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一个硕大的牌匾上书“豆蔻香楼”四个大字,不觉眼睛一亮,“公子,这一趟街的香坊和香料行我们都走遍了,您说白姑娘会不会经营香楼?” 又道,“要不…奴才去前面的豆蔻香楼问问?”
她说是要做调香师的,怎么会去香楼?
开香楼本大利薄,一旦进错了货,卖不动,本钱全押进去也是有的,以她的精明,怀揣百万,她不会放着风险小利润大的香料行不做,却盘个香楼来经营。
“走吧…”车里的人纹丝未动,淡淡地说道。
“要不…”眼珠转了转,秦健跳上马车,他手指着右手边通往林记那条街,“那里还有几个大的香料行,我们过去问问?”又道,“那条街也有很多小作坊,你说白姑娘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懂香,索性先盘个小作坊练练手?”
同是不懂行,大的和小的又有什么区别?
相对来说,大作坊规模齐全,招牌硬,底子厚,更容易吸引和招揽人才,对外行人来说,做起来会更容易一些。
她本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又怎会如此小气?
眼前闪过穆婉秋在博弈坊以一博百的气魄,黎君摇摇头,以她那样的气魄,身揣百万,真想入调香这一行,她绝不会这么小打小闹地做
暗暗叹息一声,他帮她摆脱朱大人的魔掌,可谓费尽心机,可到头来,她还是骗了他啊。
“走吧,姚老爷已经去香行会查过了,她根本就没有盘过香坊…”
“…那您还硬让奴才挨着大香料行询问”在心里抱怨了一声,秦健应了声是,猛一甩鞭子,“…也好,公子现在就走,我们快马加鞭,说不定还能赶回去过年呢。”
…
“阿秋慢走,有事常来啊…”豆蔻香楼的跑堂小二大毛亲自把穆婉秋送到门口,才把提盒递给她。
刚要伸手接,想起三妮儿的嘱咐,穆婉秋重新系了系头巾,把嘴和鼻子捂的严严实实,这才戴好手套接过提盒,冲大毛摆摆手,“大毛哥快回吧…”
出了豆蔻香楼,扫了眼前面藏蓝色的马车,穆婉秋抱着木提桶,匆匆地钻进胡同。
走小路要近很多。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住了,刚刚那辆马车很熟悉,像黎公子的,难道…
他来了朔阳?
想起姚记的香料专供大业黎家,秋蓦然转过身,快步跑出胡同,马车已经拐出了街角,犹豫片刻,她拔腿追了上去。
转过街角,前面是一条十字路口,她左右看看,远远地,马车正朝着东城门方向走。
是他,一定是他,他这是要回大业
瞧见马车要出城,穆婉秋更坚定了她的想法,她拔腿就朝东城门方向追去。
“…站住”在城门口被守城的小吏拦住,“路引…”
路引?
她一个罪臣之女,朝廷的要犯,哪来的路引?
记的她当初进城时并没要什么路引之类的东西啊当时她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走进来的,难道…
穆婉秋的心砰地跳了起来,几个月的平静生活,她几乎忘了她是个逃犯
“…年关了,官府有令,出入城都要盘查。”见她发怔,城门小吏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暗暗松了口气,穆婉秋强自镇静地朝城门小吏笑了笑,“我不是出城,我是要追前面的马车。”
“…马车?”城门小吏扫了眼朝城口,“哪有马车?”
“藏蓝色的,比寻常马车要宽上一倍。”穆婉秋用手比量着,“很扎眼…”
“藏蓝色的马车…”城门小吏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忽然抬起头,“你是说黎家大公子的马车?”
真的是他
穆婉秋一阵悸动,如果能追上,她或许就能顺利地进入姚记。
只要能进姚记,她不介意别人的白眼,只有在姚记,才有机会见到学到更多的名贵香料。
“对…对…”穆婉秋使劲点点头,“他是我的一个旧识…” 把木提盒递给城门小吏,“原也没想要出城,我匆忙出来没带路引,大哥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先把这个提盒押在这儿,追上黎公子说句话就回来…”
黎大公子的旧识?
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穿得补丁摞补丁黑瘦的小姑娘,城门小吏撇撇嘴,黎君那是什么人物?
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寒酸的朋友!
