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相很伤心,可……为什麽?难道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她的丈夫?皇上派人查过了,那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了不起比旁人力气大点的铁匠而已,而且长得丑脾气又不好,有什麽值得她伤心的?只要她愿意,这世间男子如此之多,岂会找不到能配得上她的?
魏冲静静地跟在梅行书身後,看着她回到房间关上了门,看到屋里熄了烛火。他也跃上大树,就那样静静地守着,闭上眼睛,却一夜难眠。
第二天天刚亮梅行书便醒了,她看了看天色,颓然地又倒回床上,真的养成习惯了,这个点居然就醒了……可没了睡意,再躺下去也是徒劳,於是她便起身,披了衣服看书,大概寅时了,婢女敲门提醒她起床,卯时早朝,她甫回朝,可不能迟缓。
看着桌上放着簇新的左相官服,梅行书百感交集,却无丝毫喜悦。穿好蟒袍长靴,戴上乌纱帽,她便再也不是她,而成为了他。
踏出这个房门,梅子就真的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梅行书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踩了出去。
从此後,世间但有左相梅行书,再无铁匠媳妇梅子。
☆、(12鮮幣)鐵柱從軍
铁柱从军
铁柱在没头没尾地找了两个月後又回到了铁家沟。
天下之大,他实在是不知去哪里找,现在他才明白当初梅子对自己说的话的意思。她说,如果有一天她不见了,让他别去找她,她一早就知道他们终将有一天会分离。可他怎麽可能不去找呢?没有她在身边,他干什麽都不对劲,他收拾了包裹去找她,可不管到哪里,都没有人见过她。怎麽办?他要到哪里去找?没什麽大经验大智慧的铁柱傻眼了,这个世界原来这麽大,那当初媳妇儿出门找自己的时候,又是一种什麽样的心情?
出门在外,他才知道家里的好。因为长得吓人,不知道多少家客栈拒绝他入住,不少店家连卖吃的给他都不敢,好些人看到他走近便匆匆忙忙抱起小孩收拾起东西跑了,好不容易抓住个人问问,那人却又一问三不知。梅子好像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一如她当时所说,她不见了,他不需要找,只要好好再娶个媳妇儿过门过日子就成了——可铁柱打死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驴子鸡鸭什麽的他都给了铁三哥家,媳妇儿不在,他还要去找她,也没心思喂。半个月不住人,到处都是灰。铁柱勉强打扫了一番,看着媳妇给自己缝补的衣裳,她的针线筐还搁在床头,还有她没有纳完的鞋底……她所有的东西都在,只有她不在。她走的时候什麽都没有拿走,连同他,都一起被她留下了。
铁柱去了锅屋,自己拉着风箱烧水喝,又煮了一锅粥,味道还可以,但他一点都吃不下去,就着梅子腌的小黄瓜,吃着吃着,男子汉大丈夫,眼泪就掉碗里去了。梅子失踪的第一个月,村里人还都惦记着,说别是出了事啥的,梅子失踪的第二个月,就不再有人抱希望了,他们都认为梅子不会再回来了,兴许她早死在某个地方也说不定。在这种时候,善良的村民们都不愿在铁柱面前提起梅子,唯有铁大娘,一心一意的算计着梅子不在了,铁柱手里还有多少银子,想法设法的也要弄到手,於是上门要给铁柱介绍自己表妹家的姑娘,说是双十年华,样貌脾气都还行,就是和离过一次,还让铁柱别挑剔,说他能娶到梅子那样的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就是这福气没修够,媳妇过门不到两年就没了,这就说明那花朵咱乡下养不起,还是找个普普通通的。铁柱任她在自己面前胡咧咧,等她说完了,一句话没说,把人撵了出去,大门一栓,任由铁大娘在外面抓着脚脖子破口大骂他也不理会。
在家里大概过了三四天,铁柱待不下去了,又开始准备收拾包袱去找媳妇。可这天,方正来了。
和上回来的样子不一样,这一次他虽然也是骑着马,但身上穿的却是铠甲。铁柱一开始还没怎麽认出来,後来一看是当兵的,想起自家媳妇儿就是被当兵的带走了,险些捋起袖子上去开打,幸亏方正及时叫了句兄弟,否则他就真的要翻脸不认人了。
“……什麽,弟妹不见了?”还是被一群当兵的带走的?“不可能,愚兄现在隶属於刘茂荣刘大将军麾下,镇守边疆,离这铁家沟算是最近的一支军队了,可我从来没听过有兵士直入农舍抢劫女子的,这不可能啊,再说了,柱子,村里人说得是那些士兵进村後谁家都没去,直奔你家,村里这麽多大姑娘小媳妇的,他们咋就只找你家梅子呢?”
虽然先前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被方正一说,铁柱愈发觉得此事不对了。
“你说连王大娘都不知道梅子的身份,愚兄且问你,你知道梅子姓什麽吗?”一见铁柱那表情他就知道他要说啥,“你想说叫梅子就姓梅?那她叫啥名儿啊?总不能叫子吧?她祖籍何处啊?家里有多少人哪?你知道吗?你都不知道。所以,愚兄大胆猜测一下,梅子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很有可能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当然,也有可能是妓院逃出来的花魁,但是看她的气质不像,可说她是千金小姐吧,她好像又不止那麽简单。柱子,我第一次见你媳妇儿就觉得不对劲儿,她不像是这山坳坳里能养出来的闺女,她啥都懂,又聪明又有本事,身世神秘,你就一次也没怀疑过?”
