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青只一笑,把包袱往他怀里一扔,道:“你倒精明,这样吧,这十斤肉饼都给你,等你贴完了,去仙客来客栈找我,我再给你十斤。不过有一点,若是以后有人问起来是谁给的你这些纸叫你贴的……”
那小叫花子便不耐烦的道:“我哪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
小叫花子倒是说到做到,两个时辰以后跑到了仙客来客栈。
他倒乖觉,并不乱喊乱叫,也不硬往里闯,只在门口不远处找个背风地,放了空碗,袖着手,有气无力的喊一嗓子:“大爷,给口吃的吧——”
他才喊了两声,就有客栈里的伙计厌烦的往空碗里丢了两个铜子,道:“滚滚滚,别在我们门前要饭。”
小叫花子也不恼,说了声“谢谢大爷”,便挪了挪地方,眼睛却死死盯着客栈门口。
楚亦凡从楼上望下来,笑道:“他倒是个守信的人,只是你可别害了他的性命。”
湖青抓起包袱,道:“不会,横竖他不过是个要饭花子,在哪儿不是要口饭吃?大不了让他离开这,去别的地儿不就成了?”
楚亦凡点头,道:“那你跟他说个明白,要是他实在不愿意离开这,就让他出去躲个十天半个月再回来。”
小叫花子接了湖青的肉饼,听了她的劝诫,呲牙一乐,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道:“想不到你倒是个挺守信用的女人,左右我也没地躲没地藏的,为了让你放心,不如你们去哪儿,带着我算了。”
湖青见被他识破身份,不免有些着恼,又见他年纪不大,语气中倒颇有不屑,仿佛很瞧不起女人似的,气便不打一处来,道:“去去去,你可别得寸进尺,不过就是一锤子的买卖,你还想赖上我不成?”
小叫花子撇撇嘴,上下打量着湖青道:“一看你就是个没怎么出过远门、没什么见识的女人,自以为装扮的滴水不漏,还不是被我一打眼就瞧出破绽来了?女人家出门本来就不方便,我是好心,想帮帮你,你倒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
湖青气的直磨牙:“你这臭小子,年纪不大,说话怎么这么恶毒?我招你惹你了,你开口闭口女人长女人短的,再敢胡说,我打你个满脸开花。”
湖青并不傻,虽然性子是直了些,但她知道小叫花子说的没错。她自己还好说,但不是还有楚亦凡吗?她可是多年在王府娇生惯养,从来没吃过苦。
真要是遇上歹人,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根本顾不过来。要是有小叫花子跟着,起码跑个腿,送个信,还是比自己方便,也省得把姑娘自己留下不放心。
这小叫花子心明眼亮,是个伶俐的,只是这张嘴实在太臭了,她不能让他这么快就如了意。
小叫花子见湖青发狠,便退后两步,紧紧抓着盛着肉饼的包袱,四下望望,找好了退路,这才哼哼了两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愿意听就算了,干吗动手打人?”
湖青挥着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我问你,你是怎么做的要饭花子?”
小叫花子瞪了湖青一眼,道:“家里人都饿死了,我是逃难逃到这的,没处可去,做工的又嫌我年纪太小,索性要口饭吃。”
湖青想了想,道:“你都会些什么?”
小叫花子倒有些赧然,道:“什么都会点儿……”
湖青嗤一声,道:“那就是什么都不会了?什么都不会,我干吗要你?”
小叫花子脸涨的通红,道:“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我虽然又瘦又小,可是我有力气,跑的也最快,什么我都能干好。”
湖青似笑非笑,看这小叫花子都要气哭了,才道:“让你跟着我们也行,不过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先去把这肉饼分了,再换身衣服,回头再叫你见过我家姑——公子。”
小叫花子这才脸色平顺了些,下意识的蜷了蜷脚趾头,道:“你家公子——是做什么的?”
湖青啐道:“你找打,这也是你能问的?”
小叫花子哼一声道:“我就不能问问?好歹先摸清她是什么脾气禀性,能不能收下我。”
湖青嗤笑一声,道:“能不能留下你,那要看你的福份了,你现在这样肯定不行,只怕连客栈的门都进不去。”
小叫花子瞥一眼客栈的门,嘟囔了一句:“狗眼看人低。”到底也没再啰嗦,撒腿跑了。
147、守信
第一卷 148、无惧
148、无惧
湖青回到客栈跟楚亦凡解释:“奴婢也是瞧着他怪可怜的,一家子人都死光了,就剩下他一个,小小年纪,倒是挺精明,再者把他留在这,总是个把柄,万一要是被王爷的人逮到,岂不是害了他的性命?跟着咱们虽说吃点苦,但好歹有口饱饭吃,再者路上也多个跑腿送信的,奴婢也就可以专心服侍姑娘……”
楚亦凡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瞧着湖青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问道:“这才出来没多久,你就心软收留一个,往下还不知道要走多久,难道你见一个收一个?天底下可怜人多了!”
