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停留,引着兆曌上仙一路迈上高阶,一行人尾随于后,不久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夭十八拍了拍我的肩,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今儿你也看到了,主公的病全好了。我不说什么,你多保重。”说毕一溜烟地跑了。
我怔了怔,目光投向廊坊。
碧尘远远地回头瞅了我一眼。
眼神里竟是不忍和亲和。嘴边泛起苦笑。
突然间,我悟了。
万般滋味蔓延,汇集在舌尖竟是苦涩。
“柳师兄在书斋里等候你们多时,令我请你们进去。”从书斋里出来了一个青衫袍子书生模样的人,谦谦有礼地说道。
我颔首笑。
微向夭十八示意,然后拉了苗女进书斋。
“怪了,先不说这主公长得像你家相公,就连方才解围的君上也和咱们的同门青三竹很相似。”苗女不住地回头张望。
“不是,你看错了。”我淡淡道。
那位不是青三竹而是碧尘殿下。
小相公也不再是小相公而是主公,高高在上的玉华殿下,如今他已经被兆曌上仙给医治好了。
遥遥地,我们已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原来,这一天来的竟然是这般的快。
窃书不算偷
书斋里头静谧安宁。
苗女拉着我走在了最前头,兴奋地四处张望着,对满房子的书满是向往与好奇,二人的手握得很紧,掌心汗涔涔的,只是不知这汗是她的还是我的。
一袭青色的身影伫立在前方。
纸窗外一缕缕阳光夹杂着尘埃投射了进来,柳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静立等候许久,他缓迈步,温煦的阳光浸过他的身子,移至洒落在檀木书架之间,wrshǚ。сōm他白皙的手指轻轻触碰那些泛黄的书册。
满屋子都侵入了书卷味与竹简气息,仿若时间流转……
我片刻间有些恍惚。
“这一书架都是简单易懂的法术,可以随便取阅。我方才与看守这儿的柳墨说了一声,所以你尽管拿。”柳玄徐徐转身,望了我一眼,沉静了片刻,终究还是说了,“东侧的书架大多是珍贵的古籍与禁书,就连我也无权翻阅,所以你莫要过去。”
“多谢了。”我笑道,真心诚意地感激。
“举手之劳。碧尘殿下那边还有事儿要我办,我先行一步。”柳玄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些怜悯关怀。
我知道那层怜悯指何意。
真有趣,
仅一日的时间,似乎每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辞别了,闲走了几步隐入书架之后,步履声便匆忙了起来,似乎是有很紧急的事。
……也难为他,候了我这么久,凭空耽误了些时间。
我颇有些无聊,茫然的呆立在原处,这会儿的功夫苗女也不知跑到哪儿寻书。
偌大的书架高高耸立,竹简堆得有一人高,书册也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压根就窥不到人,偶尔从书架间传来阵轻软的脚步声与沙沙的翻书响动。
“内功心经。”
“符箓八卦阵……”
我念着书名,扁嘴,摸着一册册的书籍,指间触着柔软的纸张,心思全然不在这处。
“能进入此地者,鲜少有人像你这般,对这些世上难寻的书不闻不顾,只晓得发呆。”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温和中带着点戏谑的成份。
我怔了怔,
视线中对上了一个人的脸。
这人穿着一袭青衫袍子,一派书生模样,斯文秀气,长得不算太出众,但笑起来别有股温暖的意味。
……似乎就是方才为柳玄传话,唤我们进来的那个人。
他拱手,“在下柳墨。”
我了然,抖眉,皮笑肉不笑。
诚然,在我思考人生的时候,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
特别在我这般忧愁苦闷地思考人生时,是看不得别人笑的。
所以,我不打算理他。
他侧身挡住了我,“姑娘似乎不快活?”
我斜睨眼,望向他,“此话怎讲?”
“姑娘好比灵魂出窍,空剩一具不会思考的躯体。”他嘴浅弯,眼像是能看穿直达我心底,神态间有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姑娘是否有烦心事。
“没有。”
他试探地望了我一眼,得意之情微露,“你一定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好一个自大的家伙……
我撇嘴,愈发不想搭理他了。视线漫不经心地从他脸上移过,却瞅见他身后,苗女正侧身闪入东侧一层层书架后,鬼鬼祟祟的模样。
那个方位,莫非是禁书之地。
我瞪大了眼。
“姑娘?”柳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狐疑地望了我一眼,正欲转身去看。
嘿还别说,我还真有他帮忙的地方。
我忙伸出爪子,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袖。
“公子说得在理,我正有烦心事。”我冲口而出,又觉语气不妥,又加了三分哀怨。
他怔怔地望了一眼被我握着的袖子,微挣扎了一下,我的小指不经意间滑过他的手腕,他顿时怵得毛骨悚然,一副极其不习惯的模样。我却心神荡漾,觉销魂啊销魂,此人长得虽然不出众,但肌肤倒是如皓雪般莹润滑腻。
他被我吃了闷豆腐,却依旧保持礼仪,手也没挣脱,浅笑望着我,“姑娘,请说。”
但求你别管苗女的事儿,别回头就成了。
当然,这些话,自是不能说。
我敛神,再抬眼时,满脸纠结,“这儿书虽多,可不知哪本适合我修炼。”
“静心养神,先修内。”
“可我随先生学了也有一段时日了,同门的弟子都小有所成,可我连丹田凝气都弄不成。”
“内不足,以招式补之。”他浅笑,执袖腾手就要替我取书。
我很怯地说了一句,“我招式最好的就是扎马步。”
他一怔,连取书都省了。
脸上有些动容,很认真地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地看了我一眼。
“就我看来,今年从凡间招来的几位弟子都是千年难遇的奇才,我想既然你能留下,定有非凡之处,兴许这些修炼修习的道都不适合你,其中内含玄机,没准儿你另有一番功力。”
“啊,另一番功力,那是啥?”
