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格居心叵测,本就是煜王的人,在朕的身边安插密探,与你私通,收买皇太后身边的女官,以此关系将我祁国如花女眷卖到北境去,赚取暴利,他会造反有何稀奇?”
抬首,他被远处满山炙焰染得血红的脸恢复了与昔日一般的冰冷,“让他反的不是朕,是你。”
袁洛星浑然僵滞!!
“你是不惜以身相许,博取雷格信任,窃得先皇后一家蒙冤之实情,今而事情败露,朕灭他满门理所应当,你身边自有他的人会去告密,他不得不反。”
话尽于此。
不惜以身相许博取雷格的信任,窃得先皇后一家蒙冤实情……
他利用她为慕汐瑶一家洗脱冤屈?!
“不,不是这样的……”袁洛星颤栗不止,不敢相信他会做到这一步。
慕家参与张家谋逆,勾结前朝轩辕氏,其罪当诛其九族,满门抄斩!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他凭一己之力,想以此逆转?!
“我本就和雷格有私情,早就有了!才不是为了帮慕汐瑶洗脱冤情,她有什么冤情?!!”
袁洛星失控的喊叫,扯着心肺,仿佛有什么要将她撕裂了。
是真相,是祁云澈未雨绸缪许久的布局!
“你故意的是不是?慕容嫣她们的死都算不了什么,你故意这样折磨我是不是?!!”
明知道她最恨的就是慕汐瑶,恨不得那个女人生是痛不欲生,死是碎尸万段,还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升。
她怎会为了慕汐瑶去与雷格私通?
心神恍惚之余,她又想起那日倾盆大雨,太极殿外幽若对自己那番说话。
要不是她将她激恼,她根本不会冒充宫婢来东都!
若她不来,雷格怎会轻信,怎会放手一搏,自取灭亡?
“你都算计好了……”
不可置信摇头复再摇头,袁洛星不死心的追问,“你根本就知道幽若不是慕汐瑶,更未对她迷恋,你只是用她来激怒我?那报信的人是谁?你说!你也在我身边安了密探对不对?你还是提防我的对不对?”
至少防着,那也是种在意!
“是莲初。”祁云澈漠然的回答,绝了她唯一的念想。
是莲初……
她明明命人将她杖毙,那么他暗中救下莲初一命为自己所用,皆是水到渠成。
祁云澈再不多看她了,在她眼中那道孑然而立的侧影从来不属于她,他更从没把她真正看进眼里过。
一早就该知道,这个男人的温柔和感情都给了慕汐瑶,其他人对他而言都是多余。
霎时周身瘫软,袁洛星狼狈无力的坐倒在地上。
依他所言,她竟还立下奇功?
可这是用她的身体换来的,比直接与天下人知道她和雷格早有私情更叫她生不如死!
她身为左相的爹爹自然会知道实情,到那时为了保住袁家的声誉,必是什么都要答应的,更之余不过是为一个死了的先皇后——平反!
“你好卑鄙,你好卑鄙……”
十指陷入身旁两侧干涩的泥土中,揪的是心,连骨髓深处都在抽痛!
“你可以一死了之。”祁云澈寡淡无情的说,垂眸无喜无怒的看向她,残酷如魔鬼,“但朕知道,你不敢。”
他卑鄙吗?
俨然无所谓了。
他们都说汐瑶不能与他比肩,可他偏要让她与自己一起载入史册,流芳百世!
这是他唯一生念,如今他终于做到了。
……
云昭八年,七月十九。
经查,宣威将军雷格实属煜王旧部,其助纣为虐,诬陷忠良,残害百姓,当属祁国最大患!
事败后,雷格举兵攻忘忧山,烧毁行宫,意图弑君。
定南王平之,生擒逆贼,将其五马分尸。
贤妃袁洛星为此立下奇功,众人却不知她功在何处。
八月末圣驾回京,贤妃出家,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为此后世众说纷纭,最广为流传的,便是她曾因先皇后得宠,妒意大起,时逢张家勾结轩辕氏谋反,借外力安了慕家莫须有之罪名,其后荣登凤座,饱受良心谴责,献计为云昭帝除去心腹大患,就此归隐,注定一生不安。
而实则,袁洛星怎会有愧?
她越是无愧,祁云澈越要让世人当她在忏悔!
忘忧山行宫的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七日,七日后一切灰飞烟灭,先废后慕汐瑶冤情得以昭雪。
九月京城,群臣联名上书,复‘忠烈武安’之名,云昭帝当即下旨,追封慕氏为昭宗文德皇后,并言,慕氏乃朕之最爱,世间再无任何人可比。
举国上下皆为痴情的帝王潸然泪下时,没人知道,左相家从此多了一个疯子。
……
九月十六,云王府。
不管外面怎样风起云涌,此处不变。
这夜月色极好,男子一身墨色蟒袍,独坐于听风小阁煮茶。
耳边自得清静,脑海里却总有个声音在念叨,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这话说得真是不假,你说呢?王爷?
