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莫歌的戏谑,祁云澈如往常一样略有疑惑,但他的疑惑更加理所当然,他问,她必定会知无不言。
而祁明夏,则是带着窥探。
“怎么都这样望着我?”汐瑶乐了,“那皇位我又不争,你们自个儿忙活去吧。”
大而化之的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她起身来,茶也懒得喝了,吩咐白芙,“收拾收拾,准备回京了。”
谁也没想到她是最利落的那个。
“来年五月才成婚,你急个什么劲儿?”颜莫歌不咸不淡的讽道。
汐瑶已经转身,随性答,“急着回去数银子。”
身后,三个神色复杂的男子面面相觑,仿佛有所意识。
……
说走就走。
藏秀山庄虽好,想将其用来避世,还是不够隐没。
临别时白蕊颇舍不得汐瑶,红着眼说,待开春来影匠到庄子做修葺时,让他们在沁湖边上也造一座鸳墨阁。只小公子、七爷还有小姐一定要再回来小住啊……
哪个不晓得,这一别待他们回了京中,少不得刀山火海,尔虞我诈。
短暂告别罢了,一队人马轻车简装的向燕华国都行去。
路上走了许久汐瑶都没说话,颜莫歌嫌天太冻,故与她同乘一车。
他从来就不讲什么男女之间的避讳,在京城都没顾忌,这地离京城十万八千里,他就更无所忌惮。
默了许久,他耐不住枯燥的车轮声,主动开口问,“不知此番回京,云王妃是期待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
汐瑶都不看他,一手支着侧脸,双目无神道,“我能说回京之后想先找个地儿钓鱼么?”
自家后花园的池塘也行呢。
在她脚下,两只豹儿慵懒的横在她与颜莫歌之间,长长的身,黝黑的皮毛,不动的话,恍惚让人以为是在这车里安置的昂贵装饰。
“你倒是安了大心。”又是句讽刺入耳。
汐瑶如他所愿的移眸相望,“所以你是在担心么?”
一句话戳中他的心思!
颜莫歌登时变脸,双眸四下寻望着,掩饰道,“本公子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们死不死与我有何相干?大不了我回蒙国找阿娘,再者说这会儿回京,正巧赶上元节,本公子不能去凑个热闹?”
“能。”汐瑶忍笑点头,借着马车颠簸,车帘摇曳,她向外瞄了一眼,正好望到骑在骏马上的祁云澈。他离马车并不多远,三步距离有余,且是汐瑶同颜莫歌说话没有刻意掩声,他定听见了的。
遂,她意味深长,“我们死还是活确实同你没相干。”
说罢就见云王殿下勾了勾唇,她笑意更浓,颜莫歌看出倪端,鼻子朝天极大声的冷哼!
汐瑶视线一撇,又望见行在前面些的祁明夏,随之,她神色黯然少许。
这个人藏得太深,虽此时看似一无所有,只能与冷家一起做祁云澈的左膀右臂,可这日子还长得很,长得难以预料。
外露的情绪被颜莫歌捕捉到,轮到他春风得意,“晓得忌惮他?忌惮他是对的。”
放下车帘,汐瑶端正了坐姿,给同车之人一记‘请出招’的眼色,长路漫漫,有个人闲磨嘴皮子倒是件乐事。
“小公子有何高见?”她问。
颜莫歌耐人寻味道,“不如你高见多。”
“此话怎说?”她佯作不明。
颜莫歌忽的厉色,“慕汐瑶,你别同我绕弯子,就从远的说起,你是如何晓得会有天灾的?”
他那凤眸里火烧得旺盛,像是被某人蒙蔽许久而吃了大亏!
汐瑶把眼圆瞪,连声撇清,“我早同你说过,你自己不做准备,赚不到银子可不能怨我。”
“谁稀罕那几个小钱?”大祁第一富的颜公子不屑冷斥,“本公子问的也不是这个,你心知肚明。”
此前在庄子里,祁明夏和祁云澈看汐瑶的眼神各不相同,但显然都意识到关键所在。
“你到底知道多少?”颜莫歌看她的眼色愈加深沉,仿似要将她望穿。
不止天灾,就是澈哥会继承皇位一事,当初还未走漏消息时,慕汐瑶却早早的预料到。
算起来,倘若不是她一而再的折腾,坏了大事,如今这棋局还不会这样乱。
越想他越窝火,说不担心是假的!
见他满面阴霾,汐瑶脱口道,“我会预知将来,你信不信。”
“你——”颜莫歌一咬牙,作势就想过去拧断她的脖子!
她还真被他那凌厉气势唬到,但不怕,她还有飞墨和凌歌!
两只大猫儿在她紧绷的轻唤下蓦地腾起,磨牙霍霍的怒对颜哥儿,纵使她已将声音压低,可这豹子实在太大,稍有动静就让马车左右晃动起来。
外面,祁云澈觉出古怪,策马靠近问,“何事?”
