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下半步,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向那心里早就提起紧张的人儿,问,“你是不是觉得此行事关张家,更是你慕家上下安危的关键,想要拿到前朝的传国玉玺,是件堪比登天的难事?”
诚如他言,无论是来前还是此时,她心中全无底气。
先她期待祁云澈能出现,他怎可能不出现?!
而他却迟迟未曾现身,难道是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此事不提也罢了,只道眼前只有一个性情诡异的颜莫歌,若他要将她扔在这里,她就是死了,恐怕连金堡中的人都不会太早发现。
慕汐瑶总算意识到,最初她竟将所有期待都寄托在那个人的身上,可他不曾来,眼前的人无法全然相信,她便只有自己了。
叫她怎可能不紧张?!
“祁云澈没来,你很失望?”
见她不语,被琉璃盏的灯光照亮的脸容忽明忽暗,颜莫歌干脆点穿了她的心。
“本公子知道的,他的也知道,说不定他知道的比我更多……呵,可是他却没有追来,看来你在他眼里也没有那么重要嘛。”
汐瑶本就不安,听他幸灾乐祸的一说,便是闷声没好气的哼了声,“他若来了,你就不会带我进来,而是捣乱的那一个了,废话勿要多说,此地不宜多留,带我去拿到那样东西,回了东都,你要娶我,我自会依你。”
颜莫歌黑沉沉的眸一亮,“此话当真?”
“当真!”汐瑶断然应了他,神情是认真的。
“那走吧,还等什么?我未来的夫人。”
他又转回身去继续带路,窒闷绞痛的心,似舒坦多了。
二人没有再多言,继续向前行去。
不时,再无前路,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堵雕刻了繁琐图案的青黑色墙壁。
墙上的图案汐瑶第一次见,有些狰狞,有些血腥,是一只凶猛的狼,龇着尖锐的獠牙,仿佛在咆哮着,在它前爪下,尽是被刻意雕刻得渺小无比的人的断体残肢。
而在墙面的最上方左上脚处,有另外一行人,正在对那只穷凶极恶的狼顶礼膜拜。
这座浮雕虽毫无美感,却总让汐瑶觉得似曾相识,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她见过吗?
还没等她想起来,颜莫歌又触动了机关,随着震动的隆隆声响起,脚下在颤动着,整座墙向上抬起,露出里面地宫完整的样子来。
汐瑶只向前行了一步,映着那站琉璃灯的光线,心中难以抑制的被震撼……
眼前实在太广阔,她与他站在入口前,再经由灯盏照亮四周,只见得地宫两侧被粗重的石柱支撑着。
每根石柱至少需要五个人才能完全环抱住,之余它有多高……
汐瑶就着最近的那根顺势抬眼往上看去,竟然只有漆黑的一片!
再望他们正前方,尽头仍然还是一面墙,墙上的浮雕要比之前她看到的用作石门的更加恢宏庞大!
放眼可见,上面的雕纹全然与一种凶猛至极的兽息息相关。
不同形态的狼,整面墙都是……
汐瑶只是站在十几丈外的远处,都只能见到那浮雕的冰山一角,可想这是多么浩大的工程。
她听说过北长城外的国家和部落喜好用猛兽来作为图腾,而云狼却是……
“发什么愣?”
颜莫歌打断她翻涌的思绪,抬手指了指远处一根石柱的脚下,“看见没有?倒在那里那个,你去瞧瞧,是不是你要找的。”
汐瑶顺着他所指看去,果真有具被灰色粗布裹着的干尸斜斜的靠在那里,头颅的肩侧没有遮盖完全,因而露了出来。
早已干枯的黑色皮肤,贴合包裹着骨头,几缕还没完全脱落的发丝垂在骷髅的脸前,森森白牙,看上去没有多可怖,倒与人一种凄凉之感。
“为何好像是……被随意扔在那里的?”
这与汐瑶想象的完全不同,她觉得既然是前朝一位了不得的国师,又是张家的祖先,还身怀传国玉玺,怎么也该造一张平台,将他供奉在此吧?
全然未觉,身旁的男子脸色越发凝重,连额上都泛出细细的汗珠。
强忍着胸口的剧痛,颜莫歌把她往前推了一把,“这又不是张家的地盘,肯收留他们已经不错了,还不快过去看看有没有玉玺,磨蹭什么?”
汐瑶被他推得往前踉跄了几步,不满的回头瞪他,“你急什——你怎么了?为何脸色差成如此?”
总算察觉他不对劲。
被发现了,颜莫歌懒得再强撑,就着入口的边缘斜靠着身,一只手捂在胸口处,另一只提着灯盏的手向汐瑶抬去。
“拿着这个,去把玉玺找到,快些出去的话,本公子兴许还有命能侥幸一活。”
他眸光错开那满面惊讶的女子,看向地宫右面一侧,嘴角再扯出个狡猾又邪气的笑容来,“出口就在那里,你不想嫁给本公子,由得我死在这里也成。”
话罢,他面容狠狠紧拧了下,艰难的喘息了几声,面色更加苍白,揪着胸口的那只手也愈发用力。
熬不过那钻心蚀骨的痛楚,颜莫歌不由闷哼了声,认输的道,“慕汐瑶,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明明在白日,他已经服下了解药。
我死了,他会难过吗?
