既然她已经留心到自己,那么何以会对她刻意忽视?
不由的,她再悄悄向那面瞥去,平宁仍在与纳兰岚说着话,看上去似母女间的闲聊。
然而两人没说多久,就见纳兰岚忽然蹙了蹙眉,遂回身招来身边的女官,耳语了几句,那女官就向畅音阁外行去了。
此举没什么稀奇,却莫名的让汐瑶更加不安,连台上唱了什么内容都没有听进去。
她入宫来,就已经打定主意拒婚!
但这并非求死。
她心中自有衡量,只因今日乃皇上的千秋宴,更是她自个儿的生辰,皇上断不会要了她的小命。
死罪是勉了,那难饶的责罚,她甘愿受下!
她只能以前生发生的来猜测一切,却疏忽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所有的一切早就不同了。
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慕汐瑶,她的利用价值也绝非替只是祁云澈的帝王路做铺垫的石子。
纳兰岚看中了她,又岂会只让平宁来做个说客就作罢了的?
她是不是……算了漏什么?
忐忑的坐了约有半个时辰,眼看酉时要到了,千秋宴即将开始,畅音阁外,突见王福总管行了进来——
“皇上有旨,宣武安侯府慕汐瑶,太极殿面圣!”
一声通传,汐瑶彻底胆寒!!
前世,前世……
离开畅音阁前,看向平宁,果真见她对自己一脸的愧疚。
纳兰岚却始终扬着她高贵的头颅,眸光之中,运筹帷幄,谁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旁侧的袁雪飞,面带娇笑,毫不收敛的将汐瑶揣测打量仔细,更不乏个看戏的心思,只她眼里的戏,并不在台上。
而冷筱晴,则赠与了她一抹同情……
这深宫幽幽,汐瑶一心逃离,却忘记避开这些厉害角色。
她知道前世又如何?掌控不住的,只有今生……
……
太极殿。
祁尹政坐在质地高贵的黑色龙榻上,那身明黄的龙袍,时刻昭显着他至高无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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