湖青一时怔住,摇了摇头道:“婢子岂是那种一味心软的人?只是觉得这小子收拾收拾,起码可以替咱们赶个车什么的……”
楚亦凡并不热衷。
她现在自身难保,都不知道要去哪儿,要在哪立足扎根,再一味的由着湖青大发善心,她们以后负担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尾大不掉,该怎么办?
湖青见楚亦凡不答应,也就不敢多嘴了,神色怏怏的在一旁道:“不是您说的?咱们再怎么掩饰,也能被人一眼看出是女子来,两个孤身女子在外行走,总是多有不便,有个小子跟着,好歹是个男人……”
楚亦凡忍俊不禁,笑出声道:“不过是个半大孩子,也能算得上是男人?又不知根不知底,万一遇上什么事,他自己撒丫跑了倒罢了,就怕反给咱们填乱……”
说一出口,楚亦凡自己都怔了。
怕这个怕那个,什么时候,她如此的懦弱和畏惧?
也就在这个时候,楚亦凡才忽然意识到,这十几年她算是白活了。
整天生活在安王府那个大宅子里,所接触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人,那么几件琐事,都是她熟悉的所谓知根知底。
她已经越来越习惯于用狭獈的思想和眼光来看人和看事,竟是对谁都不再相信。有戒心固然是不错,可她已经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主动和勇气,这也就意味着她的自卑和瑟缩。
长此以往,是不是她就是第二个沈贞娘?因为习惯,所以不得不接受明明知道是不合适的,可却是别无选择的安排?
沈贞娘离开沈家,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病弱的寻常女子,只是一个没有娘家照拂,必须孤身奋战的弱女子。
她对生活没有信心,对未来的丈夫没有信心,对人性没有信心,对感情没有信心,所以她宁愿选择进入和她从前生活环境相差无几的皇宫。
那么自己呢?离开安王府,离开沈家,离开了楚家,她也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平凡女子,甚至还因为嫁过了人,离开了依附,不文一名,如果她再失去对这个世界的信心和勇气,她还要怎么存活?
她现在没有可以倚仗的依靠,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可依靠自己不是对谁都不信任,不是画地为牢,固步自封。相反,她必须得学会和人相处,学会和人打交道,学会融入这个世界。
从前她还可以装鸵鸟,埋在深宅内院,只要衣食无忧,便可以饱食终日,营营以老,可现在不行了。
她身边没有银子傍身,也没有田地商铺,剩下的,不过是她自己的这一双手。
楚亦凡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一瞬,忽然展颜一笑。就因为一无所有了,所以才没什么可惧怕的,不是么?
她笑着看向湖青,道:“你说的对,一个好汉还三个帮呢,我们的确需要一个人手,你把他叫来吧。”
湖青不明白楚亦凡为什么又改了主意,但终归是好事,便喜出望外的道:“婢子知道了。”
小叫花子来的时候,果然换了身衣服,虽然破旧不堪,好在还算干净,只是有点小,露着手腕和脚腕,再加上他的神色颇有些不自在,倒像是个背着大人干了坏事的孩子,局促不已。
楚亦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年纪小,但眉眼之间俱透着伶俐之色,想来不是个木讷笨拙的,便点点头。
她并不问他家在哪里,还有几口人,因为什么到了这,开门见山的道:“你是想替我做短工呢,还是想卖身为役?”
小叫花子抿了抿唇,道:“只要姑娘肯收留,我便写了卖身契。”
他倒是懂得取舍。若他还想保留自由身,不免让主家怀疑他的忠诚,那么也未必非得收下他了。
楚亦凡便点点头,道:“那好,回头咱们去牙行把卖身契拟好。你跟着我们,我不敢保你荣华富贵,只能说有我们一口饭吃,便有你的。只要你做事忠诚守信,我必不亏待你。”
他便行了礼,道:“多谢姑娘收留。”
楚亦凡明并没有信口许诺,也没有强求他誓死效忠自己,毕竟初次见面,他要的不过是一口饱饭,而她要的不过是个能帮衬的人罢了。
人和人都是处出来的,若将来他觉得自己不好,或去或留,楚亦凡都不会为难他。
又问了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楚亦凡便吩咐湖青带他下去:“替成风买一身棉衣、棉鞋,叫伙计帮着他洗个澡,再带他去吃点饭……”
湖青便带了成风下楼,小声取笑他道:“你不是嘴巴挺利害的嘛,怎么在姑娘面前一声都不敢吭了?”
成风不悦的瞪了湖青一眼,没接她的话,走了一段路,才道:“姑娘瞧着冷情冷性的,怕是对我不大满意……”
湖青道:“别乱说,姑娘心地善着呢,你毕竟初来乍到,日久才见人心嘛。”
成风不免有些气闷,道:“姑娘什么都没问我,她怎么知道我的心是好的还是坏的?我怕她已经先在心里对我有了成见,不管以后我怎么努力,她也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
湖青想了想,才道:“不会的,姑娘从来说一不二,只要你做的好,她许诺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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