第五十九章小试
“…早没影了,你上哪儿追去?”城门小吏一把将提盒推到一边,“小姑娘,你快回去吧。”
“求求大哥通融一下…”把提盒扔到雪地上,穆婉秋摘了手套往怀里掏,昨儿李老汉替她卖栢叶香剩的十三文钱还在兜里。
城门小吏瞟了眼穆婉秋手里那可怜巴巴的几文钱,“不是我不通融,你肯定追不上了,就你这两条小细腿,怎么能跑过那牲畜的四条腿”不耐烦地摆摆手让穆婉秋把钱收起来,“…不信你就上城头去望望,能追上才怪。”
略一迟疑,穆婉秋抱起木提盒就往城头跑。
城门外,广垠的雪地上,马车早已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无力地靠着城墙,穆婉秋双手按胸喘着粗气,“如果早知道他来,我去姚记门口堵着就好了…”纤瘦的身躯在肆虐的西风中瑟瑟发抖。
依靠前世的记忆,她原本是能预知一些未来的事儿的,可惜,她前世一直没离开过大业,她记忆里的黎君和朔阳城都是模糊的,关于他们,只有那些惊动了一方,被官府修了文碟上报给朝廷的大事要事,她才有星星点点的记忆。
“…他那样的人物,或许根本就不记的我了。”摇摇头,穆婉秋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她定定地站在城头上,直到广垠无边的雪地上,那个小黑点也消失了,才抱起提盒,抬起沉重的腿,一步步走下高高的城头。
…
交九的天气,滴水结冰,早晨晒在外面的衣物,不过几个时辰,便已经冻成了硬梆梆的一块板子。
穆婉秋拿着个鸡毛掸子一面扫着衣物上的雪,一面轻轻地敲打着硬板并左右地活动着,想试着拿下来,余光瞧见锁子在大门口探头探脑,她心一动,抬眼往正房瞄去。
正房的门紧紧地关着。
撂下鸡毛掸子,穆婉秋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总算看到我了。”锁子望着她嘻嘻地笑。
“…什么事?”穆婉秋一把将锁子带到门外,回手关上了大门。
“我爹让我来叫你…”锁子吐吐小舌头,小声说道,“切工的事儿他跟东家说了,让你去试试。”
“真的?”穆婉秋眼睛闪闪地亮起来。
“嗯…”锁子使劲地点点头,“东家让现在就去。”
…
“…这檀香片要切的均匀,大小适中,都看好了,就按我手里这片的大小厚薄照着切。”孙师傅的大徒弟赵宝军亲自做监工,他手里拿了一片薄薄的檀香让大家看。
和穆婉秋一起来试手的还有九人,都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盯着赵宝军手里的檀香片,递到众人眼前,让大家一一看了一遍,不等人瞧清楚,赵宝军便收起了檀香片,回头吩咐道,“…备料。”
一会儿工夫,小厮便利落地备好了十份一模一样的檀香,案板和刀具等器物。
扫了眼摩拳擦掌的十人,赵宝军猛喊了声,“…动手。”
嗖、嗖、嗖,除穆婉秋外其他人眼也没抬,拿起刀低头就切了起来。
嗖嗖嗖的刀风震的穆婉秋耳朵嗡嗡直响。
她原本脑袋就有些昏沉,又只看了一眼,根本就没瞧清楚赵宝军手里样品的大小厚薄,此时听到其他人如飞的刀声,心里更是突突乱跳。
十中选四,和这样一群刀工如此娴熟的能手熟手竞争,她还有机会吗?
有心想放弃比试扭头离开,想起她目前的困境,穆婉秋的心就是一揪,这次机会来之不易,就这么不战而败,怕是连李老汉都瞧不起她。
挣扎良久,穆婉秋狠狠地咬了咬牙,“无论如何,我总得试试,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檀香,就当练手了…”
放弃了争夺之心,穆婉秋反倒沉静下来,在心里默记了一遍魏氏的手法,她不慌不忙地拿起刀,在赵宝军冰冷冷的注视下,沉稳地落下刀去。
孙快手的手法她不会,又没看清赵宝军手里的样片,穆婉秋索性放弃了赵宝军的要求,一心一意地按照魏氏的手法切起来。
动手就比别人晚了,她切的又及慢,切了不到三分之一,就有人已经撂了刀,喊着让赵宝军检验。
心颤了下,穆婉秋手一滞,犹豫着要不要也放下刀,只一瞬间,她又沉着地切了下去,渐渐地,众人都收了刀,她切了刚好三分之一,额头上渗满了汗珠,她咬着牙,尽力不去看其他人,只一刀一刀用心地切着。
一一检验完了众人切的檀香片,赵宝军来到穆婉秋跟前,眼里带着抹轻蔑,刚想开口让她别切了,目光落在小半堆儿檀香片上,便是一滞,慢慢地,他睁大了眼,颤着手抓了一把送到眼下。
切面光滑,大小均匀,薄如细纸,虽然和他拿的样品不一样,却是上好的刀工,相比之下,他的样品反粗糙了。
这小姑娘用的,竟是绝世的手法
这手法,他只听师傅说过却从没见过
“…你不用切了”炙热的声音微微发颤。
穆婉秋手一哆嗦,鲜血顺着指肚流了出来,赵宝军一把夺下她手里的刀,拿起她受伤的手指,回头喊,“快,刀伤药”
呆愣了片刻,穆婉秋忙抽出手指,背到身后,使劲地摇头,“没事的,只一点小伤…”
本就切的慢,这又切到了手,她这么笨拙,怕是真的没希望了,对上站在赵宝军身后其他几人轻蔑的目光,穆婉秋的心彻底地绝望了。
脊背僵直地立在那里。
切料切到手常有的事儿,李家早备好了刀伤药,不由分说,赵宝军硬拽过她的手,三两下就利索地上了药。
“…你这手法是谁教的?”放开她的手,赵宝军又抓起案板上的檀香片放到眼下细瞧。
“…我记得我爹就这么切。”穆婉秋早想好了说辞。
“…你爹?”赵宝军一怔,“你爹是谁?”
“…就是我爹”穆婉秋睁着一双空灵又无辜的大眼,仿佛赵宝军问的太多余。
“…他在哪儿?”对这小姑娘的执拗,赵宝军有些无奈,他转而问道。
“他…”穆婉秋紧抿着唇,空灵的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