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响起一阵轻响,黎君迅速将香囊塞如怀中。
“公子…”是黎苍穿了一身夜行衣翻墙而入。
“温老大有消息吗…”黎君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在永昌镇和柳家人碰了面…”
“柳家…”黎君眉头一动,“看来,柳家想涉足调香界是真的了…”
“是真的,奴才查探到,姚富暗中和柳家签了契约,竟和黎家一样的价钱给柳家供货,公子…”他轻叫了一声,“我们要不要…”
“…要什么?”黎君抬起头, “生意场上买卖自由,我们能限制人家什么?”
“这…”
柳家总是望族,财力雄厚,他要涉足调香业,明摆着就是冲黎家来的
太子失势,英王权势冲天,羽翼猖獗,处处打压身为望族之首的黎家和曾家,柳家这样,明显是落井下石、趁机取利嘛,他家公子怎么能不明白?
想说什么,对上黎君气定神闲,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神色,黎苍又生生地把舌尖的话咽了下去。
“…奴才派人去了广灵县。”踌躇片刻,黎苍又道。
眼前星光一闪,黎君扭头看向黎苍。
“去的人回来说,白师傅根本就没有一个病母在广灵县…”
“那她…”
“她的户籍文书都丢了…奴才查不到她来自哪里,只查到她是一年前去的朔阳…”
“…丢了?” 真是这样吗,她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怎么就丢了户籍文书,听了这话,黎君一皱眉,“她自己说的?”
“谷大师要带她去大业,去官府开路引,才知道她没有户籍文书…正犯愁呢…”
“既然丢了,让谷大师去官府给补一个就是…”不管怎样,绝不能让有心人拿这儿做文章。
他可以质疑、查探她的底细,别人绝不可以。
不知为什么,每每眼前浮现她的身影,他心头总是不知不觉地就多了一份怜惜。
是她救了他,他心怀感恩罢了。
摇摇头,黎君狠狠甩去又浮现在眼前的纤细身影。
“这…这得需要保人…”黎苍有些不知所措,“她说不出广灵县的里长,找不到保人,谷大师正为这犯难…”
“…为这犯难?”啪的一声,手里的一节树枝碎裂成沫,“告诉谷大师,我给作保。”
花上大把的银子,官府哪个敢质问她出生地的里长是谁,接生的稳婆又是谁?
显然这是有人故意刁难
“您…您…”
您又不是广灵县人,怎么作保?
一开口,黎苍随即明白过来,黎君这是怒了,忙连连点头,“是,是,奴才马上去办…”想起什么,又问,“要入匠籍吗?”
她是以调香师的身份去大业,按理就应该入匠籍,可是,一旦入了匠籍,就跟三班衙役、戏子一样成了贱籍,是不能与世家望族通婚的,隐隐地,黎苍觉得有些不妥,就小心翼翼地问。
余光偷偷觑着黎君的神色。
“…就入农籍吧。”黎君摇摇头。
黎苍应了声是,想起什么,正要说话,听到一阵通通通的脚步,“公子,穆荣来了…”
“嗯…”黎君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应了声是,黎苍悄声退了下去。
“公子果然在这儿…”转过月亮门,一眼瞧见榕树下白色的身影,穆荣扑通扑通跑过来,“我找了一大圈。”
“…不是让你早些睡吗?”一把扶住险些拌倒的穆荣,“怎么又跑出来?”
“我睡不着…”
“…怎么了?”
“…我父亲真是大奸臣吗?”忽闪着黑曜石般的大眼,穆荣楚楚地看着黎君,“…为什么你还救我?”
第一百三十四章释疑
“…无谓忠奸,只要肯为百姓做事,就是一个好官”
“那,我父亲…”
“…你父亲就是一个肯为百姓做事的官,是他的主子出了事儿,不得不弃卒保帅…”想起穆相身赴刑场时的凛然,黎君叹息一声。
他父亲是相爷,保的不就是皇帝吗?
皇帝不是还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吗,怎么就出了事?
什么叫弃卒保帅?
既然是好官,为什么他的父亲要死?
他的全家都要死?
摇摇头,穆荣感觉黎君像说天书,他一句也听不懂。
唯一明白的就是他父亲不像人们说的那样,是一代奸相。
他可以给父亲报仇了
紧咬着嘴唇,良久,他抬起头,“那我长大可以给父亲报仇了…”
“…是你父亲让的?”黎君反问。
穆荣神色一黯,“父亲不让我报仇,只让我好好地随曾公子经商,此生不得踏入仕途…”又摇摇头,“父亲说他也错杀过好人,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叫我千万不要只记的仇恨…”
“…你为什么不听父亲的?”
“我…”眼泪在眼底打转,穆荣紧咬着唇不说话。
“要报仇,你也要有那个实力…”叹息一声,黎君蹲下身子,“不让报仇,你父亲是希望你能和姐姐都平安地活下去,给你们穆家留下一脉香烟…”
更主要的,黎君没说,穆家的仇人是一国之君,是权势滔滔如日中天的英王。
这个仇,怕是穷其一身,他也报不了
与其被仇恨迷了眼,痛苦地活着,不如忘却,只做个单纯快乐的人。
“公子说的对,没有力量以前,我绝不想报仇的事儿…”穆荣使劲点点头,忽然问道,“…我姐姐真的死了吗?” 语气中满是悲哀,“父亲不该为掩护我,就把姐姐的消息透露出去,她虽然骄纵,却也不该为我而死。”
“…你姐姐真的很骄纵?”黎君问道。
“嗯,比男人还凶…”穆荣点点头,“她常拿皮鞭抽奴才,我都不敢见她…”又仰头问,“她真的死在了槐荫山吗?”