祁云澈淡笑,弯起薄唇透出丝丝柔软。
转身抬首,看向亭外高悬于空的明月,诚然,果真是又圆又明,只可惜一个人独赏,太寂寞。
饮下一杯茶,茶味苦涩,觉不出丝毫甘甜,他先有微怔,继而淡然。
早就该知道了,没有她在,任何都是索然无味的。
自天烨二十七年的千秋节,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如今想做的都已做成,汐瑶,已经再没有任何事能阻拦你我在一起。
依稀,亭外石阶那处传来隐隐的哭声,祁云澈不曾看,只笑道,“哭什么?你家主子一个人未免太寂寞,我去陪她,难道不好么?”
听他一言,粉乔更是泣不成声。
在她的身后七名死士默然而立,夜色掩去了他们每个人沉痛到了极致的面目表情。
他们一生只侍奉一主,若主子死了,定要殉葬。
许是觉出那重凝结不散的气息,祁云澈又吩咐道,“我死后,你们不必追随,与我和她一个清静。”
至于别的……
此时冷绯玉守在亭下,他一心求死,自然是早就打算好了。
结局篇(二十二):爱你成痴
晴空朗朗,皎月盈盈,听风小阁这处气氛很是叫人哀伤。爱睍莼璩
粉乔声泪俱下,双肩颤得不停,道,“皇上,您的一片心意姑娘定会晓得,姑娘也不会想你死的,你信奴婢!”
她已换回一身寻常百姓的装扮,看似与一般年轻的妇人没有多大区别。
念儿在她怀中安静的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轸宿站在她身侧最近的地方,一家三口,和乐美满。
只消待祁云澈饮下毒酒,他们走出这云王府,从今往后,无主可侍,与天下纷争,祁氏皇族更没有任何关系辂。
他们以寻一处安乐之境,重新生活,忘掉曾经发生的一切。
可……纵使有情人身死能合葬于同穴,叫人眼睁睁望着祁云澈追随慕汐瑶而去,实在是件艰难痛苦的事。
粉乔这番话并非只为阻止他一心求死驵。
只因她相信,倘若姑娘泉下有知,一定会期望他好好活着。
死士们皆默然,自来他们便是杀人的工具,听从主子的命令行事,而今忽然获得自由身,除了心情沉重复杂得无法言喻之外,更多的是茫然。
就连向来最有主意的鬼宿也无计可施,他最早洞悉主子的想法。
坐在厅中饮茶的男子心意已决,阻止,是错,不阻,亦是错!
最后只能僵僵的站在此处,送七爷最后一程么?
刀山火海,血雨腥风都闯过来了,哪个不是条硬汉?唯独这场景,却是他们都想逃避的。
置身亭中,祁云澈始终一派闲适淡然,连那张自来冰冷的脸容上漂浮着少许明显的笑意。
褪下刺目的龙袍,他如今只是一个平凡人,终于……他可以做一个随心所欲的平凡人!
深眸看向被暗夜轻易掩去的那一行人,他勾起薄唇,轻松道,“这世间上我想做的事皆已做成,再无任何留恋,你们该替我高兴。”
面前的茶具有许多年不曾用,这夜他一来就先去书房将其取出,用滚水洗了两道。
同样的雨前龙井,同样的煮茶步骤,茶水入口,苦涩萦绕在舌尖齿间,和过往的回忆一起纠缠,继而他更加确信,已经到了他期待许久的这一时。
不做云昭皇帝,更不肩负天下,只做汐瑶一个人的祁云澈,陪她永生永世。
待云昭帝病薨的消息传出,冷绯玉就会将继位的遗照取出,辅佐新君继位。
是璟王,是明王,抑或长公主,都与他再无任何关系。
那是他和冷家交换的条件,新君由冷家来决定和辅佐,他只要汐瑶与他一起被后人记住,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唯一想做的。
此时听风小阁下,冷绯玉闻讯前来,若说要以少数几个知情人来送祁云澈最后一程,他自觉尴尬。
说不太熟悉,他们也能算做一起长大的。
可真的计较起来,少小到如今,冷绯玉都没法否认,无论是对儿时寡言的他,还是身为一国之君的他,自己都不了解。
谁能想到一个坐拥天下,有着至高无上权利的男人,他最终的夙愿不过是陪心爱的女人长眠地底呢?
而他仅能做的,是在他死后以忠臣之名,为那一副华美的空棺送葬。
唏嘘?叹慨?感动?
终归是别人的情感,他无法体会太多。
远处,一个女子缓缓行来,抬眸望去,是幽若。
冷绯玉对她映像颇深,她长得极像慕汐瑶,曾经他和其他人一样,以为祁云澈会将她当作替代。
现下想来,除了会因此自嘲自己,更是他们低估祁云澈对慕汐瑶的情。
这真正的结局,无不在时时刻刻嘲笑着他们世俗的眼光。
幽若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白裙飘渺,头上只有一朵百花做装饰,她面色凛然,双手捧一托盘,盘中玉杯里乘着夺人性命的毒。
由她来送这毒酒,委实再合适不过。
经过冷绯玉,幽若直径走上假山去到听风小阁,跪在祁云澈面前,她将托盘高举,“容奴婢送七爷一程。”
人一生能求得所愿,死而无憾,亦是件幸事。
眼前这个男人,她曾与天下人一样畏惧过。
可当那夜他带她前往那座冰室,见到传言中最不得母仪天下风范的汐瑶皇后,再听当今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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