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的话虽然说一半留一半,但是大家心中都有数了。
这个孩子,轻则是聋子,重则就是痴呆儿。
这还真是,世事弄人啊。
一丝光线照进房中来,除了婴孩的啼哭之外,屋里听不到其他的一点杂音,很显然,大夫的话起到了掷地无声的绝佳效果,两位这屋里最大的主子,会怎么处理这个孩子,成了众人最关心的事。
程文轩很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个情况,眼前正在扯着嗓子啼哭的,毕竟是他的孩子。他是人,多少还是有些父子感情在的,听到这个孩子的情况,他的心一惊,没了主意。
“这不还只是大夫的猜测而已,兴许孩子会没事呢,二爷,还是先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沈如颜出声打破了这一诡异的气氛,这个孩子痴呆也好,失聪也好,都是程府的嫡孙。是注定要进族谱的,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想到这儿,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惜玉生下的是嫡孙,她当然清楚嫡孙是什么意思,这样一来,压在她肩上的担子又多了一副。更何况这个孩子的未来,还有这么多危险的猜想,老太君和夫人下一个盯着的,一定就是她的肚子了。
她和程文轩,甚至都没有夫妻之实,哪里去变一个孩子出来。
再说了,虽然她对程文轩有好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把自己一辈子绑在程府,一旦有了孩子,她想离开,就是水月镜花,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事了。
至少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她是绝对不可能为程文轩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的。
谁都没有注意到她心中的思绪变化,大家只知道,二少奶奶这一开口,算是认同这个孩子了,众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夸这位二少奶奶大度呢,还是该说她傻。
“那就承了昭容的昭字辈吧,就叫昭文,小名让惜玉去取吧,命人把名字给老太君呈上去。把孩子抱回去吧。惜玉肯定很想见到他。”
揽住妻子的肩膀,他作势就要带着她离开,这让不明内情的稳婆很是不解,她一边抱起孩子,一边叫住了他。
“二爷不去看看四姨奶奶?”
她接生了那么多的孩子,还没见过那个得男孩的家庭,对母子这般冷淡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大家都累了。完事了就都歇息去吧。过两天,还有得忙的。”
文雪的后事,自然是要费一番功夫的,他一提醒,众人这才想起这一茬。都忙各自的去了。望着稳婆怀里那个抽泣的孩子,沈如颜心生不忍,正想着要不要劝说程文轩留下来。一抬头,就看见他阴沉的脸色。
他还是在乎这个孩子的,累了只是一个借口吧。
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她也只得依了他,再说了,私心里,她更希望他陪在自己身边。
锦绣楼
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小厮像一只老鼠一般,一闪就翻进了锦绣楼的院落,站在窗户底下,对着房里面正在忙着对镜贴花黄的女子,小声说道。
“二姨奶奶,已经打听到了,生了一个男孩。”
陈妙梦听得,手中的铜镜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丫鬟玉芳闻声赶来,在看到窗户外面站着的,战战兢兢的小厮之时,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还愣在这里干
什么,还不快滚。”
小厮如获得了特赦令一样高兴,鞠了一下躬,一下子就跑得无影踪了。那速度,真比那兔子还要快。那将小厮赶跑的丫头,叫玉芳,是锦绣楼的大丫鬟,从小便跟在陈妙梦的身边,最后又陪嫁跟着陈妙梦留在了程府,对陈妙梦来说,玉芳绝对算得上是她在这府中,最信任的人了。
“玉芳,这是怎么回事?”
陈妙梦的妆画到了一半,就这样生生地被人打断,现在的她看起来,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但是她现在自然是没那个闲心去关心自己的妆容工不工整。她更关心的是,惜玉怎么会生出男孩来的。
就在惜玉险些流产之后,她曾经命人去找了一位方士过来,并为此特意对她根本就看不上的惜玉发了邀请帖,目的就是为了要让那方士好好看看惜玉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她和杜尔芙持着相反的观点,杜尔芙是认为惜玉生男孩好一点,这样她们就能坐山观虎斗,等着她们两败俱伤了。她却不这么认为,先不说沈如颜那个性子,能不能斗得起来还不一定,惜玉毕竟是在欢唱中打滚的,自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她仗着程家的嫡孙一举得势,挤不挤得下沈如颜不一定,她们一定会是她首先开刀的对象。
但是,那个方士明明说惜玉肚子里怀着的,不会威胁到她啊。所以她才没有对惜玉动手,有杜尔芙的例子摆在那里,她不用自己动手,女孩子在程府注定是不受宠的。但是,情况却与她当初知道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该死的骗子!
