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瑶与张恩慈水火不容,又在今晨有过接触,得机会下毒也并非不可能。
然……
听了沈二公子的话,她这才醒悟,胭脂中的水银根本不足以毒杀张恩慈腹中的胎儿,不!应该说她用了两载,根本不可能受孕。
那因鸽子汤里掉入少许混有水银的胭脂而小产就更加说不通了!
而联想到水银的避孕效用,苏月荷便周身抑制不住的开始发颤,发寒,后怕不已,更在心头涌起源源不断的恨意!
张恩慈的目标是她,是她!!
她的肚子多年没有动静,肌肤却始终光滑如玉,与她同岁的夫人们以常此恭维她,说她保养得当,瞧着似双十年华,她还在心中暗自窃喜!
没想到啊……
这一切竟都是张恩慈暗中毒辣的设计!
如若不然,她怎会强忍丧子之痛赶来这儿,非但没与宋嬷嬷一道指责,反而为汐瑶说话?
张恩慈也知自己的谎话诸多破绽,如今孩子已经没了,她即便心痛也再难挽回,让她更加恐慌的是她经营多年的阴谋在今日穿帮。
醒来之后,听闻慕坚在花厅追究她中毒一事,顾不上虚弱的身子,取了那盒早就准备好的胭脂赶来。
她不能确定这是否乃慕汐瑶所为,毕竟此事做得密不透风,知情的也仅仅只有宋嬷嬷而已。
只晕了那么半会儿功夫,赶来花厅时,就已闹到这般。
女儿与宋嬷嬷想将罪过往慕汐瑶头上扣,难道她不想?
可那丫头狡猾得过分,那件事她不知道也就罢了,若真是她刻意所为,张恩慈心惊这一关自己没那么容易能闯过!
掺有水银的胭脂不过是为将来做个不时之需,断没想到会在此时用上。
为今也只有以此强辩,更寄情于慕坚,希望他看在多年同床共枕的情分上,让她求个安生!
“老爷,既然妾身已经说明,此事便……”
“老爷,下毒一事非同小可,恩慈的孩子已经没了,凶手未找到,府中上下难免不安。”没等她说完,就听苏月荷果断的说道,“依我看,不如唤大厨房的人来问个仔细吧?”
听了苏月荷的话,汐瑶估摸着她这位善良过头的二叔母,这时应该清醒许多了吧?
遂即,她也附和道,“虽有姨娘为我说话,汐瑶心中感激不尽,可那三言两语,不足证明我的清白,此事看似复杂,但只要让大夫查查姨娘服下的那半盅鸽子汤里的用料,还有平日负责府中采办的是哪些人,真正的凶手应当很快就现出原形。”
张恩慈心中有鬼,本就少了三分底气,见苏月荷态度坚决,温和的面色却比平日看上去更加坚持,又得汐瑶与之一唱一和,越发贴近真相,她越是惴惴不安!
“一场误会,何须劳师动……”
“话不能说得那么轻巧。”汐瑶温淡的看着她,眼神里都是宽慰,“姨娘才将失去孩儿,难道不想将此事弄个清楚明白么?就当姨娘认为是自己误食了掺了水银的胭脂才导致小产,查一查,防患于未然也是好的吧?”
说到这,沈瑾瑜也倏的起身来对慕坚道,“堂妹性情温和贤淑,污蔑她是下毒之人,晚辈绝不相信,今日晚辈虽来得仓促,可遇上此事,自当出一份力,常年跟随晚辈东奔西走的那位塞外名医对毒甚为了解,不若就请他将贵府大厨房亲检一番,也许能找到线索,不知慕大人的意思……?”
“沈二公子常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身边的名医岂是等闲之辈?”苏月荷身为当家主母,那风范总算是历练出来了。
既然她已洞悉那水银之毒最大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坐以待毙就只有死。
“若能得沈二公子从旁相助,是我慕府之幸,老爷,你说呢?”苏月荷征询的看向旁侧的慕坚。
话说到这般,张恩慈是何等角色?
她得了机会,怎可能不将慕汐瑶往死里踩?直觉顺藤摸瓜的查下去,远不止这些!
“就照汐瑶和贤侄的意思去办吧。”窒息的默然中,众人终于听到慕坚如此说道。
闻言张恩慈整个人顿时失力,差点没再次晕过去。
……
柳舒和红妆领着几个自己信得过的丫头婆子出了花厅,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拿来棍仗,一副要做严刑拷打的慎人架势。
又见那位随沈二公子来的塞外名医捧着鸽子汤在旁细细研究检查,一个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都听见了花厅里老爷和夫人的说话,不是只查大厨房吗?
好些人打着颤犯嘀咕,为何连问都不问一句,就似要用刑的样子?
红妆面上带着冷笑,打眼瞅着他们道,“毒害主子非同小可,你们好好回想,觉着有什么可疑之处,如何可疑,想清楚了再开口。”
柳舒也提着嗓子唬道,“大夫也说那水银下毒是长久之事,若此时说出来,兴许夫人还会看在多年的主仆情分上网开一面,要是等我们查出个仔细来,那就直接送官府查办,‘谋害主子’的罪名可不轻!”
