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的机会几乎等于零,所以她还是说得理直气壮。
“你呀——”杨恪哈哈笑道,“当初你的病有些蹊跷,请了那么多郎中都治不好,独独到了这个罗贤志手里就不药而愈了,依我看哪,倒不是罗贤志能妙手回春,而是你病了那么久,也该到好的时候了。”
听他这口气,仿佛知道她原本就是装病似的。阮蕙不由得沉下脸色,“世子不信妾身也就罢了,连罗贤志也不信,倒像妾身说的话不可信似的。”
杨恪就更是朗声大笑起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阮蕙,仿佛她脸上长出了一朵花般,“好了好了,咱们不提罗贤志了,就说这次去长宁的事吧!”
总算转到正题上了。阮蕙这才缓和了面色,“芍药跟我说,杨林这次并不随你去长宁,是真的吗?”
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杨恪在心里暗叹一声,嘴上却故意笑道,“这个杨林,平日里看着倒好,不想竟是个惧内的人,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向他娘子汇报。”
“杨林不是世子的长随么?怎么这一回竟不让他与你同去?” 阮蕙不理他打岔,继续说道,“至少路上多个人照应,妾身也放心些。”
“这次不是有慷儿和苏定同行么?” 杨恪笑道,“苏定武艺高强,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有他在,还要杨林做什么?再说了,他不是新婚么,放他在家里歇息几天也是应该的,这孩子,跟了我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没过几天悠闲日子,这一回,就让他好好歇歇吧!”搞得自己像是杨林的长辈似的。
阮蕙见他话里话外半点口风也不露,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杨林还说,孝宗皇帝好像病了。”
此话一出,杨恪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什么时候说的?!”
阮蕙看他变了脸色,知道其中必有内情,倒也不惧,只平静地应道,“吃了早饭,妾身让芍药去问的……怎么,难道他跟芍药撒谎了?”芍药本是一片好心,可不能让她因此受了杨恪的斥责。
“这小子,谁给他的胆子,当着家里的妇孺也议论起朝廷的事来了?”杨恪见阮蕙一脸平静,显得毫不知情的样子,心里的怒气才稍稍平息,“他倒也没说谎,就是眼下朝廷局势不稳,这样的话,咱们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在外头乱说,回头你知会芍药一声,让杨林管住他那张臭嘴。”
皇帝病了,还不让人议论?况且就算皇帝病了,生个病也是正常的,这与朝廷局势又有什么干系?
阮蕙略一思忖,就觉出不对。这个孝宗皇帝不过而立之龄,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而且还不想让人知道。难道这其中当真有什么隐情?孝宗登基不过数月,虽说是篡其父之位上位,可天下毕竟还是归于杨家囊中,并没有易主他人,所以朝中不过换了一批不太听话的老臣,其他人都基本上原职未动,按说应该天下太平相安无事,怎么杨恪竟说时局不稳?
又或者说,这孝宗生病,原本就是一个幌子,他只是装病,借此时机暗里观察他的臣子们,因为通常这个时期,人心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动摇,若是意志不坚定,不能继续支持他的,他便在暗处窥得一清二楚,以便作出适当的安排。
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病,而且还病得十分严重,在精神或体质上都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要不然,杨恪为何说时局不稳,还不许别人议论?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病是被人为的,强加上去的,他“被”病了,或者说,他被人软禁了,被人“挟天子以令诸侯”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当然也得瞒着天下人。
这么多的可能,会是哪一种可能呢?
她心里转过数个念头,电光火石间,脑中隐隐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想,抬头看到杨恪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平静的脸孔,这个念头就不由得更加清晰起来了。
杨恪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微微笑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里毕竟离长宁千里之遥,就算有什么变故,也不会波及到这里。”
看到杨恪如此笃定的表情,阮蕙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把头偎进他的怀里,柔声说道,“虽是这样说,可如此圣上有什么……天下又会像现在这般安宁?再说了,世子过几天就去长宁,又叫妾身怎么不担心?”若不是芍药警醒从杨林嘴里掏出几句话来,到现在她只怕还蒙在鼓里。
杨恪袭爵——孝宗要为长乐侯续弦——孝宗“病”了——数位老王叔的异动……这些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事情,其中又有怎样微妙的关系呢?
联想到杨恪当初与几位老王叔联手助孝宗成功上位和苏定此次特意与杨恪同往长宁的事,阮蕙心里的不安就愈发浓重起来了。
难道这一次真的又有了变故?
还与杨恪有关?
