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说话,连忙伸手打起帘子让她们出来。
说来也怪,宁哥儿一出房门,立即瞪大眼睛东张西望起来,早没了方才在屋里的不适。
初冬的黄昏,阳光已经显得苍白无力,照在院里,只洒了一层淡淡的金黄的光辉,并没有给人带来多少暖意。
而胡清媚仿佛极不适应这抹金黄的余晖,一出房门就微微眯了星眸,向阮蕙笑道,“王妃若是不嫌清媚说话直率,天天来这里坐坐都行,正好我一个人闷得慌呢!”
似乎向阮蕙透露了一个讯号——这里,随时欢迎她的到来。
看胡清媚并没有对自己显出敌意来,阮蕙不禁微微松了口气,便又笑道,“只要胡小姐不嫌我啰嗦无趣,我就时常过来打扰了。”
胡清媚又客套了几句,方才亲自送她们下了台阶。
对面就是黄玉儿的房间,阮蕙也没有多作停留,只握了宁哥儿的手跟黄玉儿作了个“再见”的手势,就缓步往前而行。
才走了不过两丈远,就见梅香偕同小悦、如月并几个小丫头匆匆而来,老远看见阮蕙,就笑着迎上来,“都好一会儿了,不知宁哥儿饿了没有?”
虽然阮蕙一再叮嘱梅香要按时辰给宁哥儿喂奶,可梅香在严格执行她的时辰表之外,还是不遗余力地表现出她奶娘的天分,见面的一第一句,问的都是关于宁哥儿吃奶的事。
阮蕙不由得笑道,“你都说了才一会儿,宁哥儿哪会这么快就饿了?不过,你来得正好,我抱得手都有些酸软了。”
梅香连忙从她怀里接过宁哥儿,笑道,“我早要过来瞧瞧来着,杨林家的偏留了咱们大家一起尝她亲手做的芙蓉糕……”杨林家的,说的自然就是芍药了。
果真是芍药借故留住了她们,也不知从小悦嘴里掏出什么话来没有,毕竟,这个小悦看起来就不是个普通的小丫环。
如月也在一旁笑道,“是啊,杨林家的手艺可真是一绝,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芙蓉糕呢!”
既然大家都说了恭维话,小悦也就随口笑道,“晋阳醉仙楼的芙蓉糕最为有名,芍药姐姐的手艺如此之好,也就不难想象了。”
虽然是在晋阳的郊外“偶遇”胡清媚主仆的,但二人说话的口音,在阮蕙这个土生土长的晋阳人看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尽管只是尾音、拖音上的细微得令人不可察觉的差异,她的直觉还是告诉她,这主仆二人,并不是久居晋阳的人。
现下,小悦一口就说出了芙蓉糕的来历,似乎特意向阮蕙表明,她与她家小姐胡清媚,就是地地道道的晋阳人。
面对小悦似乎无意中脱口而出的这句话,阮蕙也就故作了然地笑道,“小悦不愧为从晋阳来的,对芙蓉糕了如指掌……竟还猜到了芍药的手艺是师从醉仙楼,果真了得!”
小悦听见阮蕙夸赞,立即垂下头去,轻声说道,“我不过是胡乱猜测,不想竟一猜就着了……”
阮蕙的目光缓缓从她脸上移开,笑道,“你家主子就是一个难得的聪明人,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丫环,也跟你家主子一样,心思剔透、聪慧过人……将来,也不知哪个有福气的会娶了你们主仆两个去!”
小悦忽听阮蕙把话题转到她家主子的终身大事上去,不由得将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愈发轻微起来,“我家小姐是个苦命之人,希望能借王妃吉言,将来能觅得一个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
在她说这话时,阮蕙留意到,她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却在轻轻颤动,仿佛动了真情。
不过,阮蕙还是佯作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样子,故意不去看小悦低垂的脸,而是呵呵一笑,“你家小姐秉绝世姿容,不过是暂时落魄而已,哪里是什么苦命之人……困难只是暂时的,她的将来,必定是花团锦簇的呢!”
小悦闻言,轻轻抬起头来,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来,“多谢佑王妃吉言。”
334、知底细(二)
“如此,我们就放心了。”江老太太笑道。“我知道,你这孩子做事,素来都是心细如发的,一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江老太爷也在一旁颔首称是。
阮蕙本想过来诉诉心中的苦闷,现在听了两位老人一番说词,倒把自己心中的那些杂乱的心绪给放下了。便又说了一会闲话,看看窗外天色渐沉,就告辞出来。
娟娘代江家二老送她出屋。
娟娘对江家二老,一直视如亲生父母,对阮蕙,也如女儿一般疼爱,因此,也就没有一般主仆之间那种生疏客套。送阮蕙下了台阶,才轻声说道,“大小姐,我看……那位胡小姐,并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姐,那通身的气派,加上那等姿色,这世间又能几人与之媲美?佑王那里,您还是要多多留意才是。”
她说得极低,与她并肩而行的阮蕙也须认真聆听方可听得清楚。
“没想到这位胡小姐,竟让咱们娟娘也担心了。”当下,阮蕙就笑道,“娟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多加留意那边的动静的。回头你跟两位老人也说说,让他们放心好了,就是江家的外孙女儿,并不是怯懦软弱的人,一定不会坐视别的女子对佑王生出非分之想的。”一语说完,忍不住格格轻笑起来。
娟娘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望着廊下灯笼映得两颊生辉的阮蕙娇美的脸庞,笑道,“大小姐说得极是。大小姐本就是人间绝色,又与佑王共过患难。夫妻之间情比金坚……那位胡小姐,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阮蕙遂往上房而来。
这时,府里各院已经掌起灯来。
芍药与采青正因阮蕙没有回来而着急。远远站在廊下候着,此时远远看见她过来,便笑着迎了上来。“您这是去了哪里?怎么这老大一会儿都没见人影?”
