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说完,汐瑶知道这堆找死的话足以让冷绯玉黑脸,索性她转了身去背对他,再决然道,“还请世子莫要想太多!”
无论她所说还是今后所做,全因一个‘身不由己’,这便让她和那些阴谋诡计,利益计较,连同她的小心思小权衡,统统撇清了关系。
最后还将定南王世子奚落得一文不值……
听她说完,冷绯玉已是额角青筋暴突,双眼瞪得骇人,先前那张桀骜的黑脸,也因怒气显得有些红。
他自小在军中磨砺,自认粗人一个,可也从没生出过对女人动手的心。
更何况眼前那用后脑勺对着自己的也算不得什么女人,脸貌都还没张开的死丫头,说出的话怎就那么气人?!
两眼喷火的盯着她后脑瞪,他是她的下下策?
好……好……
“慕汐瑶,你主意倒是大得很!”冷绯玉咬牙切齿。
“谢世子夸奖!”汐瑶大大方方的应下。
素来在定南王府,他就是混世魔王,到了军营更说一不二,军令如山他最大!眼前这么个刁钻的丫头,难不成他没招了?
神思一闪,冷绯玉跟着气什么呢?
她说的话全然出于她的利益考虑,若换做是他,保不齐也一样。
而且她是没有退路的,对做皇家儿媳这档子事,自知者明还不浅,惹急了才抓了他来做挡箭牌。
换言之,他是她的救命稻草。
只不过端的态度不正,千万般不该把脸色使到他跟前来。
由是冷绯玉几个眨眼间就理清了思绪,却还是阴着脸警告她道,“既然你看得如此通透,我便只有一句话,倘若你有本事阻止皇上指婚也罢,否则爷这下下策还真能派上用场,就是你嫌定南王妃做得不痛快,哭天抢地也没用了!”
说完,汐瑶与他一道‘哼’了声,再齐齐迈步往前,走完这穿堂小院,眼前只得一条分岔路。
“走这边!”
两个人又同时道,指的却是不同的方向。
都在气头上,怄得凶狠,自然是谁也不肯听谁的。
吼完之后,只顾自己,头也不回,分道扬镳,简直求之不得!
待此地又恢复寂宁,唯有苍白的月光冷清的洒在那些假山,那些草木上,有个身影这才从从不起眼的暗角中,悄无声息的移了出来……
……
颜家的老宅鬼气森森。
若非应着洛瑜节在各处挂了许多漂亮的花灯,只怕平日谁从那门口经过,都要被这阴冷的气息吓得抖三抖。
离了冷绯玉,汐瑶乱闯乱撞的走了好一会儿,总算平复了些许心绪。
再定神,才发现自己全然成了迷途的羊,不知身在何处了。
耳边夏蝉声不绝,倒将她那急躁不安的心跳声烘托得越发清晰。
唉……
心里长长一叹,这颜家果然厉害,她原想仗着前世苦心钻研奇门遁甲之术,要想从此地脱身应当不难。
未曾想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扫视周遭,仿似又窜进一个院子。
假山,流水,青松,角楼……瞧哪儿都眼熟,再仔细一望,便又全然觉得眼生。
别说她方才被怒气所扰,横冲直闯,就是此时静下心来,也定走不出去的。
想到此,她干脆就近一屁股往身后的大石头上坐下,懒得动了,心说等人来找吧……
那冷绯玉虽气人,可汐瑶却很清楚,今日他并未做错什么。
他处在那高位上,每走一步都要权衡再三,冷家一脉相连,他肯定不愿意祁璟轩娶了她。
淑妃娘娘这么多年来明哲保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嫁给年过古稀南疆王,为的不就是假借此让煜王和明王误以为皇上真的在打压冷家?
他冷家早就选定了立场,圣意难为……
若非她慕汐瑶是得机会重活一次的人,又怎能真的洞悉了难测的君心去?
如今好了,她竟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跳。
那些自来精打细算的人听闻皇上要给她指婚,一个个早就趋利避害,她还闲得帮冷绯玉长析一番,连他都觉得自己娶她是最好的。
那狠话也放出来了,她若没法子逆转形势,冷绯玉定会在皇上指婚前去请旨。
他娶了她,皆大欢喜,那些情爱什么的,身在明争暗斗的皇权漩涡中,就莫要提了!
只奇怪的是,刚才她口口声声说选他时,他却问她为何不选祁云澈?
倘若他知情,就算再在气头上也不会那样激她。”毕竟前生皇上为了打消煜王和明王对祁云澈的顾虑,才将她指给祁云澈。
假使他知道皇上真正的心思,便不会有此一说,所以……
一阵诡异的凉风扫过,汐瑶不禁打了个冷颤!
冷家将来自要交到冷绯玉手里,他不知道也只是暂时,恐怕此事瞒不了多久,眼下还在南巡,待回京之后就说不准了。
那么她还真得再这路途中把自己的夫婿选定,否则让冷绯玉得知她只是皇上使障眼法的棋子,他对她又不得感情,自然会全力支持她嫁与祁云澈!
蓦地一怔!
她被这想法吓得差点停止呼吸。
莫不是果真觉得上辈子太软弱,这一世凡事便连锋芒都不晓得掩饰,事事争强好胜,嘴上坦图一时之快又如何?
