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瑶既已在酒宴上出现,哪里逃得过?
一行人热闹的退出忘忧殿,每隔一段路都有熟悉行宫地势的宫人提着灯笼引路,清爽的月色下,年轻的身影三五成群,结伴前往。
彼时点灯倒不得什么重要了,游的就是个雅兴。
汐瑶独自行着,拐入一条狭长的小径,和前后的人拉开些许距离,正听见前面不远处的祁璟轩在大声唤自己,还没来得及应声,却得身后一把熟悉的声线飘忽而阴冷的响起——
“慕掌簿。”
她愕然一怔,耳朵刚识出是谁,来人从身后行上前来,往她手里塞进一物,同时极快道,“交给云王殿下。”
交给云王殿下?
顿步,还没来得及反映,知秋早已快步往前行去,没于幽色中。
整个过程快得好似错觉,这期间更有说笑的贵女公子们不断超过她前行而去,可再望自己右手,分明抓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
她忙移到小径边上,一边佯作漫步闲逛,一边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裹。
才是借了月光匆匆一瞥,心头跟着一颤!
这与当日祁云澈送回竹签时所用的盒子一模一样!
袁雪飞还是察觉了么?
这又有何难?
那颗树长了好几百年,云王素日里在别人眼中是个怎样不爱吭气的?哪儿会无端端跟一棵树过不去!
怪不得今夜汐瑶总觉得袁洛星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同。
又是吃味,又是不甘,还有少许隐忍不住,却与从前意味差别甚大的妒色。
那么此举是想作甚呢?
赶紧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让汐瑶大惊失色!
除了一个看上去做工精美秀气的珐琅瓶之外,还有一只女人所带的绿翡翠耳环,那是梦娇姨娘的心爱之物,是娘亲生前赠与她的!!
难道此时人在袁雪飞手中?
不,不会!
立刻否决心中的猜测,汐瑶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家中有菱花湛露在,要劫走一个人不会那么容易,只怕这早有准备。
这只耳环,告诫她老实奉命办事的用意居多。
那珐琅瓶中装的又是什么呢?下毒害祁云澈?
更不可能!
袁家还想拉拢促合他娶了袁洛星,以此得到颜家财富的支持。
那么……
未等她将这思路理清,前面的祁璟轩等得不耐烦,依稀望见个轮廓似她的人儿一步三摇的行得缓慢,他大叹了一声,不知和冷绯玉说了句什么,便大步流星的往回走来。
就是得那叹声,将女子惊觉回神!
“你在磨蹭什么?我们都落到最后了。”
走到她面前,祁璟轩没个避嫌的意思,大大咧咧的来到她面前。
正得一个随行的太监为他提着灯笼引路,这一照,反倒将她苍白惊惶的脸色照得清晰无比。
“怎么了?”冷绯玉见她不太对劲,便随口关切了句。
看到他,汐瑶眼眸里登时闪烁了下,启了唇齿,又碍得几个脚程慢的女眷还未走远,她便顿了一瞬。
就得这空隙,祁璟轩发现她手里的东西,疑惑出声,“你手里拿着什么?”
几乎同一时间,祁云澈也从远处鬼使神差的折返回来,刚好听到祁璟轩无邪那一问,跟着扫眼瞧去,就望到那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怎生眼熟?
立刻,云王的眉梢浅有一动,幽深的眸光转而锐利,直横向汐瑶混乱的小脸。
她头皮都发麻了,偏祁璟轩还好奇的紧追着她问,“汐瑶,这是父皇赏你的吗?给我瞧瞧。”
说着他还真伸出手去了!
汐瑶蓦地反映,一手把盒子护到身后,一手狠狠拍了他那只爪子一下,“什么都没有,你怎那么多管闲事!”
祁璟轩收回被打疼的小手,撇撇嘴,委屈还没喊出来,总算发现他家七哥脸色不对。
“有事?”冷绯玉又问道。
先见她脸色不好,他只有两个念头,要么这丫头舟车劳顿,累的。
要么……有人从中作梗?
可今夜该留心的他都留心了,就算张悦廉在此,也不可能立马要了她的小命去,当他们这些人是死的么?
望到她手里的盒子,加上这人儿的脸上明灭不定的复杂……怎么说呢?
明明和七爷有关,怎她却求救似的盯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苦恼模样,他想帮,可也得看谁在啊!
况且十二不知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他一清二楚。
就这片刻里,冷世子忽然为情所困,苦了他还不是为自己的情!
料想慕丫头这些时日还没想通,非要把竹签还给七爷,那他也不能掺合其中瞎搅和!
此念一定,拉着不明就里的祁璟轩,还有引路的太监,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汐瑶追着他几个远去,那叫一个念念不舍……
人声远去,这片林中小径寂宁得能轻易洞悉谁不安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震碎了谁的胸口?
稀薄的月色将他与她的轮廓勾勒得朦朦胧胧,咫尺相对,竟都觉得对方有些不真实。
祁云澈向来话少,汐瑶正是心虚,先她想向冷绯玉求救,但思绪中飞转一念,袁雪飞拿梦娇姨娘来威胁自己,这周围会没人盯着她么?
她轻易将此说与任何人听的代价是什么?
