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小郡主的及笄之礼,自然十分隆重,所收的礼物成堆成了小山似的,司礼房的人造册登记,都足足用了两本礼簿。
阮蕙也送了一份薄礼,略表心意。相对于众位贵妇来说,她送的那支虫草玉籫只堪拿得出手而已。
杨恬待她却明显不同于别人,将她和苏容送到府门,末了还嘱咐她:“……有空就跟容姐姐一起来玩,我还要请教你的那些方子呢……”
这倒是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阮蕙含笑应允。有了这样的理由,阮老太太应该也不会阻止她出门了。刚才,采青已从成衣店回来,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想是已经从成衣店老板那里取到了扬州的来信。
既然阮老太太不能再作为自己的倚靠,江家便成了唯一可以帮助自己的亲人。
054、邵大公子
阮家的华盖马车缓缓驶进了永乐巷。黄昏的永乐巷显得格外寂静,静得连马车轱辘碾在青石路面上声音都在长长在巷子里回荡,夕阳的余辉洒下来,把马车的影子拉得老长。
阮蕙安静地坐在车里,从采青手里接过一封用密蜡封好的信笺,思忖片刻就拆开看了,看到后来,不觉就轻叹了一声。江宗瑱在信中说,老太太的病已大有好转,想趁着入秋天气凉爽来晋阳一趟,已遣了福永先行前来置办房子。老爷子虽然无权无势,可好歹还有几个学生,又与苏家有那样的关系,能来晋阳,还是对自己有好处的。只是连累他这么一把年纪还要忍受奔波劳顿之苦,实在让她有些不忍,唯盼这一路旅途顺利了。
采青看阮蕙陷入沉思,便也不敢打扰。
突听外头车夫一声大喝:“什么人?!”
采青忙掀了窗帘去看,就见前面齐刷刷地站着几个蒙面大汉,正拦在仅容两辆马车的巷中,脸上还带着怪异的笑容,一看就不是好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采青差点失声叫出声来,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才向阮蕙低声道:“大小姐,前面好像有强盗……”
阮蕙闻声也变了脸色,将窗帘撩起一角,微微探出头去。永乐巷距离阮家还有近二里地,正处在权贵住宅区与平民区交界处,时不时发生盗窃财物之类的事情,因是小事,当地官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竟还有人敢拦路抢劫。
车夫是个五十余岁的老汉,叫冯三,原是为老太太赶过车的,自从扬州回来,老太太便把他拨给了阮蕙,许是历练得多了,见了那几个蒙面大汉,虽也有些害怕,却还是勉强陪了笑脸道:“几位好汉,老汉只是赶车的,并无钱财,还请高抬贵手让我过去吧!”
为首那个身材魁梧的蒙面人大步走上前来,一把将冯三从车上揪下来往地下一扔,冷冷说道:“你可以走,马车留下。”
冯三摔了个扑地啃土,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青石板上,顿时就青肿起来,他顾不上摸一摸,就连滚带爬站了起来,向那蒙面人哀求道:“好汉,这马车实在不值几个钱,要不,您把马拉走,把车留给老汉,让老汉给主子一个交差的机会……”
话音未落就被那蒙面人拎小鸡一样提起,随后又像扔草包一样扔出老远,“砰”地一声重重落地,好半天也没能爬起来,引得另几个蒙面汉子一阵讥笑。
为首的蒙面汉子走近马车,“嗤”一声将车帘撕了下来,阮蕙与采青两个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阮蕙听见外头的动静时,已把头上的首饰一一拨下,用帕子装好,又把阮蒙送的利刃袖在手里,这时见蒙面人走到近前,忙举袖掩住半边脸庞,沉声向外说道:“好汉若要银子,便将这些钗环拿去吧!”另一手便指向铺在车厢里的首饰。
首饰虽然不多,成色却好,算起来也还值些银两,若只为钱财,这些还勉强能动人心。
蒙面人却连扫都不扫一眼,只逼视着阮蕙,腾身跃上马车,阴森森地说道:“比起阮大小姐,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说着就伸手抓住阮蕙的胳膊,微微用力,阮蕙就落到他的怀中。
采青顿时大叫道:“大胆狂徒,快放下我家小姐!”
另几个环臂而立的蒙面人也奔到跟前,一人把企图逃跑的冯三抓住,往他嘴里塞了团什么东西,并将其手脚反缚绑了个严实丢进车里,一人窜上车来捂住采青的嘴,还有一人飞快地跃上马车,充作车夫,举起马鞭就将马车启动。
阮蕙早在蒙面人撕下车帘的瞬间,就看到他左眉的那颗黑痣,她心里一凉,抬眸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墙壁,只觉一阵绝望。
蒙面人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已探进她的衣内轻轻揉捏,还俯在她耳边低声狞笑:“这般坚实挺拔,怎么可能会是个妇人?”
