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道:“唐王遇刺,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风清扬盯着我,所有若思:“你是……”
流澈净促狭的看着我,笑道:“她是端皇后。”
风清扬一惊,连忙躬身行礼:“微臣叩见皇后娘娘,方才怠慢,望娘娘恕罪。”
我瞪流澈净一眼,摆手一笑:“无妨,将军快快说来。”
风清扬锐利的眼风扫过我的脸,触及流澈净笑影诡异的眼神,恍然有些了悟,旋即一一禀来。早朝上,皇太后对满朝文武言明昨夜逆贼行刺唐王之事。
唐王乃朝中重臣,三军敬仰,万民称颂,乃我朝忠贞不二的功臣良将,如今不幸丧命于逆贼之手,皇太后深感痛心,传令全城缉拿逆贼,定要揪出幕后主使。同时继续打捞尸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太后知道王爷还没死,定会暗中派人全城搜索,眼下局势危急,王爷,接下来如何应对?”
没错,五大将军听命于唐王,姑姑岂会放过将军府而不搜?
流澈净俊眸中锋芒毕露,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粉墙,唇角缓缓拉出一丝冰冷的笑意:“静观其变。清扬,即刻派人到行宫,软禁行宫所有宫人,注意,秘密行事。”
洛都一片惊乱,官兵、侍卫横冲直撞,挨家挨户的搜查,翌日搜查范围扩大到京郊,仍是毫无所获。
最危险的地方,即是唐王府。姑姑百密一疏,当日搜过一回,再没搜过,只下令严密看守。随后,我们以丝绸铺的伙计悄悄潜入,藏身于偏僻厢房,躲过侍卫的耳目。
翌日,阳澄湖捞出一具尸体,身量颇高,身躯稍微浮肿,面目已毁、看不清容貌,身上服色与右手无名指上的翠玉扳指让人不得不相信此人就是唐王。
第三日早朝,皇太后声称逆贼幕后主使乃囚禁于大牢中的英王,即刻颁旨:英王凌业屠杀皇室亲王,刺杀社稷功臣唐王,罪及当诛,即时斩首于午门。追封唐王为忠武侯,以亲王之礼办理丧事。
第四日早朝,皇太后公然于金漆雕龙宝座旁搁置金漆凤座,端然坐立。流澈敏与西宁望皆言自身年迈,政事繁遽,未能妥善、及时处理,恳请皇太后代为摄政,待陛下年长,再行还政于陛下。
两名辅政大臣一言既出,满朝震动。
108.【34】温柔的抚慰 'VIP' 2013…03…20
经过一道道宫门,汉白玉雕栏遥遥在目,冬日微薄的阳光下,红墙黄瓦熠熠发光,鎏金宝顶峨嵯入云,映射出万丈光芒。
身后是忠贞不二的唐王侍卫,前面是迈步稳健的唐王,一身绛红色织金蟒袍,袍袂无风自拂,威仪赫赫。
“唐王到——”立政殿殿口的内监高声禀报。
满朝文武俱是大大震惊,回身观望。在众臣惊异的目光中,唐王流澈净昂首跨入大殿,目不斜视的看着宝座上的年少帝王与一脸惊愕的皇太后,脸容冷硬,目中薄寒,唇边似笑非笑。
群臣窃窃私语,满脸见风使舵的神色。流澈净止步于玉阶,稍稍躬身,倨傲的长身而立,冷冷道:“微臣参见陛下,叩请皇太后金安。邋”
姑姑的脸色须臾之间数次转换,雪白,发青,回暖……眸色亦是转了几圈,远远的投来目光,凝睇我一眼,幽寒的目光些许失望、些许凌厉,旋而回眸微微一笑:“唐王不必多礼,平身。”
流澈净躬身退至旁侧,凌枫看看母后,看看唐王,接着看向殿口处的我,不安的眼神似有乞求。
姑姑容光富丽,鲜红色长裾凤袍,霞帔挂于胸前,美如彩霞;广袖上绣有织金龙凤纹,栩栩如生。头戴龙凤珠翠冠,点翠凤凰展翅欲飞,珠玉流苏颗颗饱满、映射璀璨暖光升。
姑姑凤眸微转,笑道:“此次逆贼行刺,唐王安然无恙,哀家甚感安慰。只是哀家有些不明白,当值侍卫禀报唐王不慎落入阳澄湖,后来也捞到……唐王是如何躲过逆贼刺杀的?”