“没话说?”
见她怔怔出神,又得先前她盯住冷绯玉那一眼,祁云澈早就不快。
这会儿只剩下他二人,她反倒警戒起来了。
莫不是想再借由绯玉之手,把那盒子连同当中的物件再转还与他?
她的倔脾气,他还是清楚的。
汐瑶颤了一颤,觉出他眸中有火,忙摇头道,“不……不是的!!”
“那是什么?”祁云澈又问,语气平地拔高几分,不难听出个怒气。
汐瑶说不是,不说也不是,还白白受他的气,心里憋屈得简直要滴血了!
她哪里知道盒子里那珐琅瓶装了什么不得了的毒药!反正毒的又不是她!
只不过要她亲手交给祁云澈的话,他定会以为里面装的就是竹签,若他打开来看,发觉内容不同,那瓶子里有什么,他会不仔细个究竟?
本想借着上山这一段人多嘈杂,找机会提醒他有所防备。
冷绯玉那个笨蛋!竟把祁璟轩一道拉走了,生怕自己搅进她和那个谁的浑水里似的!
这下好了,周围连个鬼影都没有,要她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有话便说。”祁云澈耐心已尽,扬起他弧度高傲的下巴,冷眼扫得跟前的人儿心凉凉……
不及汐瑶回答,他还伸出大掌来,道,“若你想还,就痛快些。”
乞巧节之后,他还没与她说过话。
虽命人把树砍了,取回竹签,把她那不像话的心愿退了回去,可这人非要将他拒于千里之外,他又何必再自作多情?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是他吧!!
从前汐瑶看不懂他心思,今夜当真开了窍,连他每个呼吸的意思都清楚明白。
想到暗中有人盯着,眼前的又咄咄相逼,她干脆咬牙,手里的东西往祁云澈怀里一塞,嚷道,“我就是不稀罕!你稀罕就留着吧!”
话罢更气急败坏的狠狠‘哼’了一声,抬步就走,气势足得十成十!
心里却在默念祈求:扔了吧,扔了吧,扔了吧……
她这没来由的脾气,愣是激得云王连火都发不出来,杀气窜遍了周身,只差没化成烈焰烧了这忘忧山。
然,终归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无处宣泄。
……
诚然,汐瑶不信袁雪飞会借自己的手毒害祁云澈,那样于袁家无益。
若不是毒药,最有可能是什么,不难猜想的。
这世上,他不会怀疑的人只那么几个,汐瑶便是其中之一,她给他的东西,他定没有防备吧……
登上望月峰顶,得祁永晨点亮长明灯,又得半个时辰过去了。
汐瑶发觉袁洛星不在,更印证自己的猜想,寻望了好几圈,祁云澈也没上山来,估料着知秋应当不会跟着她,才将此事说与冷绯玉听。
简短话尽,她还轻巧宽慰,道,“没事,就是多个侧妃而已。”前世的贤妃娘娘,后来的袁皇后,虽然,最后还是被废了……
冷世子差点没一口鲜血窒出来!见她得过且过的模样,连重话都懒得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赶下山去!
剩下的人儿,三魂不见了七魄,愣僵的抬头望天,数起闪闪亮亮的繁星来。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她介意么?
就算今日挡了袁洛星,明日呢?后日呢?只要他与她一天还呆在这权势的漩涡里就逃不过的。
她脑子里每个名字都诸多诡计,包括自己。
算得完么?
一个接着一个,何时是尽头?
丑时刚过,回了自己的居所,没有想象中的激荡,心头终归是空荡荡的,可说到难过……
深吸了一口气,汐瑶双手扶在门两端,仰脸对着天上的明月望了一阵,忽而自言自语,“慕汐瑶,你该死。”
她是何时没心没肺到了这个地步的?
末了合上门,转身,先叹出口的气,忧愁都没散尽,忽而房中一道暗影掠出!一双强劲有力的双臂从她身后将她紧锁,无需捂住她的嘴,手臂犹如烧红了的铁钳,箍得她断了呼吸!
男人炙热又燥怒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慕汐瑶,你确实该死!竟敢给本王下、药!”
把她欺负惨了
咬牙切齿的斥责,逐字逐句的惊了汐瑶的心!
祁云澈?他怎会在这里?
那么——
没有多余的空隙思绪,那双禁锢了她的铁臂几乎要将她捏碎,立刻,汐瑶察觉他的异样。爱咣玒児
严酷三伏,穿的衣裳本就单薄,此刻与他紧贴的后背,分明感受到滚烫得灼人的温度,还有他骤然递增的怒火,愈发汹涌琨。
若那只珐琅瓶里装的是……那种药的话,那么他现在岂不是……
汐瑶心颤,自知他定恼火极了,连忙结结巴巴的开口,“王、爷,对不起,我……”
不待她说完,祁云澈浑身带着暴躁的情绪蓦地将她推离自己裰!
那似是他全部的力气,盛怒,汐瑶低呼了一声,不受控制的踉跄跨前冲去,若非对面一张实木桌案将她拦住,她定要一头撞在墙上了!
这一下,亦是让她吃痛又讶异。
不敢多有怨言,赶紧转了身惊恐万分的去看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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