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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怒气腾腾道:“何事如此重要,竟然让你不顾我的安危,不顾陆姐姐的安危?路途遥远,你让我和陆姐姐如何是好?你们能安心吗?表哥,你要陪着阿漫的,是不是?表哥,陆姐姐……”
“思涵,我跟她说。”西宁怀宇忽然道,俊拔的身躯稳然站立,投下一道淡而渺然的影子。
叶思涵轻叹一声,迈步离开,余我一人孑立于廊道之中。
只是两三日不见,便恍如隔世一般,西宁怀宇一贯的温和面容,此时看来,一如早晨破空而下的霞光,灿烂直逼眼睛,整个眼底均是他的晴艳光芒。
“跟我来!”他沉然开口,便往前走去。
我默默跟上去,低垂着头,徐步来到一间古雅的书房。他站定在书案前,呆呆地望我,又仿佛不是在望我,眼中光芒凝于一处,悄然越过我,所及之处,非我所知。
我抓紧烟色罗印花褶裥裙,越揪越紧,轻轻唤了一声,他回过神,歉然地盯着我,略一思索:“情儿,我还可以如此叫你吗?”
我细步上前,眼中含了春水一般的柔情:“可以,当然可以……”
西宁怀宇炙热的目光流连于我的脸上,异光流动,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思索着什么,终于,他缓缓道:“你怎会认识啸天?何时认识的?”
我就知道的,他在乎我、爱我,当我身边出现别的男子,他便会紧张、焦急……脸腮微辣,我细声道:“刚到洛都那日,在宫中偶然认识的。西宁哥哥,陆姐姐要回扬州吗?你呢?也去扬州吗?”
他沉重道:“我有要事在身,待会儿马上走。”
我一惊:“你要丢下陆姐姐,也要丢下我吗?”
43.好好活着 2013…02…11
他温润的眼神仿佛能拧出水来,落在我的脸上,语气却是异常决绝:“很重要的事,我别无选择。”
我举步上前:“告诉我,究竟什么事?”
西宁怀宇深深地看我,仿佛再也见不到我似的,有一刹那的失神;旋而,他遗憾道:“如能再看一眼毓和宫北面的梨花静放,我也了无心愿了。可惜……”
我几乎脱口而出:“我昨儿去看过了”,却突兀地凝噎在唇边,哽得我心口抽疼;我柔然望他,眸中波澜丛生,似要迎水剪破:“西宁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的梨花,是不是?”
他温柔的目光落在我的睫羽上,惹得我绵绵颤栗:“或许,只有我永远阖上眼睛的那一刻,才会忘记。”
我担忧地问道:“那……陆姐姐……怎么办?”
他的目光如圣洁的莲花盛开于彼岸:“舒意……你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女子,怀宇何其有幸!她是我的妻子,我定不能有负于她。”
从来,西宁怀宇都是不负于人,唯独负了我……指尖冰凉,我无语望他……
西宁怀宇抚摸着我的脸颊,眼中柔情流泻,像是醉了一般,濛濛地看着我:“情儿,记住我今日的话,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假如……哪日我不在了,你可以帮我照顾舒意吗?”
他的嗓音沉重而怅惘,他的语声坚定而决绝,仿佛与人告别……心口一震,我深觉诧异:“不在?你要去哪里?”
他一手揽住我的肩,一手抚摸着我的柔香发丝,低沉道:“我不去哪里……我是说,假如,你要坚强地活下去,答应我,嗯?”
他的目光闪烁着令人莫名的流光,我无法理解他是何意思,却晓得他是担心我无法支撑下去……我偎进他的胸怀,抵在他的胸口,任凭泪水滑落,沾湿了他的衣裳。
西宁怀宇将我拥紧,气息悄然急促,胸口更像擂鼓一般咚咚的响:“答应我,和舒意一起,好好活着!”
轻轻地“嗯”了一声,我再也顾不得其他,只想沉溺于他温暖的怀抱、陶醉于他片刻的温柔。
他闷道:“啸天……很好,他会好好待你……”
我一震,不晓得他为何一再地提起唐容啸天,脸颊一红,不自然道:“陆姐姐呢?怎么没见她?”
他拉着我的手:“她感染风寒,在房里歇着,我带你去。”
我笑着转身,却骤然僵住,仿有一桶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陆舒意正倚在门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颤巍巍的身子娇弱如柳,脸容惨白,嘴唇干涩,如水的清眸无一丝光彩的流动,宛如一口干涸的古井,再无鲜亮的色泽。
西宁怀宇震惊地松开我的手,仿佛做错事的孩子,满脸通红,目光微颤,手足无措地看看我、又看看她,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意:“舒意,怎么不好好歇着?”
44.出尘脱俗 2013…02…11
陆舒意轻咳一声,嗓音娇弱:“阿漫,我听说你来了……”
我回神,脸颊火烧火燎,强撑着走过去扶住她:“姐姐怎么受凉了?”
陆舒意的唇边抹开极淡的笑意,仿似方才她见到的一幕从未发生过:“我真是不中用,那日夜里……从你家回来,便感染风寒,喝了药也不见好……”
她说的是去荭雪楼的那个夜晚,我忐忑道:“这儿风大,我扶你回房。”
西宁怀宇激动地快步上前,搂住她的身子,无意间碰到我的手指,迅疾地抽离,脸色愈加不自在,语声轻颤:“还是我来吧!”
