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一夜惊心动魄。
回到武安侯府,梦娇和张嬷嬷早就得了方世林派人来传报,故而见到汐瑶满身血污,狼狈至极,心头虽惊,却也按捺了不安,吩咐四婢为姑娘梳洗。
那辆不成型的马车,当夜梦娇就吩咐下人将其拆了烧干净。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大难不死,隔天定要去幽若寺烧香祈福的。
珍华苑里的烛火亮通次日天光微曦,汐瑶服了碗压惊的汤才睡下。
却不想闹这一场,竟引她发了热病,浑浑噩噩躺了整整两天。
京城里早就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说这武安侯府的慕汐瑶,想让人忘记都难!
也不知她是运气太好,还是时运太差,好事坏事都被惦记着,虽每每能化险为夷,可总是拿自个儿折腾,哪里禁受得住多少……
更有传她在南巡时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人到哪里,那人命案也犯到哪里。
这些,病中的汐瑶都是听不见的。
她虽有意识,知道自己着了风受了寒,可那半梦半醒间,一场场前世今生交替肆意,久久将她缠绕。
一会儿是那大婚,满眼红绸的云王府,她满身凤冠霞帔,只身坐在喜房中,内心那等待的忐忑竟如此生动。
一会儿,她又跪到了御书房前,顶着灼目的烈日,大汗淋漓,几近虚脱,那人始终不愿出来见她一面。
再接着,她仿似听到四婢焦虑的对话声,粉乔问,姑娘怎还不醒,都昏了两日……
她多想醒过来啊……
沉沉的眼皮如何都睁不开,她索性昏睡过去,任由自己被梦魇吞噬。
那画面生兀跳转,眨眼之间,她仿佛又回到皇宫。
这一次,见到的却是另一个她所熟悉的人!
漫天飞雪,那一身皇后打扮的袁洛星跪扑在太极宫外,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她模样不似如今这般稚嫩,柔媚的眉目间,多的是几分成熟女子的妩媚和柔情,那是前世的贤妃,不!是汐瑶死后,终于如愿母仪天下的袁皇后!
这倒是稀奇了。
见她哭得那般惨,汐瑶竟也顾不上自己是否在梦里,干脆走近了细细的瞧去。
可无论她如何走,却只能与自己看到的相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再多半分都没有了。
那袁洛星不停掉着眼泪,哭求着什么,站在太极宫外的奴才们视若无睹,一张张冷漠的脸孔,当真是这皇宫最好的陪衬!
她在求谁呢?
她又想见谁呢?
正是汐瑶疑惑时,依稀,从深宫里行出一人,是刘茂德!
他端立在袁洛星跟前,手里握着拂尘,微微低着脑袋,冷声说,“贤妃,回吧,您执掌凤印这两年,后宫不安,几位娘娘相继死于非命,比先皇后妃争斗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当中缘由,若深究下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如今皇上只废了您的后位,恢复贤妃之位,已是格外开恩,再纠缠下去,得不偿失。”
说完,他转身就走,比起当年在御书房外对汐瑶,这态度真是……
“不会的,不会的!!!”袁洛星拼命摇着头,精致的妆容早就不复存在,“皇上不会废我的,皇上不会废我的,我是皇后!!我是皇后!!!!”
……
睁开眼,眸中一片柔黄的光,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汐瑶拧了拧眉,又眨了眨眼。
她好像梦到了前世,自己死后……发生的事?
那梦太清晰了,每个画面,每句话语,包括刘茂德说的……袁洛星执掌凤印这两年……
也就是说,那是……
“云昭……七年?”
她这一开口不要紧,才听得自己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更把睡在旁边的心蓝吵醒,抬起头来模模糊糊的看着她问,“什么云昭七年?”
罢了,汐瑶与她对视少许,两人眼神都各自说不清的呆!
半响,心蓝蓦地醒神,露出个笑来,“姑娘可算醒了!!”
也不管这是几更天,她站起来就出去唤另外三个,留了那女子自己躺在床上,对此前的梦想得入神。
云昭七年……
汐瑶有些分不清楚,那到底是真的,还是所有都只是自己一场痴梦了。
依着她今生几次不费力的对付袁洛星,她那愚蠢性子,做了皇后岂不更加嚣张?
可慕容皇贵妃岂能坐以待毙?
那刘茂德说,后宫不安,比先皇后妃争斗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句倒让汐瑶深刻。
如今天烨皇帝的后宫,那风起云涌,无不与前朝政事相挂钩,连刘大总管都敢给袁洛星脸色看,想必她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只不过……那些都是真的吗?
想到此,她才将舒展的眉头又深深蹙起。
那梦中声泪俱下哭求的袁洛星,与当日的她有何区别?
她这没有去争,去斗的,落得那般下场,可以当作活该,可袁洛星却耗尽一生去算计!
最后,她又能得什么……?
