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用心不轨?那是在她入宫时就将她算计得分毫不差!
早就料到张清颖行入道礼,纳兰皇后派来的两名女官她是其一,更估到礼毕后她会被挽留下来用素斋!
她的喜好,她的行踪,还有一众人见了她的反映……
谁说她在宫中安全?
要是不得慕汐灵提醒,恐怕她已中了奸人的下怀!
汐瑶背脊一阵发凉,心头更是切齿的寒心!
害她家破人亡还不够,更要屡屡置她于死地!无论怎么躲,躲到哪里,这些人都不会将她放过!
眸中泛出狠厉之色,她道,“去把于婉儿打晕了,扔到这房里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黑了心的在背后处心积虑的给我使绊子!”
……
六局中的女官选拔,虽也有如汐瑶这样入宫的朝臣女眷,但多为宫婢经过层层小试选拔脱颖而出。
送给她珠链的,是尚服局的新晋掌衣卢翠翠。
对此人,汐瑶印象只得个温和好说话的印象。
因为是在尚服局当差,卢翠翠那一双巧手必不可少,当日她赠与大家的都是亲手做的首饰,耳环、头钗、手镯……没有重叠的样式,将哪样送给谁,看着像是随性所为,滴水不漏,汐瑶便得了这串檀香银珠颈链。
这便是设局人的第一步!
于婉儿和卢翠翠升做女官前都在皇贵妃所居的清未宫当差,所以极有可能是袁雪飞的命令。
加之派汐瑶前来的是皇后,两宫针锋相对,互相算计,再寻常不过。
这推敲看似合理,却太浅显。
汐瑶入宫遵从的是圣意,无论袁雪飞还是纳兰岚,都不会轻易再把主意动到她的头上来,否则就是和皇上过不去。
况且就算真让那歹心的得了逞,皇后最多得个办事不力之名,不痛不痒,根本不符袁皇贵妃的手段。
而此事慕汐灵却知道,且是她提醒了汐瑶!
那么今日设局之人,首先能使唤得了袁雪飞身边的,再者,更能让慕汐灵有机会得知一二,最后,还是要洞悉先机,总揽大局!
如此想来,汐瑶脑海里便有个身影,越发的清晰。
……
刚过正午,小道士从膳房那面来,见汐瑶所在厢房的门微掩着,疑惑中推开来一看——
才是一眼,登时面色震惊,整个人僵若木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响反应过来,忙转身向大殿方向跑去,且是口中惊慌失措的喊着‘不好了’,一望便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再没多久,众人闻声而至。
也不知那小道是如何与人说的,听到与汐瑶有关,平宁和祁璟轩还有渺机道长行在最当先,脸上眉头紧蹙,端着急色,其他人陆续随后,表情不一。
来到厢房前,但见房门大开,几件艳丽的衣裳散落在地上,独独一件灰色的道袍混在里面,尤显扎眼!莫说自小长在深宫的皇亲国戚,就是常出入宫廷的人都能轻易识出,那是女官的宫装!
一串做工别致的项链落在那团衣裳旁边,才入道的张清颖禁不住‘哎呀’了声,显然已认出那是谁的物件。
就是早先见到汐瑶的时候,她还夸过她颈上戴的项链别致,没想到……
平宁心头一乱,倒抽一口凉气,还没从惊动中缓过神来,沈修文已先她一步而入!
祁璟轩更是顾不上什么礼数其他,铁青了脸色闯了进去,其他人随之鱼贯,登时将本就不大的厢房挤满!
一副香艳至极的画面,赫然于各自眼前——
榻上的小案已被打翻在地,两具赤丨裸的身体横在其上!
那女子长发散乱,面朝内墙侧躺,浑身爬满经情事之后的痕迹,而那男人平躺于旁,一张橘皮老脸上,尽是餍足的淫丨靡!
碎了的紫砂茶具,还有翻了香灰的熏炉,与地上的衣衫凌乱做一团,绯色的气息旖旎流转,久久不散,惊骇了所有人!!
之后,是一片窒息的死寂……
平宁眼眶霎时通红,松开的双唇颤抖不止,下意识的转头看沈修文,见他俊容无不是震动,在她看向自己时,本能的回与她一记怀疑的眼色。
是她央了皇后恩准汐瑶出宫,也是她往日时常在他耳边埋怨汐瑶与璟王还有冷家走得太近。
那么是她么?
设计这一切的人?!
“不……不是我……”
平宁看懂沈修文眸中厉色,忙无力的将头摇了两下,想为自己辩驳。
她怎可能算计汐瑶?怎可能陷夫君唯一的表妹于不义?!
莫说沈修文了,就是祁明夏见得此景,都有一瞬怀疑到平宁头上。
可转念,此事蹊跷之处甚多!
上元节时,他从慕汐瑶口中得知张家的秘密,当夜就立刻派密探前去河黍细查,十日后回报来的实情,可比眼前发生更能将他震撼!
联想十二辰宴那晚,天牢遭劫,武安侯府的马车不巧遇袭,怕都是张家一手安排,只为取她性命。
今日乃张氏女入道之日,张家信道多年,与紫霄观的渺机道长渊源深厚,要在此处做手脚实在太容易不过!
只他想不通,若是张家所为,为何不是灭口,而是毁人清白?
