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之后,照例只让人给她按着以前的方子配药。却没想这次不仅没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昨儿个,不知道是那个不要脸的蹄子在小姐面前提起老太君已经下帖子请慕容公子过府一聚。小姐就卧床不起了。我和知雨姐姐觉得事有蹊跷,轮番在外面守着,没想到半夜的时候,小姐趁着我们睡着了,只穿了一件亵衣,就在外面的院子里吹风去了。这不是存心在火上浇油吗,今儿一早起来,小姐就咯血了。我和知雨姐姐都急坏了,岂料小姐不许我们去找夫人和老太君,单只让我们请您过来。这才……。”
纺儿小声地将程文雪的情况交代完,就替沈如颜掀开帘子,让她进去。沈如颜小声地问了一些细致的情况,纺儿都知无不尽,一一作答。
将床上的素色帷帘用精致的龙凤勾勾住,丫鬟叫了几声小姐,再从床尾拿了几个枕头给程文雪垫上,就退下去了,独留两人在房间里。
沈如颜上前两步,在程文雪的床沿上坐下来。被子是很鲜艳的紫红色,顺滑的锻面上绣着精致的紫薇花,可是却衬得床上的人儿脸色越发苍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才几日没见,这个沉静如水的女孩,就成了这副光景。
因卧病在床,头发来不及梳理,皆凌乱地洒在她的脸上,一双迷人的大眼此时半眯着,强打起劲来看着她。头歪在枕头上,双唇乌青,脸颊上有些微微的血丝,在惨白的脸色衬托下,显得愈发的明显。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挣扎着想要握住她的手,她会意,主动握上去。那透骨的冰凉就从手心只穿过她的身体。就放佛程文雪的骨头是千年寒冰一样,让人忍不住心慌起来。
“二……嫂。”
虚若游丝的声音从她轻启的樱唇中露出,沈如颜必需得费劲仔细去听,才能捕捉到空气中游离着的那声二嫂。方知她是在唤自己,忙点着头应了一声,一股电流从她的心里往上涌,眼皮顿时就像是压了千斤重一样,泪水还是不争气地齐齐涌了上来,噙在眼睛里打着转。
“说吧,我听着呢。”
“文雪……三生有幸,得……遇二嫂。无奈天意……弄人,文雪怕是,时日……无多了。”
“傻丫头,你这是说的哪方傻话,你还这般年轻,怎么就时日无多了。你的心意,二嫂都懂,别胡思乱想,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提起心事,自然牵出程文雪千般愁绪,万般无奈来。心中感叹这进门不足一年的二嫂果真是自己的知己,又悔这段情意连二嫂都看出来了,林大哥却没半点动静。到底是不喜欢自己的。想来不喜欢也好,也免得她这一番病重,倒让他心里难受起来。
“养好了,又能……又能如何。不过是……被娘亲和……和奶奶卖……卖出去的货物而已。倒不如……一死了,黄泉下,留个清白身……来生别投身在……在这钟鸣鼎食之家。方为干净。”
这番话倒牵出沈如颜许多前事来,她握着程文雪的手又紧了几分,伸手替她拨开了挡着视线的发丝。
“不许你再这般……这般胡说。你只说老太君和婆婆想把你和慕容凑作对,那慕容公子是何等人才,岂是她们两句话就能说服的。再说了,慕容在家乡有了未婚妻也未可知。在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你又何必这番糟蹋自己。这不是,不是让我们心痛吗。”
到底是了解她的人,她三两句话就让程文雪重燃上希望,眼中也有了些神彩。
“二嫂这些,莫不是在诓文雪吧。”
这丫头执拗起来,倒和燕儿有得一比了,情之一字伤人,竟能到了生死一线的地步。
“你大可以自己想想,我若是有半句虚假,就让我代替你受这个过。你先养好身子,过些天林大哥会过来看你,你总不希望他看到你这幅模样吧。”
她的这句话,简直比圣旨还要奏效,程文雪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就像是濒临绝望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一样。
“二嫂,你说的……可是真的?”