“什么事都没有!”里面传来汐瑶和颜莫歌的异口同声。
可那话语里,更不乏彼此顾忌的紧迫,就是鬼宿等人都好奇得紧,真想瞧个热闹。
祁云澈闻言就笑了,不看都晓得,这二人定要打起来了。
颜弟的武功这天下只有他和颜朝制的住,而汐瑶有两只猛兽,只能算做旗鼓相当,他懒得管,丢下一句‘好好相处’,轻快的向前去了。
车内,颜莫歌后背紧紧贴在车壁上,时时泛着慵懒的桃花眼,此刻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两只对自己龇牙咧嘴的黑豹子。
再往豹子后面看,汐瑶懒洋洋的抱着暖手炉,笑得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
他火冒三丈,绷紧了皮大骂,“小畜生,当初小爷就不该留你们!到了京城,你们还得跟着小爷,到时候……哼!找个笼子将你们一并关上,一天只有一顿肉!”
那预谋复仇的话说得是抑扬顿挫,逗得汐瑶乐不可支,飞墨凌歌好像听懂了,纷纷转脖子来看她。
安抚的拍拍它们的脑袋,汐瑶道,“放心,你们的小叔舍不得饿你们。”
“谁要做这畜生的小叔?!”颜公子烦闷得不可言,转念恶意的光在眼底呼啸而过,他嗤笑,“你那预知将来的本事告诉你的?”
啧了声,汐瑶摆出神秘兮兮的模样,卖关子,“你还别不信,要不……我们来赌一把?”
“赌什么,你说!”他爽快道。
“就赌祁明夏的正妃是哪个。”
颜莫歌一怔,全然没料到。
“你知道?”他没立刻应声,而是怀疑的问。
汐瑶眨眨眼,娇容上尽是俏皮,本想在同他说笑几句,可今日总是能觉出颜公子与以往不同,是真的担心了,故而她收了脸上的嬉笑,坦然望住他,“我不确定,我也无法同你解释,若你信我的话……”
“少跟本公子来这套!”还没说完,颜莫歌拂袖不耐斥道,“你以为谁都能同本公子同乘一车?”
他早就觉得慕汐瑶有秘密,哪个都说不得,正是因为此,才能助她次次脱困。
回想起来,似乎是有些先见之明。
“你同澈哥说过么?”他再问,想起此前祁明夏看汐瑶的眼神,不免为之焦心。
留意到这一点的人还有多少呢?
这也正是汐瑶的顾虑。
那是她重获新生,太想摆脱前世的束缚,看得太短浅,留下这个致命的破绽。
“他自然是晓得。”覆下眼婕,汐瑶神色间的忧虑难掩。
“还有冷绯玉,再来便是你了。至于我二哥哥,我不说,他不会多问,其他人若要猜度我,我定瞒混过去。”
“算你还没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颜莫歌恨了她一记,又后知后觉的狠辣道,“看来苍阙围城之困得记在你的头上了。”
他反映奇快!
那轩辕曜藏身张家做庶出子,即便生意上没有往来,也会留意其动向。
沈家大张旗鼓的囤积粮草,能不惹人注目么?
汐瑶自知此事上过于鲁莽,险些酿下大祸,故颜莫歌训斥她,她一声都不吭。
她这一泄气,颜哥儿又觉得训她也不得多有意思,还不如斗嘴来得痛快,罢了摇着头叹了好长一声,说,“宽心,本公子不会让他有机可乘。”
她同他如实到的原因,自是期望他留心祁明夏。
“不过——”心思一转,颜莫歌笑得委实黑心,“回京后,他的用处大得很,就要看明王殿下会不会左右逢源了。”
汐瑶闻言了然,遂附和而笑,“祁明夏是把好剑。”
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颜莫歌提了提唇角,难得赞同她一次。
汐瑶再接着道,“我猜他的正妃是睿贤王的孙女,明月郡主祁紫涵。”
默……
听她这清淡说来,颜莫歌连额角都不禁突跳了下,拿不准这个女人到底如何来的自信。
好似她对待澈哥也是这般,不讲章法,更……硬生生的搅乱多少人下得一盘大局在握的好棋!
长久的思绪挣扎过后,他恨恨看向她,咬牙吐出不服气的三个字,“赌什么!?”
……
整整行了十三日,在上元节的前一天,回到京城。
这些时日几乎不曾在途中多有停留,连夜里都在赶路,除了休息不好,倒不得遇上什么厮杀。
想来该对付的,要对付他们的,都想等到回京之后罢。
过了东都后,颜莫歌就没再与汐瑶同乘一辆车,孰轻孰重,他自有拿捏。
这日未时快过了,汐瑶倚在车内,暖炉几乎不曾离手,不知怎的,越近燕华,越觉得寒冷非常。
外面天色阴暗昏黄,看似一场大雪将至。
瑞雪兆丰年,明儿个就是正月十五,百姓们都盼着呢。
随着车轮转动,不时会有丝丝凉风渗入,沁入汐瑶没有裹好的颈子里,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从昏沉的瞌睡里醒来。
睁开朦胧的眼,正是思索着应当快到京城时,就在忽然间,嘈杂而纷乱的马蹄声在靠近,似来了万马千军,铁蹄铮铮,震耳欲聋,大有地动山摇之势。
而她同时亦感到车驶得比方才快些了,掀起车帘,只见祁云澈扬鞭前去,她再将视线放远,正逢官道一入弯处,当先有一人夺身而出。
马背上的男子一身暗红劲装,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正是冷绯玉!
汐瑶刚将他望清,紧接着在他身后多出一道无暇的纯白衣影,那是——祁璟轩!
更在他们身后,精兵们均是身着黑色铠甲,威武不凡,在这暗沉的寒日里令人为之一振!
继而,当冷绯玉与祁云澈面对面,他随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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