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可有些惊讶的望向沈青澜。她似乎是头一次看见他这么失态,不会是要翻脸吧?是朝自己呢,还是因为才听说这鹦鹉是沈青瑄送给楚亦凡的?
就见沈青澜脸色越发难看,竟然豁然起身一推盘盏,怒声道:“以后不许再提她!”
这回楚亦可懂了,他果然是愤怒了,而且牵连到了楚亦凡身上,竟是连提都不愿意提她一句。
一边做着惶恐之状,一边吩咐白红去换新的碗筷来,她则小意上前劝道:“青澜哥哥你别生气啊,都是我不好,说错了话,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不在你跟前提她一个字。”
这鹦鹉还是不开口,甚至常常发呆,没两天竟然不吃东西也不喝水,无端端的死了。
楚亦可厌恶的让人丢出去扔了,连那笼子一并毁了才算干净。
她并不怕楚亦凡来找自己算帐,横竖有沈青澜顶着呢。随口跟沈青澜一提,他只面色淡淡的道:“死了就死了。”便再没了下文。
沈青澜转过头来问松直:“我上次叫你收起来的那鹦鹉呢?”
松直道:“小的一直养着的,如今已经会说好几句话了,爷要是要,待会小的就拿进来。不过小的也没什么诗才,横竖就是两句吉祥话,连首诗都不会背……”
沈青澜的神色变了几变,最终有些牙疼般的扭捏着道:“你找个机会,叫人献到栖霞院去。”
啊?
松直脑子和舌头一并打结,半晌没回过神来。自家大爷玩的又是哪一出啊?先前非要把大*奶手里好好的伶俐鹦鹉换掉,弄了个哑不拉唧不会说话的鹦鹉,结果被二奶奶拿走,他又叫自己想方给这鹦鹉下药,作弄死了拉倒,按说赔也该赔给二奶奶,怎么又让自己找人献到大*奶那?
沈青澜看他一脸茫然的神色,不由的怒道:“听懂了就滚下去,没听懂——也滚下去。”
松直缩了缩脑袋,二话不说,一溜烟的滚了下去。
他还头疼呢。大爷分明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倒叫自己难办,这鹦鹉要怎么还回去好?还不能透露这中间的是非曲折,否则大*奶非削了自己不可。
栖霞院的人手安排的十分严谨,大都是楚亦凡带来的陪嫁,又因为楚亦凡御下宽严并济,最重要的是几乎和她共过患难,因此对她十分忠心。
不管是松直还是沈青澜,都通过府里的管事妈妈想往里安插几个眼线,都十分艰难。松直便想从府外的人下手,可是楚亦凡用人亦十分谨慎,常用的那几个除了绿萝和凡若的男人,便是一个新来的半大小子成风,前两个憨厚老实,忠诚刻板,松直威逼利诱,也没能说动,还差点让他们把他当成奸人扭送到官府里去。
至于那个成风,年纪不大,却精的似鬼,压根不理松直这一碴,因此这些日子,松直是上蹿下跳,也没能探出栖霞院的风声来。
没办法,只好回去提了鹦鹉,自去找人钻营,尽力要想法子送到楚亦凡手里,并且不让人知晓是他送去的。
楚亦凡到底听说了那只鹦鹉死了的消息。
泓蓝都有些难过,道:“都是奴婢没用,原想着拖两天,等二奶奶新鲜劲过了也好说话,谁成想就这两天的功夫,那鹦鹉便死了。”
楚亦凡只黯然了一瞬,便道:“死了就死了。”
既是死了,就说明跟自己没缘,没缘的人和物,再伤感也挽回不了,何必呢?可是没两天,泓蓝兴冲冲的提了个笼子进来,道:“姑娘,你说巧不巧,瑞草的兄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只鹦鹉,竟和先前三爷送您的几乎一模一样,连说的话都差不多,这不太太嫌它聒噪,叫人送给您来了。”
一时众人团团围过来,一边喂食一边逗那鹦鹉说话,果然它毫不怯生,竟然开口道:“小丫头要开心,要开心——”
众人不约而同的惊呼:“唉呀,这不就是当初三爷送的那一只嘛,简直太神奇了……”
海蔚立刻气势激昂的道:“奶奶你放心,这回别说鹦鹉了,就是一根草,我都不待叫二奶奶带走的。”
众人轰然大笑,连楚亦凡都忍俊不禁,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极美的笑容来。
等到人都散尽,她才叫泓蓝进来,道:“好端端的,瑞草怎么有这份心了?你去打听打听……”
别说楚亦凡怀疑,连泓蓝都有点纳罕,这事怎么就这么巧?可是怀疑不难,但真要查出蛛丝蚂迹来确实不容易,到最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可她也早就怀疑到了松直身上,只是一想到他和现草关系不同一斑,也就有些心灰意冷,况且只是怀疑,又没证据。
但一想到若真是他所为,此举不免透着蹊跷,生怕他会对楚亦凡不利,泓蓝找到松直。
松直自是一口否认:“绝对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泓蓝姑娘,你若不信,我便对天发誓……”
泓蓝看他那一对发光发亮的眼睛直盯着自己,满是灼热和诚恳,就有些不得劲,一扭身子道:“你愿意发就发呗,跟我发有什么用?既然和你没关系那就算了。”
松直暗暗松了口气,头上三尺有神明,他真不敢发啊。这鹦鹉确实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而是很多点千丝万缕的联系,万一发了毒誓,回头应验了怎么好?可怜他还没成家,还没给祖宗留下一线香火。
因此见泓蓝轻巧巧的就把他饶了,不禁真心实意的道:“泓蓝你真好。”
泓蓝柳眉倒竖,斥道:“你浑说什么?”