知道程文雪紧张,她也顾不上被捏得通红的手,浅笑着点点头。
“二嫂,你……你帮我,帮我把纺儿叫进来,我要……我要梳妆打扮。”
这倒也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主,沈如颜只得将她按下来,安慰道。
“林大哥还没过来的,过来了,我再知会你,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要养好身
子。”
说着,她将纺儿叫进门来,让她准备一些清粥。再交代了一些琐事,又陪着程文雪解了好一会儿闷,见她的精气神已经好了许多,这才放心了。
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一位老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文雪的病如何了,怎么才两日不见,就说病重了。”
第两百零五章 幽欢已散前期远 密凭归雁寄芳音
知雨守在门外,帮众人打起帘子,回答着。
“二少奶奶正陪着小姐说话,经过二少奶奶的开导,小姐的精神已经好多了。”
却是老太君来了。沈如颜忙起身向走进门来的老人行礼,程文雪挣扎着也要起来,被老人拦住了。
“你这孩子,可真是吓着奶奶了。”
程文雪眉眼低垂,将满心的怨恨化在心里。多年的大家闺秀的礼仪教育,让她很明白,埋怨长辈,是不孝的行为。
“让奶奶担心了,文雪……文雪只是心有……有些郁结。二嫂……已经开导过文雪了。”
夫人也跟着老太君进门来了,听得程文雪如是说,忍不住问了一句。
“有什么话不能和我和奶奶说的,我们还亏待了你不成。到底是什么事让你郁结了,尽管说出来,只要我们办得到的,天上的月亮我们也给你摘下来。”
夫人说这话,关心的成分有多少,的确没几个人清楚,倒是提醒了老太君,遂顺着夫人的话,问道。
“是啊,文雪,有什么事,尽管告诉奶奶。”
知道程文雪不便说出心事,沈如颜忙站出来打圆场。
“哪里就要天上的月亮了,左右不过是一些小事想不通了。如颜都尽数解开了,此番还是别提了,免得又把这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丫鬟给缠住了。”
她的话好歹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奶奶也没有顺着这句话追问下去了。大家说了几句闲话,也都各自回各自的院落去了。临走的时候,老太君又交代了一番,好吃的好喝的,也只管给听雨楼送过来。再让沈如颜有时间就过来这边坐坐,陪着程文雪解解闷。她当然是一口答应了。
到底是说了有大半日,回到潇湘苑之后,她才觉得有些口渴了。回顾左右,一个人都没有,一来是院子里堆着那么多名贵家什,行走不方便。二来也是到了午休的时候了。就连燕儿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更何况是其他人呢。只是这个燕儿,她家小姐大半日没回来,也没见她怎么担心。到底是小孩子,玩心的确是重了些。
因心中挂念着答应了程文雪的,要让林城过来看她的事。她一边想着怎样去请林城过来才不至于唐突。一边抓起桌上早上放着的凉茶。准备倒茶解渴。正在她走神的时候,一个白色的声音扑腾着从窗口飞进来,在沈如颜的眼前晃了晃,倒把她吓了一跳。定睛看来,才知是一只信鸽落在了她的面前,吓了他一下不说,还不忘在她的被子里落下一扇羽毛。
鸽子是再普通不过的信鸽,通体灰色,唯有颈部的一条羽毛是白色的,就想是带上了一条项链一样。要真的挑出这只普普通通的灰鸽的不同来,就是翅膀刻上的那一个一个桃花印记。这个印记,她再怎么着也是识得的。
这正是凝香坊的标记。这鸽子也正是凝香坊的主人——红娘专用的信鸽。
她有多久没有和红娘单独通信了?一直以来,她们之间的联系,都由穆青或者是燕儿代为转达。特别是生意场上的事。基本上都是穆青在穿针引线了。
红娘这次越过穆青,单给她发信鸽了,一定事出有因。
解下鸽子脚上的竹筒,抽住里面的纸条,展开来却见得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子,她需得凑近些,仔细看了,才能看清。
大致地将信看完,红娘的意思很明显,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模棱两可都不曾有。她越过穆青,单给她传信来,果然是有原因的。
她眼中的光芒闪烁了几下,终于是暗了下去。
红娘怀疑的可是穆青,那个和燕儿一样。她视若兄弟的穆青啊。
她倒并不是在怀疑红娘,在商场上打滚这么多年,她最放心的合作伙伴就是红娘了,她没有哪件事让她失望过。可是,穆青也是啊。
自从穆青跟在她身边,除了话少了一些,做事倒一直是稳稳当当,不出丝毫纰漏。燕儿有时候都还会大大咧咧,丢三落四,可是穆青却是连一点小错都没犯过。
穆青身怀绝技,却满身伤痕,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城,想必是有一定故事的,她不是喜欢探别人私隐的人,穆青不愿意说,她也就一直都不过问。
谁能没有个不愿启齿的过去呢。
或许,是红娘多虑了,不过,也该是时候和穆青好好谈谈了。
佛堂
熏香袅袅,微风吹动着房中悬挂着的轻纱轻扬,在肃穆的佛堂里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鎏金的如来佛祖,虽然佛像落了不少灰,到底是威严不减。闲看着终生芸芸。佛像前,是用红色丝绸盖着的案台,正中央放着一个四角青铜大鼎,鼎约有十寸高。鼎盛绘着一些图案,大约就是说着盘古开天地的故事。里面装有半鼎的香灰,上面插着三更香火,正冉冉地冒着迷蒙蒙的烟。风一吹,就有些香灰掉进鼎中,露出红彤彤的火头。鼎的左右摆着瓜果,以座祭祀之用。正对着案台的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木鱼,程昭容穿着白色的道袍,恭恭敬敬地跪在黄色的蒲团上面,双眼紧闭,左手并立放于胸前,右手拿着木槌不紧不慢地敲打出身。每一次,那炉子里面的香灰就会掉落一寸。佛堂里就她一人在,丫鬟婆子都不知道跑哪
儿去逍遥了,倒真没把她当小姐待过。
她也不恼,自小就在陪伴在青灯古佛身边的她,比常人多了几分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