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攀州自然是不比在青城,在来到这里的一年间,没人伺候的日子倒也渐渐地习惯了,突然间又要她回到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沈如颜还真有点不适应。遂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她们伺候,自己穿戴起来。
“主子,沈公子来找过您。拖我们带话,让您醒来了之后去见他一面。”
“如庭吗?”
在这个行馆里,也就她和如庭两个沈姓。他们昨天才谈过心,她还以为他已经想通了,难道过了一夜之后,还是觉得要去追上燕儿。看来她还是得想想办法,把三弟这头倔牛给拉回正轨。
说曹操,曹操到,她这边正在想着沈如庭呢,等了一个多时辰的他,耐心终于被耗尽了。本来是想再过来看看她有没有醒的,但见房门大开,心中甚喜。于是就站在门口,朝着门内问了一句。
“大姐?”
听出他的声音,又见他这般的迫不及待。虽然长发还未曾梳理,散漫地披在身上,其他的地方倒是弄整齐了,虽然还没有想到把他劝回去的好办法。但还是应了声,让他进门来。
“如此急着找我,可是有事?”
墨琴和墨画很识时务地端着洗漱水出去了,将房间留给两姐弟说话。沈如颜倒也不急,坐在床边,端端正正地,等着沈如庭说出她预想中的那些决定来。
“姐。正逢乱世,家中事务繁忙,无人照应,着实担心。遂特意来向姐姐辞行。”
辞行?沈如颜在心中想过千万种可能性,就是没想过沈如庭会在来到攀州的第二天便提出要辞行。不过他的理由倒也无懈可击。当知道他过来的时候,她就隐约担心沈家的状况。现在是他当家,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到攀州来,想必是留下了不少的麻烦。虽然和父亲的关系一直都不是很融洽。但是毕竟是生养自己的地方,再说了,她也不想沈如庭成了沈家的罪人。
“罢了,你的脾气我还不了解。若真的要走,我去帮你准备一些干粮和银两。自己在路上要多做留心。等这边的事得了了结。我也就回青城去了。”
沈如庭点点头,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嗫嚅了几句,终究是没敢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见他似有难状,让沈如颜还以为他是担心燕儿在出云的境况。对于这两个有情人落到不得不分离的地步,她占了大部分的责任,所以此时,她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愧疚的。虽然眼下不能做什么事让两人见面,但是安慰一下,倒也无可厚非。
“燕儿的事你放心,等风头过去了,我就想办法和她联系。”
虽然现在沈如庭很想见到燕儿,但是她毕竟是堂堂出云国的公主,除了会分离之外。她的状况应该会比在青城好得多。再加上以她们主仆多年的感情,就算燕儿受了苦,他相信以沈如颜护短的性子,也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他虽然想谈燕儿,但是有一件事却比燕儿的事要急得多。
一想到父亲这一年以来,日渐憔悴的身影,他终究是不忍心了。顶着会被大姐责怪的危险,他还是将实情以告。
“燕儿的事,自然要劳烦大姐操心,另有一事,也请大姐务必考虑一下。”
还有事?
不是燕儿的事,还能是什么事,什么人能够让他露出这般为难的神色。
“爹这些日子为了找到大娘,都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了。好歹看在他对大娘用情至深的份上,你就告诉我大娘现在身在何处吧。”
在初见沈如庭的时候,她就在怀疑自己的爹爹怎么会肯答应他
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家业,千辛万苦地跑到攀州这种边关来。果然是有交易在的。想必沈如庭会出现在这里的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答应了父亲要探出母亲的消息吧。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过来一年,还在找她,但是只要一想到母亲在沈家受的十几年的苦。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不容易才让母亲回心转意,同意搬出沈府,她可不愿意再将自己的娘亲往沈府大宅那个火坑里推。
如果让娘亲受苦,就是他爱人的方式吧。那么她宁愿,选择保护娘亲。
如果他以为她会因为沈如庭的一句话,就将你娘亲的所在地如实以告的话,那他就太不了解她这个女儿了。
用情至深?这个世界上,最配不上这个名字的人,就是他!
第两百九十一章 斜阳草树 舞榭歌台(中)
见沈如颜脸色突变,沈如庭叹了一口气,心中很是清楚,若是这对父女的心结一直不能解开,他想问出大娘的去处,那几乎是天方夜谭。
“大姐,其实,一直以来,你都误会爹他一番苦心了。”
苦心?