松直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道:“我没说什么,我说你待人真好。”
泓蓝恨恨的哼了声,转身就走。松直忙追上去,问:“你别急着走,我送送你,对了,最近奶奶如何?我可是有些日子没给奶奶请安了。”
泓蓝道:“我替我家奶奶谢谢你有这份心。”
松直碰了一鼻子灰,很是讪然,一摸鼻子,就有些窘,却忽然闻得泓蓝身上有一股异香,不由的脱口而出道:“泓蓝,你受伤了?”
泓蓝莫名其妙的道:“没有。”
松直却皱了鼻子,奇怪的道:“我怎么闻见你身上有跌打损伤的药香?”
泓蓝如释重负,道:“不是我,是奶奶受了伤……大概是我这两天给她上药时不小心沾染上的。”
楚亦凡受伤了?
松直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个极其隐秘而重大的信息,想来自家大爷一定不知道。
不得不说,自己运气还算不赖,说是把这消息送到大爷那,应该将功折罪,不必看大爷百变却不离其阴郁之宗的脸色了吧?
松直强自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小心翼翼的道:“大*奶怎么会受伤?难道是在城外的时候……”
楚亦凡只身去求端贤皇后的事迹,没人不知,就是受伤也在所难免。
泓蓝瞪他道:“别胡乱猜,不该你知道的你少打听。”
松直忙笑着道:“不是我胡乱打听,你也知道我常随着爷在外间行走,跌打损伤的药自是比你熟知,我闻着你这药不是上好的……”
泓蓝怔了怔,啐他道:“这是宫里赏下来的,还有比这再好的么?”
宫,宫里?松直脑子转的极快,不去纠结伤药的问题,忙问:“陛下怎么知晓的?”大爷怎么不知道?
泓蓝见他死缠烂打,非问不可,便只得交待两句:“是郡主在宫里和陛下意见不合,口角了两句,陛下盛怒之下不小心伤到了奶奶的左臂,都这么些天了,奶奶的胳膊还是抬不起来,肩上肿了两指多高,淤血才将将消退呢。”
松直十分的惊讶。
他跟在沈青澜身边,自然不是个蠢笨的,沈青澜和楚亦凡闹的如此决裂,他虽知之不详,可多少也能理解沈青澜的心思。
从前有楚亦可的事在前,如今到了楚亦凡,沈青澜就尤其的敏感自尊,一点猜疑都接受不了。况且先时大爷失踪时京城的流言十分难听,楚亦凡又在宫中留宿多日,胡皇后弥留之际,宫中又无知近的人,楚亦凡与李昂静室独处,换谁也不能接受这种疑猜,心里难免有芥蒂,因此大爷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自然对大*奶就没好脸色。
因此松直从来没有想过沈青澜是否做的太过。可直到这会儿,他才惊觉,也许大爷压根就没确定在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么,岂不是大*奶的冤屈,他一点都没体察的到?那么这些日子以来大爷的种种反常,岂不是有了最好的注解?那么大*奶不就白白的受了委屈?
松直心急火燎的回去找沈青澜,可话都滚到喉咙了,又几次咽下去,他实在难以想像大爷听了这个消息会如何反应。
他若是知道,想必照样冰冷的瞥自己一眼说知道了,如果他从来不知道呢?
松直寻了个机会,状似无意的提到楚亦凡的伤。沈青澜正在写什么东西,一时竟听怔了。
松直闭眼不敢直视,眼见得他笔上的墨汁掉落下来,将珍贵的孤本染的一塌糊涂。
沈青澜意识到的时候,那书已经染污了,气的他将笔丢到地上,再克制也无法掩饰他的愤怒,便不可避免的发到松直身上:“你干吗不早说?”
松直心里嘀咕:您是在指责小的没早告诉您大*奶身上有伤啊,还是在指责小的没提醒您那墨汁要掉下来了?
前者嘛,他也是才知道,后者嘛,他也不敢啊。这么多年,就属最近看大爷失态的时候多。知道主子的隐私越多,自己的脑袋越不安全啊。
沈青澜心里不得劲,将松直撵出去了,自己在书房里漫不经心的擦拭弄污了的书,脑子里全是刚才松直的话。
楚亦凡在宫里受了伤,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李昂又是为了什么向楚亦凡大打出手?李昂实在不像会对女人下手的男人。从前不会,现在和以后只怕也不会。他如今身居高位,只会更加爱重名声。
况且楚亦凡尽心尽力的照顾胡皇后和孩子,他也没有理由会朝楚亦凡下手。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沈青澜甚至有了一抹跃跃蠢动的心思。也许……可是,就算是楚亦凡不从,以李昂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气势,也不会对着一个弱女子下手,还是用佩剑砍的。
他自己心里明镜似的,与其坐在这没有头绪的胡思乱想,不如去打听个清楚,可他就是动不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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