慕汐瑶啊慕汐瑶……
“你怎么那么笨!!”
酸了鼻子,她垂下双肩欲哭无泪的责难自己。
哪晓得才说完,身后一道沉沉的声音便响起,平静无澜,不似嘲讽,更没有关心,只淡漠地问,“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她人是一惊,回头便看见祁云澈立在自己身后。
还是那张无匹的姿容,俊美的面容上刻着与这世间一切都疏离不亲的神情,比起映在她脑中十年后的模样,此时的祁云澈只静淡得过分,稚气之说,与他从不沾边。
这次汐瑶反映够快,忙站起身来对他福了福身,颔首道,“云王殿下。”
见她中规中矩的给自己行了一礼,祁云澈似有不适的愣了半瞬。
刚才还一副又委屈又苦恼的模样,怎一见他就老实成这般?
就像是刻意要与他拉开距离,独独对他生人勿进。
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见识过的,但为何偏在他跟前收敛,明显得竟是让他有些想一探究竟了。
不得他出声,汐瑶整个人还保持着同他作礼的姿势,双腿微弯,低眸看地。
等了半响,终是忍不住抬头去看,正撞上祁云澈微微挑起深眸,沉静的注视着她。
汐瑶对他这细微的动作太熟悉,每每他如此看人时,便是在思索与那人有关的事。
她心思里最不愿意引起他的注意,不想会在此时此地遇上,再看看周遭,不禁发出疑惑,“咦?怎不见星儿?”
得她一问,祁云澈仿佛才想起了什么,故而移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四下清浅的寻望了番,末了只与汐瑶两个让她想吐血的字,“不知。”
不知……
在进这宅子前,他们抓阄决定谁与谁一道。
颜家那抓阄的竹筒简直就是冷绯玉养大的,除了他得偿所愿偏要与她在一起找不痛快,其他人都不好过。
慕容嫣沉青了脸色随祈裴元最先走进宅子,随后是兴高采烈的祁璟轩和羞红了脸的慕容娇,祁成昊对慕容青没什么意见,倒是汐瑶没落下他与冷绯玉传递厮杀的眼神。
而袁洛星呢,虽想和大祁的皇亲国戚们将关系打好,但南巡途中不难看出她对祁云澈也是敬而远之的,奈何她时运不济,抓阄偏与那黑面神凑在一起。
这下好了,汐瑶没想到会撞见祁云澈,可本该在他身边的人呢?
“王爷,你把星儿弄丢了?”她问,真真不可思议。
上辈子也没觉得他是个糊涂的人啊……
听她的语气,再看她那张呆愕小脸,这会儿应当是真性情吧?
不知为何,祁云澈忽然觉得宽释多了,再度望了下四周,难得打趣道,“绯玉把你弄丢了?”
你是我的心结
难得祁云澈有心情说笑,可汐瑶却不知该怎样回应。爱殢殩獍
到底对他太熟悉了,只消他一个细微的动作,哪怕是他不经意的舒眉,她都能以此作为凭断,得知他此时是个如何的状态。
前世她太在乎他,因而无时无刻都以他为中心,仔细他的情绪,他眼角眉梢轻微的气色变化。
她始终都觉得祁云澈是个寡言的人,许多心中所想,她即便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说,只能靠猜的。
而她也最喜欢依偎在他怀里,问他在想什么嬖。
现如今汐瑶对这反而感到释然。
无论是谁,倘若他愿意把心扉对你敞开,又何须让你猜得苦恼?
就像现在,这夜月色不错,他的心情不错,纵使从前她对他多有不敬,他也一样会与她玩笑打趣浪。
见慕汐瑶不说话,只盯着自己望得出神,祁云澈才消散几分的疑惑又有凝聚之势。
平日她和璟轩几个玩闹他看在眼里,就是对绯玉横眉冷眼,那也是有情绪变化的。
但只要是与自己有关,她总是三缄其口,他能察觉出她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甚至过于小心翼翼,总是不愿和他多有牵扯,到底是何缘故?
凝视她那张千愁万绪的小脸,他又问不出来了。
索性转身,淡淡道,“走吧。”
闻声,汐瑶回神过来,发现祁云澈已经走出一段距离。
他今日穿了一件天青色的缎袍,没有多余复杂的修衬和挂饰,外面罩了件黑紫色半透明薄纱的大麾,每走一步都沉稳有力,衣廓轻扬出肃威的弧度,让人感觉他是个心纳百川,事事在握,却又藏而不露的人。
而他的容貌就自不必多说了。
哪怕让汐瑶闭上眼,他的每个表情,都早就深深的刻在她心底。
这是她耗尽一生去爱过的人,只望着那背影,那已经相隔了一生的期许和追逐还点点荡漾在心头,挥之不散。
哪儿有那么容易?
嘴边渗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汐瑶迈步跟了上去。
……
月色过于朦胧,与祁云澈一路无话,保持着五步相隔的距离,他在前,她跟后,就这样走了一会儿。
有他在,汐瑶自不担心出不去的问题,只暗自调整着心绪。
对于她来说,他是她前生的夫君,过往种种的一切,现在都还不曾发生,而此刻他们只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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