第两百三十五章 三更酒醒残灯在 恨到归时方始休
虽然是程家的嫡孙,但是伴随着他出世的,还有那些残酷到谁都不愿意去想的缺陷。这个孩子,从在娘肚子里开始,就注定了是要背上罪名的一个。
意料之中,他的出世并没有给程府带来多大的喜悦,程文雪的丧事在前,府中上下都忙着为她办丧事。铺天盖地的白色,将人们那里少得可怜的,关于新生的喜悦。很少人能够想起沁香园这对母女来,也就沈如颜偶尔会让芸香去看看,送些物资过去。
对这个孩子,就像是对程昭容一样,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不去担心。这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大度,她多么希望这些孩子没有存在过,她多么希望他们之间没有隔着一个,两个,三个姨太太。她多么希望,他能够帮她实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但是,很显然,这一切都只能是存在梦中的幻想了。
既然这一切已经是不可以改变的世事,她除了改变自己去接受,还能做什么?
谁让她喜欢上的这个男人,有那样风流的过去。
文雪离世之后,沈如雪担心她会不开心,也顾不上自己的身子尚未大好,三天两头地往潇湘苑钻,变着法子逗着她开心,惜玉为自己的遭遇自然会不服,也不止一次抱着孩子在潇湘苑和上房闹过,老太君是闭门不见,来个眼不见为净。沈如颜倒是客客气气地招待,不过在程文轩给了几次冷脸和在她面前秀过几回鹣鲽情深之后,她也就很少过来,自找无趣了。想靠着孩子登上位的梦想也支离破碎得不成样了,眼见着形容枯槁了,倒是可怜了这么一个正值盛年的女子。某些时候,程文轩的冷情寡义,还真让人心寒。
文雪的遽然离世让程府元气大伤,上至老太君,下至低等奴仆,对喜事在几夜之间就变成坏事的情况也接受不了,慕容家的人倒也是重情重义,不仅没有任何的责怪之意,甚至一直在程府住着,说是要送这个无缘慕容家的儿媳上山,方才算是圆了这缘分一场。不管他们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沈如颜反正是不相信的,她永远也忘不了,让文雪变成一对白骨的,正是这一场赶鸭子上架的亲事。
如果从来就没有什么慕容承宣存在,文雪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对她的差脸色,慕容承宣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也无可奈何。不过在文雪里敛葬期间,他倒是都按着丈夫的身份,把所有的事都做足了,算是给这个女孩,一个交代了。
程府毕竟是名门望族,连日来吊唁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幸得近几日天气凉爽,连拖了几日,最后还是决定让她入土为安。这其中。慕容家出钱出力了不少,让老太君只恨不得还有一个孙女儿,和慕容家完成这秦晋之好。
最后,程文雪的棺椁由老爷和程家的三兄弟送出门去了,因顾念着女子不能抛头露面,沈如颜没能送她这最后一程,只得留在家中照料。却没想到他们出门不到一个时辰,就有小厮慌慌张张跑到老太君面前,报说棺椁被官府的人压住的,说是大小姐的死有蹊跷,有人报案,官府必需扣下棺椁来,查清死因。
这一消息在众人中立马就炸开了锅,程文雪的体质向来就比较弱,甚至有人断言她活不过十六岁。所以虽然她的死来得那样的突然,让人措手不及。但是还没有人想过她会有其他的死因,更何况是在她的棺椁正准备入土的当儿。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送葬的队伍才回来,大家脸上什么表情都有,迷惑,无奈,怀疑。程老爷一回来就将程文轩带回书房密谈去了。她则在老太君那边呆了一会儿,因心中对慕容家的人成见较深,实在是不愿意与同在上房陪着老太君的慕容承宣有过多的接触,遂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回来潇湘苑。
程文轩在很晚才回来,晚到本来在等着他的她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她是被一阵轻微的动作惊醒的,睁开朦胧睡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他的怀抱,而他,抱着她,正准备将她放到床上去休息。
“吵醒你了?”
他所有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醒了她。但是她很清楚,这一切发生得太诡异了,他似乎有什么在瞒着她,怀着满肚子的疑问,她又怎么可能睡得熟。遂摇了摇头,任他将自己放到床上,却扯着他的衣袖,不肯让他离开。
“文雪的事,怎么样了?”
他握住她的素手,温言软语地轻声回答着。
“明天我和三弟去县令府交涉,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真的不会有事吗?府中连日来发生了太多不寻常的事,她在商场那种诡谲多变的环境中,锻炼出了一种独特的感觉,每当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时候,她就会觉得心神不宁。
而最近,这种熟悉又令人担心的感觉时不时地不期而至。
如果事情真的如他口中说的那么简单,文雪早就入土为安了。
“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
她强打起精神,睁得大大的眼睛,死死地扣着他的眸子,让他无处遁形。他轻笑了一声,这笑声却更像是叹息,充满了无奈。当他俯上前,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的时候。她嗅到了淡淡的檀香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在灵堂呆久了,多多少少是会沾上点味道,她这才想起来,他忙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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