“我也不知。”他摇头,淡定地说,“这要你自己去摸索。”
我盯着他的眼神。
这位仁兄……不是说客套话耍我的吧。
突然一旁传来轰然坍塌的声响,疑是厚重书倒地的动静。
柳墨挑眉,诧异地回头望。
我抚额,不忍看了,心底不住地哀叹。
苗女,别怪我不帮你,丫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我也实在帮不了你。
苗女呆杵在西侧中央,手抱着一叠书册,裙摆脚下还践踏了几本……见我们瞅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脚,裙摆抖动了。
柳墨转身朝她望了一眼,徐徐走来,好脾气地说,“不碍事,我来捡。”
我一脑门子的汗,都不忍心说他了。
他哪只眼睛看到苗女内疚了。那丫头片子抱着手头的书,站得笔直,那神情就压根没打算捡。
我屁颠屁颠跑过去善后,弯腰随着柳墨拾东西,顺势斜睨一眼,地上薄薄的书皮,只见上头写的是 “阴 阳 双 修 术”。
我手一抖,跃过那书,改拿别的,结果拾起另一册泛黄的书籍,拍拍灰一看,名曰逍 遥 极 乐 功。
我颇为无语。
柳墨轻轻地将那书从我手里抽走,拾起抱入怀,再弯腰捡别的时,却见他突然愣住了,直直地盯着苗女的手袖,手里动作也停住。
“怎么了?”
我诧异,看了看柳墨又望向苗女。
柳墨微微眯起了眼,
苗女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脚移动了几步,喏喏地直往后退。
“你朋友的这个银镯子很特别。”柳墨继而笑了,说的云淡风轻。
苗女一怔,脸色紧张的情绪明显舒缓。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我不露声色地挡在苗女面前,拱手,笑望着眼前的柳墨。
我不是瞎子。
柳墨的这番话与苗女的动静委实可疑。
这丫头一定没做好事,八成是闯祸了。
柳墨瞄了一眼,苗女手里的书,颔首,“一本心经,一本简易法术,一本符咒,你倒是挺会挑书的。我记下了,你且去罢。”
苗女怯怯地道了谢。
末了柳墨俯身轻轻地与我说,“你也去学学,兴许有用。”
我怔了怔。
觉得他笑得有些特别。
出了书斋后,外头阳光明媚,远远见着廊坊处仍旧站着许多白衣袍的下人,我忍不住朝那边望了几眼。
苗女却不由分说地拉着我一路疾驰,来带到僻静之地,偷偷摸摸地朝四周瞅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跟着我们时,身子明显的松软了。
“哎呀,憋死我了。”
苗女的话音刚落,我便听闻“啪”地一声响,一本书砸在她两脚间,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了。
我狐疑地望了她一眼……
她手里抱着三本书,那么这本是第四本?!
这丫头表情满是窃喜,生龙活虎似的,像是又活过一回儿。
我拾起来那蓝皮簿子,不确定地问了句:“这,是偷的?”
苗女一把夺了过来,藏入袖子里,又捂了半晌,把它挪到了胸口,底气很足地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啥?”
“窃书不算偷。”
这姑娘行,很行。
“被发现了就有你好受的了,柳玄不是说这里头的书随便取阅借么,犯不着偷啊。”突然到嘴边的话突然一滞,我诧异地望着苗女,颤微微地指着她的胸,睁大眼,“难不成,这本是……”
“你指哪儿呐,登徒子。”苗女斜我一眼,搂抱着书,挺胸,笑眯眯地说,“是东侧书架上的禁书。方才可把我吓了个够呛,多亏有你相助。走吧,这些书够我们练一阵了。”
“你去练吧。”
“你不与我一起么。”苗女拧着眉头,水灵灵的眸子望着我。
我摇头,“我去纳会儿凉,休息休息。”
“也是,你有相公自是不怕了。那我先走了啊,去后山练功顺便给你逮只兔子,就当谢礼。”苗女喜滋滋地捂着胸口的宝贝书儿,屁颠屁颠地跑了。
我笑了。
小相公?
只怕是已不在了。
我万般不舍且着实在意地瞄了一眼后方,遥遥地,仍能见那些站立在廊坊处英姿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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