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说得声音洪亮,底气十足。让刚才还在打量他的伙计为之一怔,心里暗自猜测这男人到底是谁。虽然心中好奇,可做生意就是讲个和气生财。之前东家可是说过多少遍了,就是客人提的要求再古怪,也要尽量满足。
当下也不多说,回头吩咐了声别的伙计,便笑着引了顾洪二人往外走去。可顾洪这会儿却似不急了,竟是迈着方步,慢慢踱出去,好象根本没看到那伙计微皱的眉似的。
不过二十来步远的路程,因着顾洪这份悠闲竟走了足有半刻钟。那伙计虽然生气,却也无奈,眼看着到了地头,忙笑着道:“这位客官,我们东家就在里面,只是这会怕是没时间见您……”看顾洪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从身边穿了过去。小伙计呶了下嘴一扭身,走了两步后突然双慢下来,竟是也学了顾洪的样子负了手慢慢踱起步来,看来守在门边穿着红裳的伙计哈哈直乐。
顾洪抬头看看头顶上写着“隆昌号”的新招牌,再看看满地的红屑,便知这就是刚才路过时正在开业的商铺。虽有门边正在整理记录贺仪的管事笑着上相询,他却只是摆了摆手就径自往里走去。
“耶,这又是哪位呀?”那管事咕喃着,看着顾洪带了小虎直往东家那儿走去,不禁低声道:“ 世风日下,竟连开业都有人白来混吃混喝了……”
不知自己已经成了旁人眼中混吃混喝的斯文败类,顾洪目光扫去,只见得这宽敞的大堂里站满了正在寒喧的人。想是还未移步酒楼,便在这大堂里相互寒喧笑语。虽然人多,可他一眼看去,还是一眼便认出了自己想要找的人。无他,这大堂中女子少得可怜。一眼看去,竟只得三四人。
而那三四个女子却是聚在一起,不知正在说什么,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惹人为之侧目。也是巧,顾洪一眼看去,便看到那个面容妩媚的女子。想是这些年过得极好,虽衣着简朴,却也珠玉俱全,而且神采飞扬,浅笑低眉,别有一番风情。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 顾洪心中一热。一一看去,却觉背对着他的那两个身形都不似娘子。一时失望,一时又想:娘子这些年或许胖了也或许瘦了,总可能是他没认出吧!舔了下嘴唇,他扬声低唤了一声:“玉娘……”
李玉娘低头浅笑,眼角却是睨着对面正在说笑的蓝蓉。这妮子倒是胆大,当着她和三娘面竟也不觉心虚。虽然是还没什么,可这妮子到底是存了不好的心眼儿。只要一想起这儿,她就忍不住想多瞧两眼,看看这妮子怎么就这么厚脸皮。
“蓝小娘子,”她低唤一声,看蓝蓉和沈三娘都看向她,便要说话,可还没开口,就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怔了下,她一时没听出是谁。能唤她名字的,按理都是亲近的人。尤其是男子,除了萧、许、蒲、小七四人外,便再无旁人。就是陆五也是一直都在唤她李娘子的。怎么这声音却是听着这么陌生?
皱起眉,她奇怪地回过头去。第一眼,却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待收回目光,却有一个男子往前走了两步,竟似神情激动地看着她……
突然双目圆睁,李玉娘看着面前这个蓄着须的青衣文士,一时只觉得惊骇莫名。这人,看起来好生眼熟……可是,怎么可能呢?那人已经死了!不,不对,绝不是巧合突然有个人面目相似这么简单。她刚才就曾觉得……对了,是一个人,所以从刚才她就觉得眼熟似的……
听到男子又唤了一声,李玉娘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一步。虽然不信鬼神,可这些年来耳熏目染,倒也听多了那些个神怪故事。现在突然碰到这么一桩匪夷所思的事情,还真是吓到她了。
看到李玉娘的异样,原本还带着笑的几个女子便纷纷转过身来。小红最是护主心切,立刻上前扶着李玉娘,冲着激动地往前凑的顾洪,愤声喝道:“你待如何?”
她这一声,喝得太过响亮,周围的人便都转过头来看。蓝蓉便觉得有些难堪,不好冲着小红发火,便温言道:“这位先生……”目光一转,却看到沈三娘竟也面色微变,眼神发直地盯着这突然出现的男子。心中暗暗称奇,她咳了一声,推了下沈三娘。
被她一推,沈三娘才似如梦初醒,第一个反应就去抓李玉娘。虽然她也算女中豪杰,可鬼怪这东西却到底心中畏惧。抓到李玉娘的手,暖暖的热气传到掌心,她才松了口气。眼看着李玉娘也是一脸恍惚,唯有壮着胆子喝问道:“可是顾大官人?你不是死了吗?还来干什么?”
她这一问,倒是把蓝蓉和小红都吓个半死。女子最是胆小,突然听到鬼,哪怕是青天白日,也要吓破了胆。不过看过去,见那被说成“死了”的青衣文士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好象根本不知道是在说什么时又觉得有些不对头。
蓝蓉上上下下打量了下,突然拍着胸口道:“姐姐吓死我了,这位先生可是有影子的。”
可不是!沈三娘看了看,也松了口气。心情一松,就放开了李玉娘的手。“有影子!这、这……顾大官人,你竟没死吗?”