虽然不明白沈如庭和出此言,但是自从她懂事起。爹专宠二娘。对娘亲和他们弃之不顾便是事实。如果不是因为大哥是沈家长子,想必继承家业远远轮不到在父亲眼里,一无用处的大哥头上。特别是当如雪出事,他却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她从家谱中除名之后,她便看透了世态炎凉。自己的亲生父亲尚且如此冷漠无情,别人自然是做不了指望了。所以她从小就知道一个道理,靠人不如靠己。这一套虽然有些残酷,在生意场上却是极为适用的。若真的要说他有给过她什么,除了这条命,就是做生意的手腕了。
然而,这两样,她曾经都极度厌恶。她不是没想过放弃,只是大哥还在,娘还在,如果她倒下了,他们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所以这些年她才坚持着,用沈哲翰的身份撑下来。想哭的时候,她就想想二娘那指着她鼻子,骂她卑贱的那些嗤笑。当恨意变成动力,流泪,便显得没那么重要了——一个强者,是不该有泪水的。所以才有了在世人眼中,完美无缺的沈家二公子。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争什么,可是这二十年来,她什么都争过了,争名逐利,什么肮脏的事,她都做过了。她不会忘记这一切的主因,她不会忘记想这些年受过的苦。所以,自然也别她能体谅父亲所谓的‘苦心’。
“如果他是让你来当说客的,那你大可以回去告诉他。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妻子儿女来,已经太迟了。”
往事就像是红墙绿瓦剥落的碎片,一块块地从心墙上落下来,每剥落一次,都会伴随着撕心的痛苦。十多年的委屈化成了心头一道道的伤口,那一阵阵涌上心头的痛觉甚至让她都有了一种立即就会死去的错觉。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这番话,说完后,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扶着床沿,好歹没让自己倒下去。
“大姐,在你眼中的二娘是个什么人,你真的以为如果她得到了爹的全部宠爱。还有那个闲情去争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我知道,你怪爹偏心二房,但你有没有认真比过。你一个女人,都可以掌管家业。在你出嫁之前,他却连碰都不许。你可以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发展自己的事业。甚至是将绸缎庄从沈家分离出去。别说是做到你那个程度了,我就是开了一个杂货铺。收支还是得经过账房。你出嫁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说,彩礼一应给你备的最好的。如诗出嫁了之后,还得你开了口,他才肯答应。你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同意你代嫁程文轩吗?是因为他知道如果撇开沈二少的身份不谈,和程家联姻的人,就该是你。虽然程文轩的名声不怎么样,但是程家是名门望族,他也是一心想你嫁得好,至少以后不用为衣食发愁。甚至在你刚开始学做生意的时候,他还到处花银子,请人,替你打点生意。还记得你归宁之时,额头受了伤,还是他事事亲为地在照顾你。我娘会闹,会拿你和如雪出气,是因为她在那个家,从来就没有得过疼爱。是因为她知道父亲偏心你们,碍于面子又不敢开口。……”
虽然沈如庭说的绘声绘色。在伤情处,脸色还会有些悲戚。到底是没有将沈如颜这些年来被冰冻的心给融化,冷哼了一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折磨我们,就是他爱人的方式,那我宁愿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过沈如颜这个人。别的不说,至少不用享受这份怜爱。”
沈如庭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些书信来,放在沈如颜的床边。语气有些沉重,但却因为终于将心中的事放下来又有了些许释然。
“这是爹的信,我十二岁的时候,一时好奇心作祟,从父亲的书房里偷偷拿出来的。我刚刚说的那些事,我都是从这些信上看到的。如果还不信我的话,那我也没辙了。”
写给忠叔的?
沈如颜本来没想看这些信的,瞟了一眼,发现寄信人是忠叔,才觉得不对劲。遂随意拿起了几封来,拆开了来看。
因这些信都有了一些年日,所以都有些发黄了。但是却丝毫都不影响阅读。忠叔的字体她再熟悉不过,一眼就看得出来。再加上这些精简的语言,的确是忠叔的风格不错。
第一封应该是在她接下挑战,许下约定要将沈家药铺起死回生的时候。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忠叔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辅佐她做生意的。展开那些有些泛黄的信纸看来,只见忠叔在写给父亲的信如是说:大小姐,天资聪颖,可造之材,惟入世尚浅,稍欠磨练,一月之约,希望不大。
虽然没有找到父亲的回信,但是忠叔的第二封信,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当年父亲的决定。事已妥,交与大小姐共计两千四百两白银。
两千四百两,这个数字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是她当初一个一个铺子又是敲门,又是下跪折腾之后,有一个姓林的老板答应她的暂缓提议,资助给她的药材价格。虽然当药铺开始盈利之后,她就连本带息将钱还清了,但是两千四百两白银对当时还是个问题。
第两百九十二章 斜阳草树 舞榭歌台(下)
且说沈如庭因为担心沈如颜的情况,正想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她是不是经受不住事实的刺激,得了失心疯的时候,她却止住了笑声。抹掉了眼眶中的眼泪。找不到宣纸,就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拿起桌上的妆笔,写下了一处地址。
“娘现在和大哥在这个地方,你回去之后,把这个交给爹就行了。”
“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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