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说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阮蕙一眼,见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并不以为忤,当下又笑道,“其实这性子也没什么不好,知道疼人,府里一众的丫头婆子们个个都说他随和呢!对外人尚且这样,对你自然就更好了……你如今呀,也别拘着他,随他玩去,只赶紧给他生了大胖小子要紧,他做了爹,自然也就收心了。”
杨怡脸上就露出些许不耐来。
阮蕙听着,一时辨不清黄姨娘是褒是贬,当下就作出羞赧状来,“世子……待我倒是好的。”俨然一副娇羞的新媳妇之态。
黄姨娘见了,似是放下心来的样子,轻吁了口气,“这样就好,我就怕那孩子还惦着从前那些……”
说到这里,杨怡突然清了清噪子站起身来,“姨娘,大哥那些狐朋狗友的事,您还是别在大嫂面前说了,省得惹她气闷。”
黄姨娘微微一滞,笑道,“对,对,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今娶进来这么天仙似的一个美人儿,若还不改过从前的坏毛病,姨娘都不依了。”又拉了阮蕙的手,“恪儿媳妇,刚才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侯爷的药还热着呢,我得过去侍候了……”
阮蕙忙送她出来。
杨怡盯着黄姨娘的背影,好半晌才道,“黄姨娘是我娘亲的庶妹,我娘亲死的时候,就求了我爹让她做填房,我爹本执意不娶的,可终是拗不过娘亲,就答应了……后来过了娘的期年,爹就纳了黄姨娘进来,只说是妾,不过她进门后就与吕嬷嬷一起照顾大哥和我,仗着年轻,也时常帮祖母料理中馈上面的事情……倒是个热心肠的人……”
难怪通身有着主母的气派,还能对杨恪兄妹以长辈自居,原来竟是有着这种的背景。阮蕙只淡淡一笑,比起李氏来,这个黄姨娘也算得不错了,至少,能博得杨怡一句“热心肠”的话,想必还不曾做过残害他们兄妹俩的事来吧!不过,不管黄姨娘是什么来头,不管她出于何种目的想要挑拨她和杨恪的关系,现在的阮蕙,都不会轻易相信了。
黄姨娘没有说完的那句话,阮蕙从杨怡的神情就能猜出来,必定是与女人有关。对于阮蕙来说,杨恪是她的丈夫,是一个她想与之白头偕老的男人,不管这个男人以前有过几个女人,那都已成云烟,她所在乎的,只是现在与将来自己看得着摸得着的幸福。
整个下午,阮蕙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过想到阮蒙的来信那些关切的话语,心下倒是宽慰了不少。
好在杨恪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回来了,薄底快靴上沾满了新鲜泥土,天青色的长衫上有好几外白色的印迹,束发玉冠微微有些松泛,鬂角也略有些散乱,步履匆匆地进了屋,一见阮蕙坐在窗下看书便笑道,“天色都暗了,怎么不叫丫头们点灯?小心坏了眼睛。”边说边上来从她手中抽走书卷,“怡儿怎么没来陪你?”
“妾身又不是小孩子了,何必要人陪着?”阮蕙淡淡一笑,看着他额角的细汗,便拿起帕子去擦,“瞧你这一身的汗,不就告个别吗?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杨恪顿时展颜笑道,“蕙儿你不知道,我今日与那冯参将比试了一场……”
阮蕙听他主动提及此事,不由得心里一动,却佯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你们男人,总爱这些比比划划的事,蒙儿先前也常跟妾身说起他那些师兄师弟们比武的事。”
杨恪一把拉起她的手,满脸兴奋,“你不知道,我今日赢了三剑。”
阮蕙听着这孩子气十足的话,不禁唇角一翘,“哦?”
眼见阮蕙颇有兴致的模样,杨恪更是来了兴致,当下眉飞色舞地把先前与冯参将比试的情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说到最后,将阮蕙往怀里一带,柔声说道,“众人都说我今日不一样了,我就想着,肯定是你带给我力量,带给我希望,所以才会赢得了冯参将。”
“是么?”阮蕙莞尔一笑,“那……世子要怎么感谢妾身?”
杨恪的目光顿时变得深沉起来,拦腰抱起阮蕙,俯在她耳边,声音低靡地道,“你想要怎样的谢礼?让我爱抚一场?”一边说一边向里间走去。
阮蕙猝不及防,顿时又羞又窘。慢慢就适应了,她自我安慰着,黄姨娘所说的那些……也要徐徐图之,欲速则不达。
073、一点绛唇
夫妻俩这一夜恩爱自是缠绵缱绻无法言说。
次日一早,阮蕙醒来,下意识地伸手往身边摸去,才一伸手,自己也不由得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竟已经把他睡在身边当成了习惯?伸出锦褥的半截皓腕微微滞了滞,还是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窗外已是早霞漫天,透过挂着烟罗轻纱的窗槅映在大红的鸳鸯帐里,更衬得床上的人儿柔美婉约,一双湖水般潋滟的眸子里盛满落寞与茫然,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杨恪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他幽深的黑眸闪过微光,随即大步上前,微微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阮蕙不由得想起昨夜他与自己那两次风格迥异的亲热,脸颊顿时发起烧来,不自然地应道,“挺……好。”
这副娇羞之态看得杨恪喉头又是一紧,当即在她对面的木榻上坐下,笑道,“还赖在床上做什么?赶紧起来,我带你去走亲戚。”
长乐侯是被贬到长乐来的,老夫妻俩那些王公贵胄的亲眷们都在都城长宁,长乐能有什么亲戚?阮蕙心中疑惑,不过还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杨恪便大步上前,一把将阮蕙从床上抱起,让她在梳妆台前坐好,这才叫采青采平进来侍候。
少时洗漱完毕,采青便过来为阮蕙梳头。
杨恪却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自己则取了那雕成凤头状的象牙梳,一手托着阮蕙的青丝,细细为她梳理起来。
阮蕙有些吃惊,不免迟疑道,“世子,还是让采青来吧!”