她们终究都不过是那座皇宫中的匆匆过客,那些情啊,爱啊……都是假的。
……
四婢整齐的回珍华苑时,汐瑶已经自个儿起身来,披了件外衣安坐于外室的榻上。
榻边的那扇窗被她推开一条缝隙,有清新的风一缕缕的飘进来,她手里捧着暖炉,病过之后,模样虽还憔悴,但终归看着是要好了的。
再得她见了雪桂几个,开口便问有什么吃的,只这一句话,彻底让四婢安心。
不论可有前世,如今她只求今生。
病一场也好,倒是让她清醒了。
……
这天未过午时,京城又被一大事闹开。
十皇子祈裴元入宫请旨,向皇上求了慕家三小姐,说是在璟王辰宴上,对其一见倾心。
祁尹政欣然应允,当即封了他亲王,赐裴王府,更命太史局择良辰吉日,估摸着最快,也要明年初才能完婚了。
全京城都没想到,这慕家最先做了王妃的人,竟是才被抬平的已故张氏之女慕汐灵!
就是张家还留在京中的兄妹三人,都不得不佩服其有手腕,这天正午就派了下人,先往慕府送去一份贺礼。
消息传入武安侯府,汐瑶免不了吃惊一番。
少不得又要拿前世来做个比较了么?
她可是清清楚楚得记得,上辈子慕汐灵爬的是煜王的床,做了他的侧妃。
许是这两人都是个阴险狡诈的性子,倒是不失为‘兴趣相投’。
故而慕汐灵极得祁煜风宠爱,更在煜王府使得一手好本领,将那煜王妃都差点活活逼死!
若不是祁云澈登基,祁煜风造反,只怕正妃之位早晚是她的。
怎汐瑶才病了三天,外面连天都不同了?
但又想成王作乱提前,连祁璟轩都要争个储君之位,张恩慈如今都死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寻思那祈裴元,对其汐瑶曾经也有过评价,无非生性愚钝,身份地位尴尬,在煜王和明王两面都是不讨好的人物,可是……
虽说此人上下打量遍了都没个优点,模样在出尽美男的大祁皇族中更只算一般,可最后就是汐瑶死了,他人都只是被幽禁,换言之那仍旧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命还长!
慕汐灵会看上他,没准真让她发现他的过人之处。
现如今慕家三分,汐瑶自是吩咐张嬷嬷准备了贺礼送去,别人的事她根本没那闲工夫多想,再过几日就要到皇上的千秋节了……
……
次日,静和大公主远嫁南疆。
应了祁璟轩的邀约,汐瑶与他,还有祁云澈,一道去城门外送。
本汐瑶是不愿意的,一则她病那会儿做的梦犹如一记重锤,敲得她七荤八素,心里滋味复杂难掩,心底里根本不想见到那人。
再来祁璟轩那点的心思,静和大公主是袁家的人,这次是她们袁家出风头,与你璟王爷何干?为冷绯玉践行才是真。
两个男人都是她最想避开的,这天偏不随她的心愿,真是要将她活活怄死了!
清晨时分,寒气逼人。
视线尽头的地平线上,只得一抹淡淡的橙红有泛起之势。
巍峨的群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当中,却有一片肃穆的军队将其遮挡,更凸显于其中!
那是正南城门外为静和大公主送嫁的五万精兵。
站在城楼上俯视前方,红色的嫁车在一片纯黑的铁甲包围中,显得异常夺目安全。
这不仅是大祁与南疆的联姻,更是祁国向周边诸国显示不容挑战的国力的一次良机。
五万精兵为公主送嫁,史无前例,更之余统领这支精锐的,是战场上从无败绩的定南王世子,而今的策南大将军。
冷绯玉位居当先,身着银甲,骑在黑色的骏马上,目不斜视,单那英武身姿,都叫人心潮汹涌不止。
如此看得几眼,竟都让汐瑶想收回曾经对他的不屑不敬。
想必战场上的冷绯玉,定是睥睨所向,战无不胜!
而悉闻定南王妃关慧英,也已经要得贾家千金的庚贴,来年不止慕家有喜,就是冷世子也该娶妻了。
唯她慕汐瑶即将得皇上指婚,做那棋子一颗,任由摆布,怎叫她抒怀?
正暗自息惋,忽闻身侧祁璟轩一阵怅然,伤怀感叹,“若得玉哥为皇姐送嫁,她就不会……”
听他欲言又止,无需说完,那心思自让人明了。
祁若翾……那不又是一个香殒多时,却仍值得人记挂在心的奇女子么?
“可是我觉得,让长公主嫁给那垂垂老矣的南疆王,不若死了痛快呢。”
汐瑶没心没肺的道来,望了面上略显讶异的祁璟轩一眼,冲他露出一笑,表明立场,“我不是在安慰王爷。”
左侧,忽闻祁云澈言,“这就是你们女子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语气里不乏别有所指,更有冷冷讽刺之意,祁璟轩不懂,汐瑶一听就领悟了。
看着下面,她笑着道,“王爷所言极是,依着换做是我,宁可死得其所,那含笑九泉,总比郁郁而终强吧?”
祁云澈侧眸来淡淡扫了她一眼,倏的提唇而笑,“那你应该庆幸,父皇还没与你指婚。”
要是指了婚,就该她‘死得其所’的时候了。
这边厢才说完,汐瑶恨得咬牙切齿,当即瞪回他一眼!
那记眼色被祁云澈受用收下,俊庞上笑意更加疏阔,今儿心情真是不错。
难为了祁璟轩被夹在中间,明明听不懂,却又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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