这样做似乎对谁都没有好处,必定还会惹父皇大怒,而此事本与他无关,加之祁煜风与张清雅大婚在即,如何看都与张家、袁家脱不了关系,他何必多忧?
暗中望了祁煜风一眼,见他果然被阴霾笼罩,紧握的双拳都不住咯咯作响,恐怕这会儿想的是有人借此事来算计他!
那边冷绯玉同样面上阴冷不止,青筋在额角跳突,站在他身边的贾婧芝见状,貌似想出言说什么,可想了想,索性识趣跟着沉默。
倒是老七,表情神色毫无波澜,那对深眸淡得不可思议,与任何时候都一样,冷静得叫祁明夏都深感冷血。
待这一幕惊动之后,站在门边的慕汐灵才淡淡吩咐贴身的丫鬟,“还不快去看看?”
得她一言,屋中的男子才晓得移开眼眸,回身避讳。
平宁也强打精神,使了花萼也过去。
却在此时,祁璟轩忽然失控,蓦地转身来,带着一身狂怒质问众人,“是谁?定是你们当中的谁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今日不把事情弄清楚,谁也别想走!!”
他这一声极其悲啸,震得诸人那一颗颗心都跟着颤起来,别说那两个侍婢了,就是其他人都被吓得呆立。
望得他满脸忿然,极致的痛恨,像是将压抑许久的情感和不满都借以此刻统统宣泄!
长姐的死,母妃和冷家的谋算,父皇的心思,七哥的冷漠……
他和汐瑶一样,都是棋子,所以他们的命运都一样!!
无论是生在皇族的皇子,还是武安侯府的孤女,没有被选上的,就只能任人糟践!
在看到榻上那赤身的女子时,他那颗被世人赞美的纯澈内心就此崩塌。
统统都是假的……
“十二……”
平宁从未见过他这模样,就是皇姐去时,祁璟轩都未曾如此癫狂过。
刚颤声唤他,想出言安慰,才靠近他半步,竟被他先伸手来,粗蛮的将她抓近面前,紧紧捏着她双臂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
那狰狞的面目,被仇恨和血丝充斥的双眼,骇得平宁嘎然失语。
他根本不需要回答,看到她失措的脸孔,倏的冷笑,“因你嫁入沈家,就觉汐瑶该与沈家一样归顺皇后和三皇兄!人前你想做她的好嫂嫂,人后却见不得她与纳兰家之外的人要好!别说你心里没有怨过,别说你是真心为她,只道当日在马场,袁洛星假意坠马陷害,你明明是望得最清楚的人,却不愿站出来为她说话!!你敢说你没有想要害她教训她的心思?”
说罢,祁璟轩猛力将她推开,似洪水猛兽般扑向祁煜风,拽着他的衣襟咆哮,“不若还是你!?我的二皇兄!”
他满脸凄然痛恨,死死瞪着跟前的人,竟让一向阴毒的煜王无法做出反映,半响才勉强挤出抹狠色,道,“十二,莫要再得寸进尺。”
“什么叫‘得寸进尺’?”
祁璟轩松了手,跌跌撞撞的退后两步,看着他们所有人。
因悲恸而扭曲的脸容上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与你们争储君之位就是得寸进尺?哈!我若不得寸进尺,难道要随你们分食欺压,任你们利用摆布?!这天下难道不是强者生,弱者死!我的哥哥们,这个道理可是你们教我的!而今我与你们争,你们怕了?惧了?就说我得寸进尺?哈哈,哈哈哈……”
他原本视而不见,结果反倒被欺,被辱,被宰割,被算计!
那他为何要躲?为何要忍?!
见得此,无人再敢多言,均是默不作声的看着祁璟轩,生怕出言将他激得更狂。
冷绯玉心中的怒气不比任何人都少,可到底他要稳重些,更深知再由他闹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虽他也很想这般大闹一场,但,他不能!
望得祁云澈无动于衷,不知他作何打算,从来他的心思都由不得人猜度的。
而榻上的女子还衣不遮体,强压下心头一阵阵的绞痛,冷绯玉当机立断,对祁璟轩沉声道,“璟王爷,已经够了,还是先唤大夫,再将眼前之事先行处理了吧。”
“唤大夫?处理……?”
闻言,祁璟轩回身看了那毫无知觉的女子一眼,许是那一幕又将他刺激,他转回头来时,灼灼的红目已然湿润。
那颗心,呵,被世人盛赞的美丽早就爬满疮痍,滴淌着鲜血!
“玉哥,你认为她还能活么?”
这语调不高,充满哀戚,更清晰道与所有人知,慕汐瑶已是一颗被全然糟践的棋子,她的归宿,唯有一死!
冷绯玉怔忡当场,瞬间僵成了石人!
是啊……从开始望见这一幕到此刻,他一直在逃避,一直不敢想。
可是——
已经毫无转换余地了。
平宁因为之前被祁璟轩猛推一把,人还跌坐在地上,无人去扶她,连沈修文也对她视而不见,她瘫软在那处,嘤嘤哭泣。
无人再言语,这些在前朝,在内庭,在京城叱咤风云的人物,统统成了哑巴,任由那不堪的一幕不停的刺扎着双眼。
至高无上的权利,值得所有人追逐,倾其一切,用尽了手段,然而……真正的赢家,只有那一个!
他们都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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