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德与顾长德都在屋内,见了顾晚晴后,他们先是互询意见地对视了一眼,顾怀德才轻咳了一声,“还珠,快来看看你母亲。”
顾晚晴依言上前,转过隔挡的屏风才发现大长老居然也在这里,就坐在屏风之后,见她进来轻轻点了下头,便又不知神游何方了。
这是怎么回事?顾晚晴本能地觉得不对,可具体又说不上来,床上躺着的中年美妇便是她的母亲周氏,此时周氏双目轻合神态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还珠,你母亲因老太太过世悲痛过度,这才突然昏倒,本应施针相治,但因她素有心疾,下针时需于胸口处同时施针护住心脉,我与大长老都不便出手,这才叫了你来,你看看吧。”
顾怀德的话让顾晚晴怔了半天,不是因为她根本不可能救治周氏,而是因为顾怀德的话十分可疑。
顾家是医药世家,怎会因男女之防便随意延误病人的最佳诊治时间?况且以大长老之能,隔衣施针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为何偏偏要等她来?
她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跟在她身后的和乐已捧出一个金丝小包,“小姐的金针。”
顾晚晴诧异地睁了睁眼睛,这套金针是顾还珠的专用之物,她在房中见过,也自然认得,可和乐是什么时候回天医小楼取的针?她不是半路将自己拦下的么?她看着和乐,想从和乐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可和乐却是神情淡漠,没有丝毫与她交流的意图。
顾晚晴迟疑地接过金丝小包,再回头看,大长老仍然于屏风之侧静坐,顾怀德也没有退出去的意思,甚至连顾长德都跟了进来,这架式,分明是想看着她施针,哪有丝毫顾忌男女之防之意?
直到此时,顾晚晴才有了一点点的觉悟,看着手中的针包,她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原来他们早已怀疑她的能力,今天叫她过来,只为一探她的虚实!
大长老、二叔、三叔、和乐,他们是知情人,那青桐呢?屋外的那些族人呢?都知道她要在今天接受试探吗?他们都在等着,想看她如何出丑吗?还有周氏,她也知情吗?她知道必须由她来扮演这个病人,才不会让她的女儿有借口推脱吗?
顾晚晴突然觉得嘴里发苦,她捏着手中的针包缓缓做了几次呼吸,转过身来面向众人道:“我不会。”
第6章 终于被同情了
顾晚晴不是没想过这么说的后果,可是眼前这架式摆在这,负隅顽抗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还是坦白从宽吧,反正她也根本做不成这个“天医”,早点说开了说不定还能转做污点证人什么的,以后她也好能更专心地研究玉佩。
想到玉佩顾晚晴又是一阵激动,她想出的那个新方法说不定就会有效,一旦成功了,她就要和封建主义说永别了,还怕什么白眼嘲弄啊?根本不值一提了!
顾长德等人听了她的话又是互视一眼,顾长德面色凝重地道:“还珠,此事不是儿戏,你可知道你这么说的后果?”
顾晚晴一摊手,“二叔,躺在床上的这个是我母亲,如果我还记得针法药理,怎么会袖手旁观?况且我若不是真的忘了一切,又怎么能见奶奶临终前饱受折磨而无动于衷?总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那次悲痛过度晕倒之后,我的脑子里就跟空了一样,什么都没有了,其实这件事我一直在说,可是你们一直不信,现在我最后说一遍,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她这一番话使得顾长德惊疑不定,虽然心中已有认定,可面对顾晚晴,他总是不能轻易放心。
“这件事我们暂且放下,还是先救人要紧。”顾长德说罢转向和乐,沉声道:“去请五小姐进来。”
和乐看也不看顾晚晴,转身便出去了。
顾晚晴心里叹气,同样是背叛,有些人就叫汉奸二鬼子,有些人就叫弃暗投明,很显然,和乐是弃暗投明那拔的。
没一会,污点证人和乐领着五小姐顾明珠走进房间,和乐回来后依然站在顾晚晴身边,不过看那架式,防范她的意味更浓一点。
顾晚晴无奈,谁让她的标签是“罪人”呢?短时间内算是甭想摘掉了。
至于顾明珠,进了房间后就站在一侧低头不语,一副谨小慎微之势,顾长德问了问她的身体状况,她也是淡淡应对,丝毫不提顾晚晴请她洗冰澡那事,让顾晚晴心里更加过意不去,这显然是被黑恶势力打怕了嘛!