铁柱傻乎乎地摇摇头。他怀疑什麽呀,第一眼瞅着媳妇儿,他就只喜欢她,她说啥都是对的,哪里还能去想别的事儿?
方正叹口气,拿这个傻子没办法了:“那以後怎麽办哪?你要怎麽找她?天下之大,你一不识字二无人缘的,去哪儿找?”
对啊,他要去哪儿找?铁柱眨巴着眼睛,苦恼地想了又想也没啥好法子。倒是方正一拍大腿:“那不然你跟我这做哥哥的去从军吧!哥哥我现在好歹是个六品校尉,罩得住你。”
一听从军,铁柱立刻摇头,他不要当兵,那不是和那些抢走他媳妇儿的人一样了吗?
铁柱心里在想什麽,跟他相处了这麽久的方正还瞧不出来?他叹了口气道:“我说柱子啊,弟妹是给当兵的带走的,你当然要去找当兵的,那当兵的在哪儿?当然都在军营啊!比起你漫无目的的到处乱找,难道从军不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法子?!你自己且说说,在外面乱七八糟地找了两个月有什麽结果没有?!”
那还真没有。他长得凶脾气又不好,就算有人知道线索也不会告诉他的。铁柱想了好久,现在没有媳妇儿在身边,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做,做了是对的还是错的。可直觉告诉他,去做吧,反正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不是吗?也许以方正所言,真的能把媳妇儿找回来呢?
正犹豫不决间,突然有人敲门,铁柱先放下心事跑去开门,竟是铁二。他穿着一身蓝色缎子长袍,脸色白里透红,看起来过得很好。铁柱不知道他要干啥,就看着他,也没有让人进来坐会儿的意思。
“堂哥……那个,俺是想来问问,你找着堂嫂了吗?”铁二有点忐忑,他现在在县衙里做县丞,也算是个官儿,之前听说堂嫂给当兵的带走了,他就想来找堂哥来着,可没想到堂哥不在家,这不,一听说铁柱在家了他就立马从镇上赶回来了。
铁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铁二知道了,这是没找着呢,要是找着了铁柱肯定不是这个样子。“堂哥……俺有件事儿想跟你说,当初俺参加殿试的时候,皇上特地把俺留了下来……”他将当时的情况一一道来,着重讲了皇上身边将军当时的神色和反应。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儿,也不懂皇上为什麽要问堂嫂的事情,但也许跟堂嫂失踪有关系。
他现在已经娶了门媳妇,虽然还喜欢梅子,却也知道,梅子可能是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得到的那轮明月。
铁二走後,方正看向铁柱,问:“柱子,你觉得呢?”
於是铁柱二话没说收拾好了包袱,把家里全权交托给了铁三哥,便和方正走了,头也不回。
☆、(12鮮幣)指點江山
指点江山
对於梅相回朝一事,文武百官大多都是乐见其成。他们中不少人都曾在元贞称帝时与梅行书为同僚,後当今圣上逼宫,他们选择了投诚,如今一见梅行书,一则欣喜,二则有愧啊。至於那些新臣,从未见过他的,都对梅相仰慕已久,所以早朝还未开始,玄青门前便已经挤满了大臣了。
梅行书一代名相,他是朝廷的一道标杆,哪怕他当年不肯臣服於当今圣上,皇帝也没有对他出重手下死命令,足以见其才。这四年虽然有同为奇才的沈相,但若是与当年梅相相比,那沈相还是要稍嫌稚嫩一些。——这些话他们可不敢在沈泽面前说,倘若说梅行书是云,温和好相处,那麽沈泽便是冰,不管是谁,到了他面前,被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一瞪就什麽都说不出来了。若是被梅相听到你在背後嚼他舌根,顶多笑笑便罢,可若是沈相听到了,不死也得去半条命。沈相森严无情,与梅相刚好相反。而受人欢迎的大多是那个温文儒雅的,沈相虽有才能,但在人缘上,始终要差梅相一截。
说曹操曹操就到,沈泽很快就到了。他虽是文臣,但也颇有些身手,素来都是骑马上朝,在宫门外便将马交给宫人,然後一路走到玄青门。
见沈相到来,众官员纷纷问好,沈泽虽话不多面冷,却也不是无礼之人,一一点头还礼,四下环顾一圈,发现没看到对手,刚想问呢,就听到有大臣惊喜的呼声:“快看快看,梅相来了、梅相来了!”
众人纷纷挤过去迎接,马上的魏冲跳下来掀开轿帘子:“相爷。”
里面伸出一只如玉般洁白修长的手,略有老茧,但不妨碍美丽。随後便是戴着乌纱帽的青年男子,他拒绝了魏冲的搀扶,自己扶着轿子出来,然後踩着台阶走下,每一步都是慢条斯理不徐不疾,优雅地教人叹为观止。先帝曾经用诗经卫风里的词句来赞梅行书其人,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赞他气质品格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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