流澈净漠然道:“回太后,微臣命不该绝,有贵人相助,得以躲过一劫。”
姑姑和煦的脸色乍然冷凝,尖利的眼风向我扫来:“贵人相助?唐王也是哀家的贵人,如不是唐王,哀家娘儿俩也不会坐在这里……”
“微臣不敢,太后言重了。”流澈净微转身子,扫向群臣,目光如炬,眼梢带笑,“方才议到哪儿?继续,继续……”
风清扬微微出列,谨声道:“流澈大人与西宁大人声言年迈多病,应由太后辅政陛下,待陛下年长,再行还政于陛下。”
话毕,立政殿寂然如死,金砖上暖光空转,映照出每个朝臣惊惧与闪躲的眸光。
姑姑一语不发,冷冷的看着满朝文武。我看见,她搁在金漆凤座扶手上的手、微微发抖。
有一官员出列:“微臣启奏,太后辅政陛下理所当然,不过,唐王乃三军主帅,为我朝鞠躬尽瘁,如今他已经痊愈,理应继续由唐王辅政,辅佐陛下开创新局,造福万民。”
玉阶下文武要臣纷纷出列:“臣等叩请唐王辅政。”
姑姑紧紧抓住扶手,脸上却是面不改色,冷眼旁观一般。
又有一位大臣严厉道:“古有遗训:后宫不得干政。请太后颁下懿旨,唐王辅政。”
流澈净拱手笑道:“承蒙各位厚爱,此次并非太后干政,是微臣伤病在身,太后为大局着想,甘愿为人非议也要稳定我朝万世基业。”
姑姑,你输了,为何还要支撑下去呢?我静静的看着姑姑,她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千年塑像,然而我知道,她坐立不安、恨不得手刃流澈净和这帮见风使舵的文武大臣。
姑姑高贵的笑着:“哀家突感不适,尔等继续共商国事。”
话毕,姑姑徐徐起身,重重的拂袖,袖上织金龙凤纹尾垂而落;她的身姿高高的挺直,孤傲如秋菊,拖拽着凤袍长长的袍裾,消失于金碧辉煌的立政殿。
我徐徐后退,转身步出立政殿,回眸的刹那,我扫了一眼流澈净,只见他恰好遥看着我,蹙起眉峰,目光锋锐如刃,一下子就将我贯穿。
我坚决转身离去,他的睥睨眼神与傲然神色,终成我眼底的一抹鲜亮回忆。
原本我就不想随他来到立政殿,他说,我要你看见我在朝堂上的样子,要你看见我任何时刻的样子,不好吗?
此后,流澈净独揽朝政,满朝文武莫不以他为马首是瞻。而皇太后,权柄争夺中落败的一方,幽居深宫,伺机再起。然而我知道,流澈净绝对不会再给予姑姑东山再起的机会。
立政殿上那一瞥,之后,姑姑再未踏进毓和宫半步,往昔亲和的皇太后与端皇后,再无来往,仿佛熟悉的陌路人。偶尔在御花园或者龙城某一隅无意邂逅,姑姑当即转身,不复看我一眼。
心痛难忍,我唯有沉默以对。这是我选择的,理当承受姑姑对我的凌迟。
殿外夜色浓重,北风呼啸,震得雕花长窗咯咯直响。
“小姐,小姐,救我……”一声凄厉的喊叫自殿外庭院传来。
我摔下书,匆忙赶往外殿,只见小韵跌跌撞撞的走进来,鼻青脸肿,鬟髻散乱,衣衫单薄、些许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阿绸扶着小韵坐下,柔声安慰:“慢慢说来。”
我握住小韵冰凉的手,深深蹙眉:“谁打你了?快告诉我。”
小韵看我一眼,用劲的哽咽着,双眸闪过一丝惊慌,零落的眉睫暗暗下垂,含着的热泪滚下来,滑下尖细的下颌。
心中一凉,我轻声问道:“是不是太后打你?”
小韵泪雨如瓢泼,深深垂首。
阿绸问道:“太后为何打你?你没有好好伺候陛下吗?犯错了?”
在扬州端木府,凌枫的日常起居一直是小韵打理的,两人甚为投缘、亲善,不像主仆,倒像是姐弟俩。加之我在洛都的一年都是小韵照顾他的,此番凌枫御极为帝,理应由小韵伴他左右。也曾想过小韵该有自己的幸福,不过伺候御前乃她自愿,我也随她去了。
说到底,我还是存了私心:即便是忠于我的内监与宫娥,我仍是不放心,唯有知根知底的小韵,令我稍稍安心。
一载以来,龙城争霸,宫闱权斗,宫中的内监与宫娥历尽生死离乱,大为减少,留存下来的,早已为我掌控,否则,我早已无声无息的死于六王之乱的纷乱与凶险之中。
姑姑功败垂成,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定要清理儿子身边的异己,小韵便成为姑姑下手的目标,也是给予我明确的暗示:皇太后与端皇后势不两立。
“不是犯错,”我轻叹一声,闭了闭眼,“小韵,委屈你了,今儿好好歇下,明儿开始你无需到远心殿伺候了。”
小韵抬手抹泪,嗓音轻细:“谢谢小姐,小韵一辈子跟着小姐,哪里也不去……”
那截如莲藕般的细腻手臂,青痕斑斑,淤血不散,新旧交加,令人不忍卒读。阿绸一见之下,捋起小韵的袖子,惊呼道:“天啊,太残忍了,太后经常毒打你吗?”
小韵忍泪颔首。
我满目愠怒:“阿绸,扶她下去歇息,帮我好好照顾她,搽些膏药。”
翌日午时,姑姑煞有介事的来到毓和宫,扬言要抓回伺候不力的奴婢。此为十日来姑姑与我第一次面对面站着。
姑姑眉目凌厉,冷笑道:“小韵神思恍惚,将陛下烫伤,罪该万死。听说昨儿夜里她躲到毓和宫,今儿皇后就把她交出来吧,免得伤了皇后与哀家的和气。”
我婉转笑道:“太后与本宫的和气,岂会因为一个小小奴婢而有所损伤?龙城上下谁人不知,皇太后与本宫同是端木氏女儿,素来亲厚,怎么可能因为一件小事而撕破脸皮呢?姑姑,你说是不是?”
姑姑高髻上珠翠琳琅、铮铮轻响,凤眸冷冷挑起:“撕破脸皮与否,得要看皇后的选择。”
“本宫当然会好好选择,飞蛾扑火的蠢事,本宫绝对不会选择的,太后也要仔细思量才是。自己扑火事小,殃及池鱼可不大好了,那小小鱼儿,可是太后所珍视的,也是往后的依靠。太后觉得呢?”我徐徐道。
姑姑瞪我一眼,乌瞳紧紧眯起:“如此看来,皇后是要撕破脸皮了?哀家也很想看看,皇后的脸皮究竟有多厚。就劳烦皇后代哀家好好教训那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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