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了图纸让人建造的……”
连这所净房是由贤王府已故的长女生前让人建造这样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看来秦秋水对贤王府的熟悉程度,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可是,她为什么要躲在净房里哭呢?而且还是一种极为隐忍的低泣,与秦秋水往日里的脾气十分不符。
阮蕙既然进了净房,自然不好不进去,当下就进去解决了生理问题。
再出来时,秦秋水已然站在门外,显然正在等她。
两人便相偕随先前那小丫头往回走。
秦秋水忽然对那小丫头道,“这里不用你了……我们两个正好作伴说话。”
小丫头正觉拘谨,闻言施一礼,立时腿就跑。
待小丫头跑得没了影儿,秦秋水才回过头来,冲阮蕙正色道,“大嫂,你可知道,今天在贤王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可是先前喧闹的那一阵子?” 对上秦秋水灼灼的目光,阮蕙只觉心里一跳。
“正是。”秦秋水冷冷说道。“孝宗皇帝微服前来给贤王爷祝寿,不想竟然在府里遇到了刺客。”
“哦?”阮蕙作吃惊状,“先前那个叫柚香的丫头不是说……”
不待她说完,秦秋水就打断她的话,“难道大嫂竟相信区区一个小丫头的说词?”
如果不是事先得知要发生的事,阮蕙的确也会怀疑柚香所说,可现在,她只能说,“她……没有理由要隐瞒着咱们吧?”
“大嫂!”秦秋水见了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忽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你就别再装了!”
阮蕙顿时沉下脸来,“三弟妹,你在说些什么?”
秦秋水抬起略显红肿的眼睛,“要不是我心里总装着恪大哥,我,我早就……”说着眼圈又是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阮蕙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起来了。杨恪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秦秋水。这丫头竟然说她是知情的,只是心里装着杨恪,才没有跟人说穿。
“恪大哥他……在襄中让怡姐儿失踪,又在贤王府安排刺客……到底意欲何为?”秦秋水紧咬着下唇,好不容易才憋住盈上眼眶的泪水,“他这么做,为的就是要把我父亲推入深渊么?”
看着秦秋水咬得沁出血丝的下唇,阮蕙忽然觉得有些刺目,当下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三弟妹,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秦秋水惨笑一声,“你们也太狠心了!我父亲的确是有错在先,不应该那样对你们,可他毕竟年纪大了,又还能活几年?没想到,你们竟是这等睚眦必报的小人!”
“你父亲……他怎么了?”阮蕙也觉意外。在杨恪的计划里,好像并没有提到秦仁德。
141、疑云重
“我怎么知道?!方才我在净房听见晋王妃与杨恬说话,说外院席上有两个年青刺客,意图行刺身着常服的孝宗,被当场抓住后咬舌自尽未遂,后来受了极刑招出幕后指使者,其中就有我父亲的名字!”秦秋水怒目而嗔,“我父亲不过一介商贾,又怎么会参与朝廷各派的争斗?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除了你们,还能有谁?!”
原来是这样。如果这话果真是出自晋王妃之口,兴许就是刚才景王妃拦她在门口说的。只是,这些话让秦秋水听见,也不知道晋王妃是有心还是无意。
阮蕙定了定神,旋即冷笑道,“且不说这件事情真假与否,三弟妹,令尊行商这么多年,也难保没有树敌,再加上令姐贵为当朝皇后,谋逆贼子们也可能借此陷她于不义,就是咱们老杨家,之前也不知得罪过多少王公贵勋,令尊如果牵连进这桩行刺大案,杨家也不会不因此受到波及……如今事情真相没有大白,仅凭你从旁人口中听到的一面之词,又怎么能如此肯定地说令尊是被我们陷害?”
她一边说一边留神打量了四周几眼,恐怕有什么人近前不能及时发觉,好在外头比较寒冷,除了远处屋檐下几个袖手而待的丫头,再无别的人迹。
秦秋水许是刚才突然听见晋王妃与杨恬对话没有细想,此时听阮蕙一番细细推敲,脸上就露出几分疑惑来。
阮蕙见她神色松动,当下便轻声说道,“再说了,这事还真有些蹊跷。怎么晋王妃迟不说早不说。恰巧在你去净房的时候说了。依我说,倒是有心人故意让你听见,存心看咱们老杨家的笑话呢!”言下之意,是提醒秦秋水不要受了别人挑拨。
想是觉得她说得在理,秦秋水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嘴唇微张。嚅嗫了好半晌。竟没说出一句话来,眼里慢慢蓄上两泡泪水,泫然欲泣。
阮蕙不由得暗叹一声,放缓语调。柔声说道,“你先别着急,你恪大哥就在外院。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他应该清楚,等下再去问他便是。快把眼泪擦了吧,要让有人心看见。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口舌来。”
秦秋水抬起眼睑四下一睃,瞥见前面有人慢慢过来,旋即掏出帕子把脸上的泪痕揩去,只是眼睛依然显得有些红肿,让人一看就知是哭过的模样。
阮蕙也瞧见那边来了两个贵妇,想是去净房的,若是看到秦秋水这副异常的样子不免会心生疑窦。当下急中生智,伸出双臂捧起秦秋水的脸。作势为她察看眼睛。
两位贵妇走到的近前,其中一个主动与阮蕙寒喧,“杨世子夫人……这是怎么了?”