不过虽然顾晚晴早在记忆中知道顾明珠的样子,也见过她一面,可那时离得远,不像现在就在眼前,给人的感觉也很不同。
顾明珠与顾还珠一般年纪,两个人的容貌也俱是上佳,只是顾明珠的神情之中很有些温婉雅致,像是一颗柔和莹润的珍珠,顾还珠却更光彩明媚,神情中也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之色,明美得仿如一颗璀璨宝石,二人在京城中都是有名的美人,又全都精通医术,外人提起时俱以“顾氏双株”相称,只不过对“双株”的态度有点差别,不说别的,只说提亲一事,来顾家向五小姐提亲的人络绎不绝,而六小姐么……大家都懂的。
顾长德简要地向顾明珠说了一下情况,又道:“顾家女儿中除了还珠,以你针法为佳,为你大伯母施针一事便由你来进行吧。”
顾明珠闻言略有踌躇,迟疑地看向顾晚晴,似乎不太明白为何不由她出手。顾晚晴却是力求表现争取宽大处理,见她抬头连忙把手中的针包递了过去,“拜托你了。”
顾明珠神色中的惊疑更甚,不过却也不再推辞,接过针包后并不马上出针,而是以食中二指轻按于周氏腕间,不消片刻收回手来,回头与顾长德道:“二叔,依侄女看,大伯母脉像平缓,并无紊乱之象,再看她神态安和,似乎不像是因悲痛而致昏迷,侄女想再问问大伯母的丫头再做定论。”
顾长德微微点头,任由顾明珠去问,自己则仔细观察顾晚晴的神色,见她一脸茫然,丝毫没有做假之象。
没一会,顾明珠回来,显然心中已有定论,不过她没用顾晚晴交给她的金针,而是另拿出个针包打开,取针施针动作娴熟流畅。
可顾晚晴看了半天,直到顾明珠又将针包卷好,她才在心里合计……也没解衣服啊,就在周氏的手腕间扎了两针,看起来完全没有顾长德所说的又得治昏迷又得护心脉那么有技术含量。
顾晚晴迷惑之时,顾长德等人却是都露出些许的赞赏之色,大长老更起身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周氏腕间的落针处,轻轻点了点头,回头又看着顾晚晴,神情显得失望至极,跟着语气都严厉许多,“身为医者,怎可只听旁人意见便下结论?你母亲昏迷的原因并不是因悲痛之故,而是因为误服了九转安神丸,你母亲体质内虚,误用实药故而昏睡不醒,只需像明珠一般于神门、大陵下针,配合按压劳宫穴,使其降心火、安心神,熟睡之后药效自解。加之你母亲素有心疾,这三处穴位皆有护心脉之功,明珠此举可谓一举两得,根本无需再为你母亲做更繁复的治疗之法!还珠,你竟连你母亲昏迷的原因都看不出来,着实令人失望!”
大长老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顾晚晴只听到他不停地在说“你母亲”、“你母亲”、“你母亲”的,听到最后,顾晚晴弄明白了大概后,差点没跟着说一句“你母亲的”!
这帮老头儿是不是闲得忒无聊了?非得使这么变态的招术来试她吗?而且还是一环扣一环的连环计,简直恶毒至极!欺负她不明医理啊!末了他们倒挺有理,拜托!她一早就说过她医术无能了,顶不住他们不信啊!
算了算了,顾晚晴也是看出来了,人家不信她的原因多半还是和她的人品有关系,怕她这会说不会,取消了她的继承人资格后她哪天再兴头一起又会了,以她那脾气,他们防范她也是应该的。
于是顾晚晴赌天誓地的说她真的医术无能了,就算以后吃了大力神丸也不会恢复了,真的。
顾长德的心思很复杂啊,他到现在,才真正相信了顾晚晴说的都是真的。
刚才他有意叫顾明珠进来一显医术,依顾晚晴的性子,若非真的失忆又怎肯让顾明珠一人出风头?况且她居然还递出了天医金针,须知那套金针是顾家祖传之物,也是历代天医专用之针,是以少量的纯金混以其他不知名的材料锻造而成,比银针弹性更好,也更为柔韧,数百年传下来至今仍是针体晶润没有一点瑕疵。顾家曾投入极大人力物力仿制,可因其锻造材质与方法早已失传,虽意外地研制出被众多医者奉为“神针”的银玄针,但针的研制却始终难以成功,所以这套金针世间无二,是专属于天医之物!若不是心虚,她怎肯把金针交出!如此看来,她失去医术一事,是确有其事了!
“还珠。”顾长德再开口时声音虽然沉重,可面上却多了几许不易察觉的轻松色,“你把手伸出来,给我们看看。”
顾晚晴不明其意,朝着他们将手伸了出去。
顾长德并没有动弹,而是看了顾怀德一眼,顾怀德便走上前来,示意和乐将顾晚晴的手翻过来,掌心向上。
顾晚晴立时便明白了他们想看什么,是她手心上的那两颗红痣。对这两颗红痣,顾晚晴是从刚刚才重视起来的,她认为回去的契机与红痣定有关系,可现在一看,顾晚晴却是一呆。
虽然她也发现这两颗痣褪了色,但她清楚地记得刚才在轿中拿着玉佩时,这两颗红痣还是很红的,可现在,她白晰的掌心中竟只剩两个豆沙色斑点,淡淡的,似乎马上就会消失。
看清了她掌中的红痣,站在稍远的顾长德“啊”地一声极为惊诧。他今早得了和乐的通报,说顾还珠掌心红痣渐有消褪之时还是将信将疑,后来借着扶她起来的时候偷偷看了一下,果然颜色已没有之前那般鲜艳,可固然如此,却也仍是红色,哪像现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光了其中的颜色似的。难道说,老太太死了,也将她继承人的身份带走了么!
不止顾长德,顾怀德也是万分惊讶,大长老的神色更是难看,盯了顾晚晴一阵,冷哼一声甩手走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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