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阳终于放下手中书册,寒潭般的炯炯双眸盯着黑衣人的眼,身上的慑人气势让黑衣人不由地心中一凛。
“你替我询问母妃,是否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助我继承皇位?若是,她应该知道怎么做。”语毕,视线重回书册,不再理会房里的黑衣人。
黑衣人默然领命而去。
次日,原户部尚书甄思泉对私吞军饷等一切罪名供认不讳,但拒不承认有其他人牵涉其中,宠妃甄秀雅为表清白,与亲兄甄思泉断绝兄妹关系,并自缢于晴尚宫。
羿巡帝痛失伴随多年的宠妃,心痛欲绝,神色萎糜,在朝堂上当众宣布,这件事到此为止,四王爷禁足令解除。
墨羽阳在自家府邸收到母妃自缢的消息,正直的眼中跃过异样的神色,随后跪地恸哭,几度哽咽,差点当场晕阙,府上管家连夜去宫中请御医前来为四王爷诊病。
数日后,以死明志的甄妃被追封为副后,以堪比皇后的葬仪规制送入皇陵。
易钗阁深处,傅尔焰的闺房内,青衣沉静地立于福尔焰身侧,双目注视着傅尔焰,心中忐忑。
傅尔焰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着手下刚送上来的消息,面无表情。
透过窗,路过的人远远望去,这样一位妖冶绝世的美人,恬静的气氛,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画般秀美,然而他们却看不出,这美人就是前段日子暗杀户部侍郎的刺客,而此刻,她心中正恼怒万分。
葱白玉指一把将手中蝇头小楷书写的纸条挫骨扬灰,即便恼怒,傅尔焰的脸上依旧挂着妩媚艳笑,只是一双勾魂凤眸中,此刻正燃着燎原大火。
声音似乎是从她的牙齿缝中挤出,紧握纸条残骸的手,由于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她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正派的四王爷!好一个以死明志!羿巡帝那死老头眼睛是被屎糊住了,老眼昏花吗?这分明是李代桃僵!”
青衣忙出声提醒。
“姑娘,小心隔墙有耳。”
深深地吸了口气,傅尔焰朝远处路过的人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接着问道:“这件事,兄长怎么说?”
想到墨澈摇着扇子,笑得开怀的反应,青衣嘴角一僵。
“那位大人说,这点事情都摆不平,四王爷怎会成为他最大的对手,对于目前的状况,他很满意。这次,不仅拉下了户部尚书甄思泉,瓦解了四王爷一大助力,又逼死了甄妃,算是一大额外收获。”
然而,青衣这番宽慰的话,并未让傅尔焰眉宇间浅浅的褶皱舒展,对这次并未达到预期效果十分不满的她,嘟着嘴,不满地嘀咕:“我最讨厌装模作样的伪君子了!”
“偏偏,我那‘正派’的四哥,是所有皇子里最会装模作样的人。”一道慵懒的嗓音,懒洋洋地从门口传来。
珣阳王墨澈,穿着一身黑色阴阳纹,暗红丝线绣边的锦服,摇着一把玉骨扇,自门外悠闲地走进,轻邪的气场,让青衣急忙恭谨地垂下眼,不敢直视。
一袭长发放荡不羁地随意披散在身后,精致的面容却不带一丝女气,一双与傅尔焰相似的凤眸更显妩媚妖娆,眼波流转间透出无法言明的邪气。
他缓步至傅尔焰面前,微凉的指尖掐住傅尔焰的下巴,抬高,睨着她的眼,戏谑道:“听闻近日我的心肝妹妹心里不痛快,若是气坏了可如何是好,是故本王特意前来探望。”
傅尔焰用力瞪了他一眼,一掌拍掉了他掐在她下巴的手,小手一挥,落窗上闩,随后,才抓着他领子,低声咆哮:“你疯了啊,怕别人不知道你跟易钗阁的关系吗?挑这个时候上门?”
墨澈轻轻一笑,细眯的绝美凤眸更显邪佞。
“我会来,自然有把握不让人发现。”
☆、092 隐隐酸意
即便墨澈说着有把握不让人发现,做事追求完美的傅尔焰,绝不允许他半路坏了她的好事,因此在他做做样子的抗议下,将他藏在易钗阁深处一处无人居住的院落内,并下令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她这异乎寻常的命令在易钗阁众人口耳相传间,立刻流传出数个版本,而其中可行度最高的便是——焰娘包养了一小白脸,藏在易钗阁中,宝贝地不让任何人瞧见。
这传言一出,顿时让冲着焰娘来的客人们深感扼腕,转而纷纷投入花魁如玉门下,但花魁却常常这个不见,那个不接,十分神秘。
对于这样的流言,傅尔焰一笑置之,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任由流言言疯传,甚至有推波助澜的嫌疑。
一日暖阳午后,如玉装扮的上官轻云,站在房间内的书桌前,轻执着笔,几笔勾勒,心中火一般的耀眼身影跃然纸上,极为传神。
只是,他笔下的傅尔焰,并不像平日里面对他时那般抗拒,而更像是几年前,撒娇黏在他身边的那位热情女子。
房内一片安静,除了上官轻云,空无一人。
他不喜有人随侍在侧,一是为了掩饰身份,二是因为天性。
因此,花魁专属的两位小婢女百无聊赖地站在房外屋檐下,小声讨论着八卦,打发时间。
只是,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响,叽叽喳喳,比枝头的鸟儿更活跃。
上官轻云无需刻意倾听,她们的话便巨细无遗地传入耳中。
“听说焰娘姐姐真的在那里藏了个小白脸,送吃食的小菊亲眼看到的,一男一女还很亲昵呢!”