杨恪目光微闪,嬉皮笑脸地说道,“横竖我是个无事人,这闺房之乐也为我所爱,贤妻就成全我这一回吧!”
阮蕙从镜中看到杨恪脸上放荡不羁的笑容,不由得一怔。她其实是个务实的人,当初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倒不是看中了这王侯之门,却是想着长乐侯手里也没有实权是个清闲侯爷,杨恪又是个白身,嫁过来之后能过上平静安乐的小日子罢了。可此时看见杨恪脸上与他通身气派极不相配的笑容,忽然间竟生出惋惜之感来——这样的年轻人,若是干点什么,是不是也会大有作为呢?
杨恪却不知她心中所想,轻柔地替她绾好长发,在镜中细细看了一回,赞道,“贤妻好姿容,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红,我杨恪何其有幸,竟娶了一个仙女回家!”说着呵呵直笑。
阮蕙不由得白了杨恪一眼,才向镜中瞄了瞄,见镜中女子肤光似雪、桃腮嫣红,一眼看去还真是个绝色美人,只是唇色略显暗淡。又想着杨恪要带她出去见客,便伸手取了妆盒里的胭脂道,“人无完人,妾身哪有世子说得这般美好?”
杨恪的目光明明就定在她的脸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她手里的胭脂,就探手接了过来,笑道,“古有张敞画眉,今有杨恪描唇。若我是朝中名士,这为妻点唇也必成为一段佳话。”边说边在阮蕙身前蹲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双眼,“嫁给我这样碌碌无为之辈,你可曾心生悔意?”
“就算后悔又能怎样?”阮蕙不禁笑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妾身自嫁入杨家,便已心无它念。”
竟以‘鸡狗’喻他?杨恪心中甚是不悦,不过对上阮蕙笑盈盈的眸子,一时间竟恼不起来,只轻哼一声,手下却是不停,柔缓的一涂一抹间,嫣红的胭脂就轻轻点在阮蕙的樱唇上,顷刻间变得丰润饱满起来,倒令他心神一荡。
“妾身虽然愚昧,却也知‘知耻者近乎勇也’,世子能自知自醒,更是难得。”阮蕙捕捉到他眼里一闪即逝的锋芒,当下又笑,“只是,世子既然自知碌碌无为,为何就不做些改变?这方是勇者所为,智者所为。”后面两句,她刻意放低语调,几乎微不可闻。自从她见到杨恪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他不是一个平庸的人,能与统领一方军队的参将交上朋友,怎么可能是一个碌碌无为之辈呢?他自甘平庸,不是韬光养晦,就是另有原因。
可杨恪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当下放下手中的胭脂,站起身来,剑眉一展,绽出一个云破月霁的笑容来,“如此知书达理的愚昧妇人,我今儿个算是头一回见识。”说着上前一步,“既然贤妻不欲我成为碌碌无为之辈,不知可有什么高见?”
阮蕙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光芒,当下便垂了眼睑,柔声说道,“妾身一个妇道人家,自小只读过两本《女诫》、《三字经》之书,头发长见识短,又哪有什么高见?”瞟到杨恪嘴角一抿,就微微一笑,“世子现放着老侯爷和侯爷两个历练成精的人不问,倒问起妾身来了?”
半晌没有听到回应,阮蕙抬眸一看,却见杨恪目光悠远地望向窗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隐隐绰绰能看见遥遥屹立在桃花源对面的胜仙居。
杨恪已回过头来,伸手搂过阮蕙的纤腰,意味深长地笑道,“娶妻如此,恪此生无憾也……”
阮蕙微微仰头,脸上露出娇媚的笑容,“世子不是说要带妾身去走亲戚的么?还去不去?”语音中已有些撒娇的意味。这个男人的怀抱很温暖,也很舒适,若是能这样长久依偎,久到一辈子,于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件幸事?碌碌无为也好,功成名就也罢,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夫唱妇随,两情相悦,此生才算无憾。
晨光映在阮蕙白皙似雪的肌肤上,越发显出莹润如玉来,加上她音若清铃尾音如勾,又令杨恪的喉头一紧,片刻才松开她,沉声说道,“当然要去了……倒是要跟胜仙居的两位神仙知会一声才是。”
阮蕙不由得笑了。能对自己的长辈予以这样的戏称,可见祖孙三代之间平日里也处得融洽。一时不由得想起还在阮府居住的江家二老,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好在自己之前已托福永在晋阳购置了几亩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