“…我找了整整一年,她音信全无。” 黎君摇摇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也许你姐姐也和你一样,就活在这世上呢。”
他也是一个月前才得了穆荣的消息。
“也是…”穆荣使劲点点头,“公子的武功真高,能教我吗?”见黎君皱眉,忙又解释道,“我不报仇,我只想学会了,长大了好保护姐姐…”
一直以为穆家就逃出了他一个人,今日才知道,当日父亲还把姐姐也送了出来。
这个世上,他还有一个亲人,真好。
也许姐姐还不知道她有一个弟弟流落在外,不怕,纵是踏遍万水千山,他也一定要找到她,然后,相依为命。
…
一轮浑圆的红日正以一种不可挽回的态势消沉下去,西面半边天如同血染;挣扎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这就是命,是她无法抗拒的命
望着如血的残阳,听着身下吱呀吱呀的车轮声,穆婉秋恍然梦中。
她真的踏上了大业的旅途,走向那个前世梦也牵绕,魂也牵绕的地方,想起他就在大业,穆婉秋罗袖下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驭…”随着车夫一声叫喊,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同车的郑芳首先探出头去,穆婉秋跟着也坐直了身子向外张望。
“打尖了,师傅们别忘了拿好东西…”车夫大声说。
“终于休息了”郑芳伸了个懒腰, “累死了…”见穆婉秋笑,就捶了她一拳,“笑什么,你不累?”
“我习惯了…”穆婉秋笑着跳下马车。
看着她轻灵的身子,郑芳艳羡地嘟囔道,“我忘了,你是杂工出身,才不怕这些…”
姚谨早下了马车,正揉着胳膊抱怨,一抬头,瞧见傅菱拿了谷琴的包袱走过来,忙伸手去接,“师姐,我来…”嘻嘻笑道,“今晚我和师姐一屋吧。”
走了七八天,傅菱一直和穆婉秋住一屋,她很嫉妒。
“我要伺候师傅…”傅菱温婉地说道,见金钗银钗抱着姚谨的行李过来,就闪身让开道,招呼跟上来的穆婉秋和郑芳,“阿秋,快点…”模样甚为亲密。
姚谨瘪瘪嘴,一转身蹬蹬蹬去追前面的谷琴。
一路都是山野村庄,难得遇到镇子,住上像样的大客栈,趁傅菱过去伺候谷琴,穆婉秋招呼小二打来一大浴桶水,随手插上了门。
奔波了一整天,此时浸泡在温热的水中,穆婉秋迷迷糊糊地就要睡着了,猛被一阵轻响惊醒,“…谁?”她扑棱坐直身子,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前胸,紧张地看着门口。
“…是我。”傅菱的声音传来,“怎么好端端的就插了门?”
穆婉秋松了口气,“…师姐稍等,一会就好。” 心里嘟囔道,“我又不是钦犯,监视的可是够紧。” 心里抱怨,手上却不敢怠慢,穆婉秋起身去拽椅子上的衣服。
只听嘎巴一声,傅菱已用一枚铁片将门插从外面拨开,咣当一声推开门。
“师姐…”尖叫一声,穆婉秋扔了衣服扑通一声缩回木桶里,露出一张惊恐的脸看着傅菱笑盈盈地走过来。
“…都是女人,你怕什么?” 傅菱几步来到木桶边,笑嘻嘻地看着水中的穆婉秋。
“…师姐跟谁学的,竟会从外面开门?”目光落在傅菱手里的铁片上,穆婉秋琢磨着以后洗澡得换个方式插门。
把铁片揣入袖笼,傅菱弯腰拾起桶边的毛巾,“…要不要搓搓背?”
“不用…”穆婉秋摇摇头,“我就好了,师姐先出去。”
低头看见散落了一地的衣物,傅菱忙弯腰捡起来,“王妈正洗衣服,我替你送过去…”
王妈是临时雇的婆子,专门负责她们一行人的吃住。
“别…别…”穆婉秋急的大叫。
“怎么?”傅菱不解地看着她。
穆婉秋白着脸不言语。
“…是兜里有东西?”傅菱又问,随即笑道,“我帮你掏出来就是…”
看着傅菱一件一件里里外外地翻捡着自己的衣服,穆婉秋心里冷冷地笑,脸上却一副惊容,不满地叫道,“师姐…”
除了二百两银票,再什么也没有,傅菱有些失望,把银票放在凳子上,“东西都在这儿,我把衣服给王妈送去…”嘴里说着,眼睛却四处扫。
泥土的地面,冰冷的四壁,简陋的屋子里,除了两张床,一桌一椅外,再无她物,一切都和她刚住进来时一模一样。
只是地中间多了个大浴桶而已。
自己是看着她打了水,然后就跟了进来,这么短的时间,她绝不可能在地上挖个洞,把秘籍藏起来,细细地审视着客栈的每一个角落,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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