126、与君同
可是这一次,杨恪打定了主意不再透露只字片语,任阮蕙软磨硬泡,只含笑要她早些歇息。
正因为如此,让阮蕙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这一次,必定与杨恪脱不了干系。因而也更加担心他的安全,便极力主张他把杨林带在身边,还以上次秦仁德派人行刺的事打比,希望他能听取自己的意见。
多数时候,杨恪都是经不住她软语相求的,不过这次显然让阮蕙失望了——他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柔声说道,“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因了他这个温柔的动作,阮蕙的眼角陡地湿。润了,每一次离别的前晚,他都会让她枕着他的胳膊入睡。素来执拗的她,头一回没有再刨根问底,将身子缩了被窝,往他身边偎了过去——这样的温暖,总让她不由自主地贪恋。
虽然常妙春曾告诫怀孕期间要严禁房事,不过杨恪还是差点犯忌,深深的拥吻过后,坚实的下腹抵在阮蕙的胯间,有一种想要破门而入的冲动,在阮蕙的温柔安慰中,好不容易才按捺下欲念,搂着她沉沉睡去。
黑暗中,阮蕙的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她睡不着,她得想个法子,跟着杨恪去长宁。
次日大早,苏定夫妇相偕同来。
杨怡的脸色有些晦暗,比起苏定的坦然,更加引人侧目。
一定是苏定跟她说了让她留在长乐的决定。阮蕙心里暗忖,当下十分关切地问她,“……脸色看起来怎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请常妙春过来瞧瞧?”
杨怡还未张口,苏定就含笑替她答了,“多谢大嫂关心,可能是昨夜睡得有些晚了,并没有什么异样……”
阮蕙自然不好再问,当然,她也没打算继续问下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个时辰。祖父应该起了,要不,咱们一同过去看看?”这么早过来,想必就要邀他们一起前去请安的。
苏定欣然点头。杨怡也跟着点了点头,看起来却有些勉强。
阮蕙只扫了她一眼,就过去挽起她的手,笑道,“怎么了?是不是苏定欺负你了?”
杨怡瞥了已经走出门外的苏定与杨恪一眼,收回目光,低声说道。“哼,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我娘家欺负我呀!”
“那是怎么回事?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阮蕙故作讶然。“我还以为他欺负你了呢!”
“大嫂,苏定说,不带我一起去长乐了。” 杨怡的声音更低了一度。
这本在阮蕙的意料之中,不过她还是作出吃惊的样子来,“怎么?先前不是说举家迁往长乐的么?怎么竟不带你去了?”
杨怡似乎要哭了出来 ,“苏定说。不仅我不去了,他父母也不去了,等他在那边买了宅子安置妥当后再派人来接我们。”
原本满心期待。突然间有人让她的期待幻灭,自然会难过失望。对于杨怡的感受,阮蕙自然十分理解,也就表示了十分的同情,“若是你想跟他同去,不妨也去求求祖父和父亲,说不定,祖父看在昨天三弟妹也有这样愿望的份上,就答应了你的请求呢!”
杨怡脚步一顿,随即撇了撇嘴。“我才不要像她那样哭哭啼啼呢!多让人难为情呀!”
“若是能换得跟苏定同去长宁,这点难为情又算什么?”阮蕙平生头一遭怂恿别人,倒像做了一件坏事似的,心跳有些失律。
“大嫂——”杨怡苦着脸,忽然拉住她的胳膊,“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到祖父跟前求一求,说不定,祖父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答应让我们随行了呢!”
阮蕙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却故作踌躇的样子,咬着嘴唇好半天没吱声,一双眼睛就往杨恪的背影上扫,“我怕你大哥……要怪我撺掇你。”
她虽为嫂,认真论起来,杨怡的年纪要比她大了快两岁,不过兴许是从小娇养的缘故,心地不免过于单纯,听了这话,就跺了跺脚,“哼,大嫂你只管与我同去,不用怕他!”杨恪自小宠她,若有要求,没有不依的,所以她自然不会惧他,反鼓励起阮蕙来。
阮蕙心里暗笑,便小声跟她嘀咕了几句,眼瞅着杨恪他们快进屋了,脚下的步子才渐渐加快。
这个请求,总不能当着秦秋水和杨慷的面说,要不然,就算老侯爷想给她们面子答应,也不好当着秦秋水答应了。毕竟,昨天严词拒绝秦秋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若是亲眼看见,心眼再小一些,只怕要自缢了。
还好,许是因为今天特别早的原因,秦秋水还没有来。
虽然天气尚还寒冷,老侯爷还是大早就起了床,精神矍铄得好像比他儿子长乐侯都年轻了好几岁,刚打完一套太极,这会儿正坐在厅堂喝着阮蕙叫人送过来的豆奶茶,而长乐侯呢,则坐在他下首的软榻上,也正喝着阮蕙小厨房里熬的山药粥。
豆浆加牛奶,对老人的身体最好,兴许是喝了几个月的缘故,老侯爷竟感觉腿脚比以前显得更利索了些,自然对这个奶姜茶的提供者多多少少产生了些不同寻常的感情,当然,这里说的是比起秦秋水、苏定这样的外姓人来说的。
长乐侯的病,阮蕙当初也叫人打听的,是一种很难治的慢性病,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糖尿病。她不是医科出身,不懂得太多的医理,不过前一世有位至亲也不幸得了这种病,因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