阮蕙又羞又恼,忽抬起头来向那蒙面人道:“我不过是个与世无争的弱质女子,阁下为何竟处处为难于我?”因被蒙面人捂住嘴,听起来有些含糊。
不过,蒙面人还是听清了。他目光落在阮蕙雪白颈间,喉节滑动,贪婪地吞下一口口水,“我可不是要为难你……你这样的小美人,我又怎么舍得为难?”说着还用力在她颈间嗅了嗅。“好淡雅的香气,真是荡人心魄……”
阮蕙极力忍住心中涌起的恶寒,不死心地继续问道:“李氏给了你什么好处?”她联想那次广绵遇险,已隐隐猜到是李氏所为,既然拐弯抹角问不出所以言,干脆一针见血,若此人当真是李氏指使,应该会有异样的表现。
果不其然,蒙面人微微一滞,随后便满不在乎地笑道:“反正你即将成为我的人,也不怕说与你知道。我就是邵仲平,先前花钱买你的婚约,被她讹去了五千两银子,心中恶气难平,因而就让我那才貌双全的兄弟前来贵府求亲,哪知贵府竟连门也不让进,好不容易在路上截了李氏,软硬兼施之下,李氏才答应从中帮忙,没想到安了你‘私相授受’的罪名,贵府的老太太都还不肯松口,哼哼……我邵仲平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在衡州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儿男,没想到竟碰了这样的钉子。”说着又在阮蕙胸前摸了一把,色迷迷地笑道,“等你知道了我的厉害,只怕哭着求着要我娶了你回家呢!”
果然是李氏做的手脚。阮蕙木然地望着邵仲平,冷冷一笑:“君子不强人所难。你若是君子,便即刻放了我,我只当今日的事从没发生过。”
邵仲平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难道还想威胁我不成?掉到虎口里的肥羊,我便是君子,也忍不住要尝一尝鲜了。”
阮蕙倏地亮出笼在袖里的利刃比在自己的颈脖处,冷冷盯着邵仲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要杀死自己,却并非难事。”
寒光闪闪的刃锋浅浅刺进如雪的肌肤,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痕,随着马车的每一次颠簸,沁出丝丝血迹,凝成一滴一滴的血珠,顺着凝脂肌肤缓缓滑落,令人触目惊心。
055、命悬一线
采青与冯三嘴巴被堵手脚被缚,本就惊惶失措,目睹此景,更是吓得面色惨白,嘴里不断地发出“嗷嗷”声,另两个蒙面人也目露惊愕之色。
“好刚烈的性子!”邵仲平不由得抚掌笑道,“这样的美人,更合我意!”边说边伸手在阮蕙脸上轻拧一把,眼里一片炙热。
阮蕙目露决然,手腕微微用力,刀锋便陷入雪白的肌肤里,“我便是立时死在这里,也决不会被你这样的禽兽污辱!”
话音未落,采青忽然挣脱蒙面人扑了上来,一把撞在邵仲平的怀里,嘴里含糊不清地叫道:“快跳车!”
千钧一发之间,阮蕙手中的利刃已刺向邵仲平,邵仲平正被采青撞了个趔趄从车座上跌落下来,还来不及起身,就觉冰凉的刀锋贴在自己的颈间,下意识地一挣,颈间一阵剧痛,恍忽间有温热黏稠的液体随着疼痛处流了下来,伸手一摸,满手通红,才知道已被阮蕙的刺伤。
车里另两个蒙面人看到邵仲平受伤,立时从腰间拨出短剑,向阮蕙喝道:“放开大公子!”
“放开他们两个!要不然,我就一刀结果了你们大公子!”阮蕙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握住刀尖,紧紧环住邵仲平的颈脖,俯在他的耳旁,冷冷说道:“这马车颠得很,你可不要随意乱动,我手里的利刃可没轻重!”
邵仲平原待挣扎,可坐在地下无法用力,脖子又被阮蕙勒得透不过气来,更是无法动弹,无奈之下只得“嗯”了一声。
另两个蒙面人也就不敢妄动了。
阮蕙又向车夫厉声喝道:“把车停下!”
车夫犹豫一下,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阮蕙又命一人给冯三松绑,让冯三赶车。
马车飞快地奔驰起来。
采青匍匐在阮蕙脚边,仰面看着她襟前鲜红一片,眼里满是泪花。
阮蕙颈脖上的伤处随着马车的颠簸一阵阵剧痛,眼前慢慢有些恍惚起来,紧紧地勒着邵仲平的脖子的手渐渐变得僵直,似乎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邵仲平半闭着眼睛,眼里闪烁着狼一样狡黠凶狠的星芒。
阮蕙抬眸看了看前路。近了,已能看清阮家高高耸立的院门了。
就在这时,邵仲平突然动了。
阮蕙只觉两手一痛,邵仲平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下一秒,手中的短刃已经被他夺去,再下一秒,她只觉腹间一凉,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凉处,入手一片温热,邵仲平那双泛着精光的眸子已贴近自己面颊,在她耳际处阴森森地说道:“可惜这样一副花容月貌,却是那样刚烈的性子,就怨不得我了……”
采青已反应过来,挣扎着蹭到邵仲平脚边,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邵仲平吃痛,双眉一拧,抬起脚来把采青踢了个翻滚。
驾车的冯三听见车内的动静,返过身来看见里面的异样,不由得大声叫道:“大小姐,大小姐!”
马车已临近阮家的大门,门前有两个小厮透过毫无遮拦的车厢口也看出有些不对,又听见冯三慌乱的叫喊,当即冲了上来。
邵仲平目露出凶光,向另几个人低吼一声:“快走!”说罢,几个人纵身跳下车去,返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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