“死?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吗?”顾洪也是纳闷起来,看看沈三娘,依稀觉得眼熟,“莫不是许家的……”隐约记得这是从前的邻居,只是那时他这个读书人不甚关心左邻右舍,能知道这娘子夫家姓什么就不错了,这会儿说不上是哪个,倒也觉得有些尴尬。
“好好活着?”李玉娘低声重复着,咽了下口水,总算缓过神来。看了又看,她总算能确定眼前这人竟是……“顾洪!顾洪?你怎么会没有死呢?不是说你们遇到山贼,无一生还的吗?”
“山贼?是啊,山贼……”顾洪叹息一声,往前又走了一步。这下,李玉娘便发觉出他脚上竟有些不便之处。“你的脚?”对了,当年她还记得说是顾洪坠入山崖,竟找不到尸首……
牵起嘴角,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想笑想哭,只觉得这人生真是荒唐,如此的不可预料,“你竟然真的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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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谁言为真
第二十八章 谁言为真
“玉娘……”顾洪低唤了一声,看着李玉娘悲喜难辩的神情,只道她是惊喜交加,激动难当。正要往前迈上几步,拉了她诉说别情,却不想身后突有一人惊道:“真是重光兄吗?”
顾洪闻言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华服美冠的青年大步而来,面容依稀相识。只是略微一想,他便记起这人是哪个。故而在青年笑着作揖施礼也忙忙回了一礼,“金学兄,许久不见。”
“何止是许久不见!”金同仁大笑着,亲热地把着顾洪的手臂,“那年听说重光兄路遇山贼,遭遇不幸,小弟还落泪唏嘘,感叹我大宋又失了一个人才。却不想重光兄果然是贵人!今日能看到重光兄安然无恙真是上苍眷顾……”
听到这里,原本还在笑着的顾洪却是神情一黯,不自觉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腿。虽然大难不死,可伤了一只腿以至于行动也有所不便,若不是为这,他又何至于名落二甲?
瞥见顾洪的脸色不对,金同仁也是知机。忙沉声道:“重光兄大难不死已是天大的福气,虽然嫂夫人不幸,还望兄长能节哀……”
猛地抬起头来,顾洪受惊地看着金同仁,也顾不得自己那一点伤感之情,“金学兄说什么?我家娘子……我家娘子她?”
说着话,便扭过头去看李玉娘,“玉娘,娘子她在何处?你们为什么搬家了?昱儿呢?昱儿在哪儿?”他想要问的问题太多,可脑子里却乱糟糟的,一时想不出还要问些什么。
见李玉娘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神情仍是有些恍惚,竟没有答他,顾洪不禁大急。也忘了同金同仁作别,直接就转过身走向李玉娘,“玉娘,你答我啊!”
“娘子?姜娘子?”眨了下眼,李玉娘终于有些回过神来,想起死去的那个女子,嘴里只觉得发苦。若是当年不是误听了顾洪的死讯,姜淑云或许也不会血崩而亡吧?
正自黯然伤神,却突听一人大声:“死了!她已经死了!大哥,嫂子她已经死了……”
顾洪心头一震,缓缓回过头去,却见自大门那头冲过来一个形貌邋遢的男人。他运足目力,才勉强认出这看起来竟似要比他还老上几岁的男人竟是自家堂弟。“平成?你,你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顾润一头冲了过来,还没等喘均了气,却是紧紧抓着顾洪的手,直接嚎哭道:“大哥啊!老天有眼,竟让我们兄弟还有相聚的一天……”
他这么一哭,顾洪顿时也红了眼圈。心中暗觉还是自家兄弟情深义重。他虽也能理解李玉娘乍见他的震惊,可两相对比,到底还是显得不重视他。只是这时却不是兄弟叙旧的好时候,他拉着顾润,大声喝问道:“平成,你说你嫂子怎么了?死了?!怎么可能呢!我走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
顾润见问,立时就泪如雨下,“大哥,你回来得何其之迟!我嫂子,她死得冤啊……”
自顾润一进门,李玉娘便一直在盯着他。见他似做戏一般拉着顾洪大哭,她只暗在心里冷笑。这会听到顾润如此说法,不由在心里道:“可不是死得冤!你倒知道她死得冤了……”
却不想,她心中一念及此,顾润竟是猛地伸手一指,大叫道:“大哥,都是这贱妇害死了嫂子的!”
目光一凝,李玉娘看着顾润指过来的手指,怔了下才醒悟过来这家伙指的竟是她,她就是那个“贱妇”。心中气极,她一声冷笑,喝道:“顾润,你疯了不成?尽到这里来混说!”
眼角一瞥,却见众人竟都把目光投了过来。心知顾洪、顾润两兄弟先后到来委实惹人注意。虽然她是正大光明,可被众人拿眼一盯,却不免有些羞怒。
那顾润目光四下一扫,眼珠子一转,竟是抓着顾洪的衣袖象被人恐哧威吓一般。“大哥,我可不是混说的!你也说了,你离家时嫂子还是好好的,可怎么你走不过一月竟就死了?!再说了,这李玉娘原不过身无分文的贱妾一个,怎么现如今就能成了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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