阮蕙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芍药就笑道,“莫非是真去了胡小姐那里?”
“不去胡小姐那里,又能去哪里?”采青低声嘀咕了一句。
阮蕙便笑道,“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我身边两位管事娘子。”
“那您赶紧跟我们说说,胡小姐怎么样了?”芍药饶有兴致地说道。
“有什么话。不能等进了屋,喝了茶再说?” 采青嗔了芍药一眼,忍不住埋怨道。
芍药就伸手拽起采青的胳膊,笑骂道,“你也别仗着咱们大小姐疼你就给我脸子瞧……我这也不是为着大小姐的事儿着急么?”
说着。便扶了阮蕙的胳膊进屋。
阮蕙看着两个忠心耿耿的丫头为自己的事情拌嘴,心里不由得泛上一丝暖意,就笑道,“好了,外头夜风凉了,还是进屋再说吧!”
采青便让侍候在屋外的小丫头去给王妃沏茶。
屋里便只剩了主仆三人。
不等芍药开口,阮蕙就问道,“王爷回来了没?”
通常,这个时候。杨恪都已经着家了,甚至已经捧了书本在书房看书了。
“刚才杨良过来说,说是舅老爷在路上出了点事,王爷亲自过去接舅老爷了。”采青说道,面上带出一丝忧色来。到底出了什么事,还要佑王爷亲自去接?
因为事先并没有得到消息。阮蕙不免感到意外。“舅老爷不是一路上都在延请郎中治病么?这会儿,会出什么事?”她心里一忖,不由得一个激灵——黄舅爷,不会是因病快要去世了吧?这样一想,她又赶紧把这个不祥的念头打住,又问采青,“杨良是怎么说的?”
“只说王爷带人去接舅老爷去了,别的,并没有多说。我也不敢多问。”采青道,“怎么了?不会是出什么事吧?”采青不比芍药,外面的大事,她通常是不大过问的,若换作芍药,一定会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阮蕙深知采青的脾性,便道,“就算有什么事,有王爷在,也应该会处理好的。”
芍药这才接口说道,“舅老爷的事,有王爷在,应该没有大碍。现下的事,倒是这位胡小姐,大小姐,您看,该怎么办才好?”
没有外人在时,芍药与采青,都会习惯性地以阮蕙没有出嫁时的称呼来称呼她。
“往后,还是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要让府里别的人听了,总归有些不好。”阮蕙故意岔开话题。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芍药不禁急道,“我的好王妃呀,您倒是说说,这位胡小姐,您打算让她就这样在府里长住下去么?”
“她是王爷在路上无意中搭救下来的,因为没有安身之地,就随了王爷住进府里……这一时之间,总不能让她一个孤身女子搬出府去别觅去处吧?”阮蕙故意说道,有心听听芍药与采青的意见。
采青倒是能沉得住气,只看着阮蕙不作声,许是因为清楚她的脾气的缘故。
芍药到底跟她的时间短些,这时不免急道,“王爷不让胡小姐般出去,您也就听之任之?您不知道,这位胡小姐,看起来就不像是个简单人物,仅仅是她身边那个小悦,我和采青采平并牡丹等几个,加起来只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她那心机呀……您问问采青,可真是少有的敏锐聪慧。”说着,用胳膊捅捅采青的胳膊,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采青却像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并没有接她的话茬。
无奈,芍药只得继续说道,“方才她和如月过来,也不知来做什么的,只说是王妃让她过来讨个方子……”她长话短说,把小悦过来拿方子的事说了,还特意提到了醉仙楼的芙蓉糕,“因为老早就留意了,在拿芙蓉糕给她们吃的时候,我故意没有说名称,如月那丫头就问是什么糕,我见小悦的眸光也直往我这边扫,就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故意不答,如月又问了一遍,我便让她问小悦,还说小悦本就是晋阳来的,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小悦在沉吟片刻之后,才笑着说是‘芙蓉糕’,就凭那一丝犹豫,我敢确定,她一定不是土生土长的晋阳人——但凡在晋阳长大的人,哪有一眼识不出醉仙楼的芙蓉糕的?”
果然与阮蕙的猜想不相上下。阮蕙便笑道,“看来,你还真是用心了。这个小悦,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晋阳本地人。她与胡小姐的口音,尾音处,跟咱们晋阳人说话,还是有一丝丝不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