“对的对的,我也听说了。听说那位公子长相出众,与焰娘十分相配,而且身上有股说不出的韵味,听说他朝小菊一笑,小菊差点就晕了。”
“真的吗?哪有那么夸张?”
“不知道,好想见他一面哦。”
“你别想了,人家都是焰娘的人了,你敢跟焰娘抢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就说说而已嘛,怎么可能真的敢,又不是吃了豹子胆。”
上官轻云垂目,凝视着画面上的人儿,轻轻搁下手中的毛笔,将画仔细收起,随后抚平身上衣物的褶皱,跨出房门。
两位小婢女立刻住嘴,心中忐忑地上前听候差遣。
眼前这位新主子与之前的长歌相比,随和淡然,但不知为何却时常给人深不可测之感,她们根本无法窥知“她”的想法,而方才两人过于大声的讨论,十有**被“她”听了去,不知她是否会告诉焰娘。
上官轻云无视了两位女婢脸上不安的神色,既然敢在背后嚼主子舌根,就要做好被告密的准备,当然他并没有告诉傅尔焰的意思,也只是让她们担心一会儿,吸取教训。
他抬头望了望天随,随口问道:“这个时间,焰娘会在哪儿?”
两位小婢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小声回答:“许是在与岳公子聊天下棋吧。”
今日,墨羽岳并未出现,为了防止墨澈与墨羽岳撞见,这几日傅尔焰均推说自己身子不适,不便相见。
上官轻云在一处小花园间的石桌边找到了傅尔焰,她正享用着易钗阁大厨刚研发出来的新点心,周围几个婢女在旁服侍,见上官轻云朝她微笑着缓缓走来,一副有话说的样子,傅尔焰指尖一挑,让婢女先行退下,但她也并未主动开口招呼他,只是平静地望着他走到她面前,自然地坐下,丝毫没有打扰她的自觉。
在他伸手,刻意取过她最后一块尤为喜爱的点心,傅尔焰按捺不住了。
“你来干嘛?特意跑来这里跟我抢吃的?”
君遥华笑得温文尔雅,丝毫也不见脸红地说:“想你了,这几日你似乎躲着我,就过来看看。”
傅尔焰轻哼一声。
“我以为,你既然看得出我故意躲着你,不是应该成全我的心愿,不要在我眼前晃吗?”
“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若我长期不在你眼前晃,突然出现,你反而会不习惯。”
傅尔焰细眯起凤眸,盯着他神色如常,却说着无赖话语的表情,心中默然无语,她似乎并不记得自己曾见过他这样的面貌,而她向来自诩了解他。
“你晃过了,我也见到了,你请回吧。”
她不甚在意地下着逐客令,却见他依旧端坐在她面前,摇了摇头。
“不行,我以为我对你的想法在床榻上表达得够清楚了,但似乎仅我一人如此认为。你还有闲情找其他男子作陪,是否暗示我不够卖力,你因而心怀不满?”
他淡笑着,似不经意的一说,却让傅尔焰闻到了淡淡的酸味。
这男人,今天突然主动来她面前一晃,难道就是因此吃醋?
然而,她却只笑了笑,并未否认。
“俊秀的男子与美人是一样的,各有各的风情,我既是孤身一人,做的又是这样的营生,身边有其他人作陪,也不足为奇。”
上官轻云双眉一拧,随即松开,笑意染上了他的眼。
“你没有。你若是有,绝不会拐弯抹角地回答。”
傅尔焰瞥了他一眼,又是一声轻哼,不置一词。
当晚,闲闲无事在易钗阁窝了几日后,墨澈终于决定要与傅尔焰谈谈正事,约了她在他房内见面,由青衣等傅尔焰心腹在外驻守。
傅尔焰关上房门,望着坐没坐相,慵懒地倚在软榻上的男子,心中了然。
“说吧,这次前来有什么任务,别说你想我这个异父妹妹,不惜暴露身份来易钗阁仅仅是为了探望我。若你这么说,我一脚踹你回封地。”
对于傅尔焰的不敬,墨澈早已习惯,也并没有矫正她的意思,懒洋洋地摇着纸扇,问:“我听人来报,说你对这次墨羽阳的事情十分不满?”
“废话,我精心布局,没想到居然是别人带他受过,而他居然毫发无损!”
她与墨羽阳之间,已不是单纯为了墨澈夺权这般简单,她最讨厌虚伪的人,而墨羽阳是其中之最,所以她一定要将他的假面具狠狠踩碎。
“那么,若我说,有办法绊倒他呢?但是,会比较危险呢?”
“什么办法?”
“我听说,他手上有一本效忠他的人的名册,当今皇帝最痛恨结党营私。另外,他还有一张秘密军力分布图,为了将来若是太子之位落入旁人之手,他就要起兵造反。现下,被户部尚书私吞的军饷还没找到,十有**是被他拿去养那些私人军队。若是能找到这两样东西,数罪并发,纵使他有通天之能,也注定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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