陆舒意颊生笑靥,蕴着无穷无尽的温柔,虚弱地任由他拥搂着、慢慢地走远了。我心底一涩,陆姐姐该是看见方才那一幕了,她会作何想法呢?定是恨我的吧。
“阿漫,来呀!”陆舒意回眸一笑,淡淡地唤我一声,嗓音不复之前的柔润,隐约有丝丝的嘶哑。
我举步跟上……踏进他们喜气萦绕的寝房,我愣愣地站在门口,一时僵住,心底翻江倒海——这是我午夜梦回的温馨寝房呵,我却不是这里的主人!
陆舒意靠在大枕上,脸色越加惨白,却始终笑如烟花般灿烂。西宁怀宇握着她的手,怜柔地看着她,眸中似有款款深情、缕缕歉意:“舒意……”
陆舒意反手握住他的手,语音轻柔而坚决:“去做你该做的事儿,无需担心我。我会在扬州等你,一直等你,假如你没有将西宁怀宇毫发无损地带回来,我会怨怪你一辈子的。”
我闭了闭眼,胸口仿佛被捶了一拳……
西宁怀宇拂开她鬓边的发丝,亲昵而自然,哽咽道:“我答应你,一定将西宁怀宇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他站起来,深深地看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寝房。
我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凉凉的,干涩得刺痛了我心中的柔软,一股热流冲上眉眼,我极力忍住:“姐姐也要回扬州?”
陆舒意轻轻颔首:“此次回扬州,路途遥远,我的身子又不争气,怕是要麻烦你了。”
我扬起笑靥,安慰道:“姐姐说哪里话呢。”
她的眼中蓄满浓浓的歉意:“听闻你娘病重,你必须赶回去……阿漫,连累你了。要不,你先启程吧!”
我柔声道:“姐姐是阿漫最亲近的人,我怎会丢下置姐姐于不顾呢?假若狠心抛下姐姐,爹爹一定轻饶不了我的。”
她鬓边的发丝濡湿了,紧紧贴着,犹显得怜弱:“阿漫,你去准备吧,难为你了,我有点累了,先歇一会儿。”
我笑着颔首,起身走到门口,回眸,但见陆舒意无色恍若透明的脸上仍是淡烟一般的笑靥,出尘脱俗。
45.别离 2013…02…12
德胜门、平则门负责守城的公公打开城门迎降,洛都的外城不攻而下,流寇控制了整个外城。
凄风劲吹,肆意地扫虐于京师的上空,苦雨潇潇,仿佛是为大凌王朝悲哭,也或许是为了涤荡京师的繁华、奢靡与腐朽,新旧更替之际,洛都理应以一种崭新、洁净的容颜迎接势不可挡的平凌王。
烟雨迷茫,犹显得大凌王朝的末路、凄凉无比,让人心念沉重,人情愈加惶惑。
西宁怀宇将陆舒意和我送到端木府,叶思涵回转身子,走到我跟前,满脸歉疚:“阿漫,表哥不祈求你的原谅,但是我相信你会平安回到扬州的,你一向是聪慧、坚强的。”
接着,唐容啸天步履沉重地走到我跟前,将我拉到一个里侧,锐气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腾起一种令我惊颤莫名的热光:“我一定要与你说清楚,昨晚的事,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我笑了笑,打断他:“不要说了,我知道,都知道……”
他有些惊愕:“真的知道?”
我颔首不语,低垂了眸光。他是热烈而腼腆的男子,不喜欢金枝玉叶的锦平公主,第一次见面便喜欢我,我不明白他的情意为何来得如此之快,却感动于他的赤子之心。
唐容啸天陡然拉近我的身子,轻轻地搂住我……他身上散发出的温热熏暖了我的脸颊,越过他的肩膀,我看见西宁怀宇屹立在檐下的身姿,独立于风雨之外,大有清瑟之风,冷肃的容颜郁结着悲怆的神色。
莫名一慌,我不自在地挣开……
然而,他竟是那般欢喜,英豪的脸膛漾起笑容,孩子气地看着我。脸上的飞霞一路烧到脖颈,我更深的垂首……
他抓起我的右手,塞给我一把沉沉的、精巧的玄铁匕首,眼睛深幽如墨,晃动着清亮的异光:“这把匕首削铁如泥,我带在身上已有十年,望端木小姐不要嫌弃。”
我惊道:“这不可……”
“如不是赶路,我一定护送端木小姐回扬州。”他抿唇微笑,融合了歉意与希翼,腼腆道:“我一定会去扬州找你,等我,好么?”
我没有回答,是不晓得如何回答。
唐容啸天轻拍我的肩膀:“今夜出不了城,歇息一晚,明日应该可以出城。”
心中满满的,都是西宁怀宇的背影。而在唐容啸天的眼底,我看见一个容色凄惶的女子,眉眼迷蒙,哽咽着点头。
是日夜里,流寇控制了整个内城,距离龙城只有一步之遥。
流寇之首平凌王严令禁止扰民,矛戟刀锋针对的是大凌王朝的守军,并没有枉杀无辜的民众。
三月十八日清晨,天地间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艳丽的朝阳高高悬挂于湛蓝的天宇,如一枚红彤彤的火球,万丈霞光冲破丝棉流云,洒向洛都的每一个角落。
平凌王统率流寇百万之师浩浩荡荡地进城,整个洛都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