“她眼里迷了东西……”阮蕙回头冲那贵妇微微一笑,“略弄一弄就好了。”
好像是为了印证她没有说谎,恰好吹来一阵南风,头顶上树叶沙沙作响,零星飘下一些黄叶残花,有一片正落在那位贵妇肩上。
那贵妇伸手轻轻拂落残叶,便往净房而去了。
阮蕙抬头看看天空,春日的阳光正值头顶,带着一点耀人眼目的光华,刺得她眼睛一痛。
阳光和煦,却也能刺伤人眼。
阮蕙心里一动。就算杨恪本心无愧,却也无法保证每个环节毫无纰漏,秦仁德一事,便是例证。就算杨恪无意害他,却也实实在在让他被人所害了。
她略想了想,便决定提前告辞。
既然事情告一段落,原本的计划根本用不到了,她也该回家了。虽然那个家才搬进去不几天,她对周围的环境都还不太熟悉,可那种实实的安宁感,只有回到家中,她才能正直感觉到。
小丫头打起毡帘请她们进屋。
屋里各人都专注着自己面前的牌面,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阮蕙妯娌进来。
只有胡夫人,飞快地抬起眼眸扫向她们,旋即又垂下眼睑,仿佛没有看到她们。
屋里依旧热闹非凡。哗哗的洗牌声和凑趣的奉承话,淹没了屋里的贵妇人们。
阮蕙移步,径直走到贤王妃的身后,俯下头去,先是轻轻地叫了一声“伯母”,随后又压低声音说了两句。
贤王妃听着,微微点了点头,尔后笑道,“若是别的,我倒可以不理,这个,倒是最紧要的,千万不能误了。”往四周扫了一眼,便叫柚香送客。
众人听说阮蕙要走,原想说几句挽留的场面话,不过人家贤王妃这个正主儿都没开口,她们自不好说什么,就说了几句“下回再聚”之类的客套话,阮蕙也微笑着一一应付,随后与秦秋水出了屋。
胡夫人便有意无意地说道,“这个恪儿媳妇,倒是年轻一辈里头难得的,又贞静又谦逊,只是不大爱说话,放在那些没眼色的人口里,倒好像是不把咱们这起就爱吃喝玩乐的老太婆放在眼里似的……”
话音刚落,贤王妃就笑骂道,“你这嘴也是刻薄惯了的……恪儿媳妇有了身孕,身上总觉不太好,一直调理着,这会儿想起该吃药了……你倒好,生生把人家一个好女人说起那狂傲样儿的!”
“难怪……我方才瞧着,也觉得她脸色不太好,吃饭的时候,也只略略动了动筷子。”景王妃及时插上一句,有意无意间,透着几分维护阮蕙的意思。
胡夫人就笑,“看看,显摆你们是一家人似的,我才说了两句,你们一个两个的就没完没了地护上了……这姑娘的身子,倒真是弱了些,若有了身孕,就更要注意调养了……”说着便把话题转到了子嗣上去,引得几位上了年纪的贵妇人有了共同语言,屋里顿时又热闹起来。
这边柚香已差人去叫了采青、宛如过来,又叫小丫头去叫杨家的车夫,接着又送了阮蕙四人至二门,二门处又有小厮把她们送到大门口,杨林不在,另一个车夫是名叫杨森的,见主人出来,忙上前为她们赶车。
一上马车,秦秋水的泪水就再也抑制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落在衣襟上。
阮蕙也不劝她。她若劝得多了,反倒显出心里有鬼来。横竖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也不必急在一时。
马车碌碌,很快就到了杨府。
想是听了小丫头的通报,才到二门,芍药就迎了出来正要问贤王府的寿宴盛况,不意瞥见秦秋水疑似哭过的眼眸,当即把涌上喉头的话生生吞了下去。
阮蕙便叫宛如好生侍候着秦秋水去歇一歇。
待她们主仆回了屋,芍药这才问起寿宴盛况。
“等你们家杨林回来了,你问他就是了。我没去外院吃酒,也不知是个什么盛况。”阮蕙笑道。
芍药不信,便拉起采青,让她一一说来。
采青更尴尬,“我们这些婢女,都被叫到一处偏院吃饭,并没有随在夫人身边侍候,更是无法得见寿宴盛况了。”说罢促狭一笑,“见过盛况的,只有世子爷和你们家杨林了,你若要问,只管问他们两个去吧!”说着便一溜烟跑了。
芍药便有些怏怏的,忽然想起秦秋水方才面色不对,便吞吞吐吐地问阮蕙,“三夫人她……怎么好像刚哭过的样子?”
阮蕙便沉了面色,“她是被沙迷了眼……贤王爷这样大喜的日子,她怎么会哭?”
芍药连忙笑道,“是奴婢多嘴了……世子爷和三爷怎么没与夫人一同回来?”
“酒逢知己千杯少。”阮蕙一笑,“难得亲朋故旧聚在一堂,他这会儿,只怕已经喝迷糊了。”
芍药就不再细问,便张罗着让人去煮醒酒汤。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