她二人一搭一唱,罢了对视了眼,再去瞧那些面面相觑的下人。
毕竟慕府太平了多年,只上回刘大一家吃里爬外被发卖出去,入府时间最短的也有三、五年了,加上夫人宽厚,彼此间不像别家那样间隙诸多,为几许薄利勾心斗角。
这会儿让他们互相揭发,莫说真猜到了那下毒之人,若猜错了呢?往后还如何相处?
“都没有想说的吗?”等了半响,柳舒又是一笑,面色再一凝,转而厉声道,“那就每人先赏十个板子,你们再慢慢想!”
话罢立刻有人开始求饶喊冤。
“那鸽子汤是从大厨房端出去的,与我们有何关系?”
说话的是平时照料各院里花草的王五,他一开口,他家婆子也跟着道,“是啊,就算真要扯个厉害关系,那也只采办与大厨房最可疑,我们平日连厨房都进不得的,用料和食材摸都摸不到,怎得机会行那歹毒之事?”
经他家两口子起了话头,其他人也跟着开了声,那板子打在人身上,棍棍下去都疼!谁愿意无端端去受那样的罪啊……
大厨房那边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互呛起来。
柳舒和红妆均不作声,只用双眼仔细在人堆里扫视,连他们的表情与动作都不放过。
蓦地,红妆似发现了什么,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下柳舒,示意她望去——
人人自危,或极力辩解,或害怕得泣不成声,或因一句落到自己头上的话激动得面红耳赤,却只有一人跪在当中,深深埋着脑袋,一言不发,全身剧烈的颤抖着。
正在这时,在旁边检查那汤的名医走了过来,将一颗被白色棉布拖着的红枣核递来,道,“老夫肯定,鸽子汤中的水银毒来自这红枣。”
闻他一言,那群已经争得不可开交的更加激烈。
“这几年红枣这些温补的都是葛大虎和他儿子闺女在管,他家最可疑!”
闻言葛大虎立刻向泼自己脏水的人凶去,“去你个求的!老子的爷爷就在武安侯府伺候太爷,老子跟着二老爷过慕府,会害主子?瞎了你的狗眼污蔑老子!”
柳舒才不管这些,眼睛盯着人群里那一声都没吱过的人,她却对葛大虎道,“既然有人说是你,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
那葛大虎少年时就跟随慕展鹏身边打仗,后来在战场上丢了一直胳膊,便留在府里做些粗活功夫,他是个蛮人,媳妇当年因一场大病早早的去了,留下双儿女,如今都在府上跟着他。
他平时说话粗野,心肠又忠又直,哪里容得柳舒一个丫头片子质问自己?
当即跳了起来,口沫横飞的暴怒道,“你虎爷爷我一条命是太爷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我会做那等吃里爬外的事?”
柳舒却笑,面不改色道,“人会变,心更会变,我家男人还不是跟大老爷行过军打过仗?从前他还不会喝花酒呢,除非你拿出证据来,否则不管你是不是爷,今日甭想就这么算了!”
说罢就像旁边的人丢眼色道,“打他二十个板子再说!”
葛大虎青筋暴跳,作势与那向他回棍的人抢夺起来。
红妆立刻退开老远,大呼起来,“葛大虎要反了!我看他就是下毒之人,赶紧报官!”
由是这一喊,登时乱成了一团,忽听谁尖利的叫了声,众人被那声音引得同时看去,就见葛大虎的女儿葛青哭着扑了上来,跪挡在她爹爹跟前撕声喊道,“是我做的!是我做的!莫要怪我爹爹!他什么都不知道!我都招!!”
那极其清晰的喊声被花厅中的人听得一字不漏,对于张恩慈来说更是种缓慢而痛苦的折磨。
当听到葛青不经柳舒和红妆相逼,主动站出来时,她早已满头冷汗,一颗悬起的心更加不知所措。
天要塌了……
……
外面闹了一阵,总算安静下来,葛青被五花大绑,由两个婆子押着走进花厅来。
柳舒和红妆随后而至,二人配合默契,亲密无间,都瞧见张姨娘滴着冷汗的脸是有多难看了。
她们夫人日日都要服一碗桂圆莲子红枣汤,以作补气养身之用,在这红枣上下功夫,目的是什么?夫人多年未有孕相,又是因为什么?
所有的疑团,马上就能揭晓了。
却不想就在葛青往厅中跪下的同时,宋嬷嬷忽然站了起来,冷不防大力的将站在她不远处的汐瑶拽到跟前,再从怀中掏出把锋利的剪子抵上她白皙的颈项!
“姑娘!”
“汐瑶!!”
“乳娘……”
“宋嬷嬷,你要做什么?!”
惊呼声四起,连始终放宽了心看戏的沈瑾瑜都没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容人威胁了汐瑶的小命去!
“既然事已至此,老奴也不再吊各位主子的胃口。”
宋嬷嬷老脸平和,丝丝沁狠,将汐瑶胁迫在手,看向惊得站起来的慕坚和苏月荷道,“老奴此生只认张家一门,我家小姐虽为庶出,论身份,却也比夫人珍贵,岂能委屈做个外室?设计葛大虎家闺女,让她在夫人每日所服的食材中动手脚,全是老奴一人所为,那些红枣里都加了水银粉,吃不死人,却能让夫人……绝育!”
她嚯的露出一笑,让苏月荷多年不能生,成了她了不得的功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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