听着颜莫歌左一句‘兴许还能侥幸得活,右一句‘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汐瑶满头雾水。爱咣玒児
他脸色惨白如纸,她心里不禁慌了起来,连忙去到他面前,“你没事吧?我……给你吃了什么了?”
她也不知道啊。这一路压根没有碰过他的膳食,可见他好像随时会咽气一样,唬得她心慌慌。
颜莫歌对她冷哼,吐出两个字,“毒药。”
汐瑶再愣,瞬时反映过来,凝眉解释道,“我给你吃的是解药,才不是什么毒药!琨”
她并非时时刻刻都存着害人的心,哪儿会不离身带着什么害人的玩意?
藏在戒指里的那一颗,是沈瑾瑜离开京城之前亲手交给她,在她身陷险境时可服下保命,若中了毒,即便非对症的解药,也能缓解毒素蔓延。
颜莫歌也有所意识,他体内早就被巨毒侵蚀四肢百骸,沈家秘制的毒药算什么牯?
正因为不是,所以才起了排斥!
“不是毒药,哈!原来如此。”阵阵痛楚绞心,颜莫歌咬紧了牙,埋头自顾自嘲,“罢了,罢了……”
莫不是天要亡他?活到这个份上,似乎也够了吧……
“你到底怎么了?”
见他面色越来越差,转眼细汗密布,唇与眼廓周围开始泛出紫黑色,犹如中毒一般。
汐瑶伸手想碰他,被他粗暴的挥掌打开,“啰嗦什么?!叫你去把东西取了,你没听见吗?我的死活与你相干?”
琉璃盏在他手中无力晃动,发自胸腔的低吼声来回飘荡在空寂广阔的地宫,又寂寥,又悲鸣。
他才不要她管,没有人是真心的!
由是想着,蓦地,被他推开的人儿再靠近了来,双手不由分说的将他臂膀牢牢搀扶住。
颜莫歌怔了怔,拧眉去望,看到她满脸倔强,竟然在瞪视自己!
“你——”
“不要闹了!”汐瑶真想照着他那张漂亮的脸皮呼两巴掌过去!
“口口声声说要娶我的人竟然说我们不得关系,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根本舍不得拿颜家一半的钱财做聘礼来娶我?”
他愕然,“我没……”
“若是没有的话,就与我一道出去!”
缠住他臂膀的双手又收紧了些,汐瑶表情坚决。
她像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吗?见他有事立刻划清界限,把人丢在这里任由他等死?
颜莫歌哑了又哑,愣了再愣,看了那两只死都不松的纤纤小手,再凝视她神情坚定的脸。
“若走到一半我就死了呢?”他问得毫无底气,脸色亦是足够吓人,转眼间已泛出青黑色,这一看就是中毒至深。
回望了他一眼,由对上那双染上一层痛苦之色的黑瞳,他分明就是害怕的。
不知怎的,汐瑶心头生出股子疼惜来,按了按他的手臂,“不会扔下你不管。”
就是半道上死了,她也把他带回去!
……
一通安慰,颜莫歌总算强撑起被剧痛折磨的身子,在汐瑶的搀扶下一步步往那具干尸所在行去。
他很沉,很虚弱,几乎将身体所有的重量都施加在她的身上,也不知这来路上到底忍了多久,难怪裳音会不时外露出担心的颜色。
地宫内部比他们想象中大得许多,连脚步声都要回荡许久才完全散去。
置身其中,渺小得犹如苍穹里渺小星辰,并且不时就会有若有似无的阴风拂面,估摸着这里应该是金堡后面岩石山的地底了。
好容易来到干尸跟前,两个人都是气喘咻咻。
“看不出你还有些力气。”颜莫歌向身旁足足矮了自己一个脑袋的小人儿斜去一眼。
汐瑶也不曾想他有那么重,“你想感谢我的话,可以直接说,不用那么含蓄的。”
话罢,他黑漆漆的面上又是讶异又是局促,说不出多别扭!
让他自个儿站稳了,她便弯身蹲在干尸前细细找寻。
前朝亡国近千年,这具尸身留在这世上少说也有那么长的岁月。
想来这位张家的大道国师应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而被转移到此之前,尸身应当被保存得相当妥善,否则早就连灰都不剩了。
这个人,竟然就是张家的祖先。
汐瑶鼓起勇气,素指刚一触碰,那枯萎的肌肤就凹陷了一大片,连带左臂跟着脱落,掉在地上,手骨登时断成几截,再接着,只听‘咔’的一声,那头颅也直直滚落在他们面前,用那张已成骷髅的脸孔正对他二人。
两个人,一个胆小的,一个病弱的,同时一震!
眨眼功夫,这具尸身就变了个形状,原本看上去没有那么可怖,此刻却狞然非常。
“你小心一点!”颜莫歌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叮嘱道。
汐瑶心里也有些发毛,“我不是故意的……”
就算她也是个死而复生的人,到底是京城里琼浆玉液滋养长大的将门贵女,从前哪里碰过这些啊……
按捺着心头的恐惧,揭开盖在干尸上的粗布,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便安稳的放至在它的怀中。
“找到了!”她惊喜,拾起来捧在手里,沉甸甸的,打开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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