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吓得忙掉头往回跑,可那呜呜的哭泣声如影随形,且声声入耳。伊人终于停下脚步,大着胆子,喊了一声,“谁?”
随着这一生喊,哭声停了下来,却传来一声轻叹。伊人更是惊慌,心里一个劲打鼓,想起娘亲曾说过,青天白日的,那些东西是不敢出来放肆的。遂抬头看看,发现太阳正好好地罩在头顶呢。
定下心神,顿顿嗓子,叫道,“你是谁,别装神弄鬼的了,我不怕你。”
“哎。”伊人话音刚落,那一声轻叹又传来了。
伊人还是害怕,却抵不住好奇心的驱使,顺着声音,找去。却发现衰草更深处,一白衣人,正披头散发地蹲坐在地上。因背对着伊人,故看不清面目
。
“你是谁?”伊人在那人身后叫道。
“我是一个老人家。”那人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扭过头来。一张布满疤痕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这与其说是一张脸,还不如说一块揉皱的抹布,伊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人又把脸背过去,缓缓说道,“姑娘是被我这张脸吓着了,婆婆我年轻的时候,这张脸是不输你这个小姑娘的。”
老人的话,让伊人顿感脸红,察觉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失礼。伊人忙爬起来,走到老人身旁,满怀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婆婆,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也好,无意也罢,婆婆我早不在乎了。”老人一边说着,一边不住手地望头顶撒纸钱。伊人好奇地问道,”婆婆,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凭吊我的亡夫。”
“哦。”伊人不说话了,在一旁静静地蹲着,也伸出手帮着婆婆撒纸钱。“你们一定很恩爱吧?”
“婆婆这张脸就是我的夫君用剑划得,你说我们恩爱吗?”
“啊?”伊人又是一愣,见婆婆这样平静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我很恨他,那时他遇难了,我可以帮助他,但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他死了,我以为我快乐了,但是我一直都不曾快乐。他只是毁了我的容,我却要了他的命。”老婆婆说着,又往天上撒了一把纸钱,然后收拾了篮子里的东西,静静地走了。
伊人愣在一旁,一直目送着老婆婆远去的方向。
良久后,伊人幽魂一般,回到了倚栏园,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老婆婆的话。傍晚时分,新月、娥眉回来,见伊人闷闷的,一直靠在床上看书。
两人说笑话,伊人也只是不理睬,俩人正紧张着,伊人却开口了,“大爷,现在在哪?”
娥眉有些纳闷地回答,“在后院的祠堂跪着呢?”
“会跪多久?”
“没有老元帅的吩咐,大爷是不会起来的。”娥眉答道。
这一宿,主仆三人都没说什么话,早早就休息了。
第二天,伊人整个人也是蔫蔫的,只是躺在床上看书。新月、娥眉在屋子里呆不住,老是跑出去打探消息。于是各种各样的消息便传到了伊人这里。
一会儿,新月过来说,”府内各院都人心惶惶,老元帅一大早就去司马王府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一会儿,娥眉跑进来说,“二爷、三爷带着成箱的钱去托人找关系。迟夫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
过不了多久,新月、娥眉两人一起回来了,说是老元帅回来了,吹胡子瞪眼,冲谁都发火。二爷、三爷又把成箱的钱给抬了回来。
新月、娥眉的这些话搅得伊人烦透了,干脆把她二人关到屋外。
晚上,迟府都没有备饭,各院都关进了屋子,早早灭了灯,休息了。
伊人在新月、娥眉的服侍下,随便吃了点,吩咐道,“新月,你把我的笔墨纸砚放在篮子里,我要出去一趟。”
新月纳闷了,“大奶奶,您是要去哪儿?”
“别担心了,我去去就回。”
新月和娥眉将笔墨纸砚准备好,伊人拿着篮子就出去了,留下了一脸纳闷的两人。
后院的祠堂门半掩着,有微弱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伊人在门外停留了片刻,轻轻拍了拍门,里面并无应声。伊人推开门,闪身进去,穿过一个小天井,来到了祠堂内,偌大的祠堂内,供桌上摆满了牌位,供桌上点着灯,昏暗的灯下,一个孤零零的身影静静地跪在软榻上。
伊人放下小篮子,在他身旁跪下,恭恭敬敬地朝着牌位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过身子,看着身旁的迟翔。
迟翔双目紧闭,并没有因为伊人的到来有什么异样
“大爷,老元帅会罚你跪多久?”伊人问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迟翔淡淡答道。
“皇上真的会因为这件事,杀了你吗?”
“你很希望皇上杀了我,是吗?”
“我与你无爱,亦无恨,为何要这样咒你?”
迟翔听了这样的话,终于睁开了眼,侧身看了看伊人,“既然与你无关,你来做何?”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帮助你。”
“哼,你凭什么帮我?”
伊人微微笑道,“我从小记性就好,凡是经我眼的东西,我都会过目不忘。那张军事地图,我曾仔细看过,更加不会忘记。我可以将他重新画出来。”
迟翔有一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伊人,缓缓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伊人不答他的话,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当然不会平白帮你。只要你写下休书,我现在就能为你画出来。”
“什么?休书?”迟翔又一次惊呆了。
“是的,笔墨纸砚我都准备好了。”伊人说着便拿出了自己带来的小篮子。
“你真的这么想离开迟府吗?”迟翔问道。
伊人迎着他的眼神,非常郑重地点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被休,你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
伊人笑了,说到,“大爷觉得,还有什么比呆在这里更艰难呢?”
迟翔凝视她良久,说道,“要休书不难,你只要把地图画出来,我马上就写休书。”
伊人点点头,铺开纸,磨好墨,便趴在地上画起来。
微弱的灯光下,一袭白衣的伊人地上,一笔一划,十分认真,偶尔还皱皱眉头,咬咬嘴唇,此情此景,深深刺痛了迟翔的眼睛。
伊人笔下的地图很快便完成了一大半,迟翔正在一旁看得兴起,去见伊人停下来,抬着头望着他。迟翔忙问,“后面的忘记了吗?”
伊人摇摇头,问道,“大爷,看我画得可对?”迟翔边看,边点头。
伊人却说,“现在请大爷赶快写休书吧,大爷将休书写好了,伊人便能完成后面的地图。”
“我堂堂一大将军,难不成会骗了你不成?”
“大爷还是写吧。”伊人话不多,脸上是淡淡的笑,双手恭敬地送上纸墨。
迟翔板着脸,一把拽过,将纸铺在地上。大笔挥动,休书二字早已写好。迟翔抬头看看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的伊人,心中顿生一股无名火,索性将笔塞在伊人的手里,说道,“这么感兴趣,你来写。”
伊人一把接住,埋头欲写,但一想不妥,又将笔塞回迟翔的手中,说道,“若我写,我娘会认出是我的笔墨,会说我不守规矩,又会把我送到这里来的,还是大爷写吧。”
迟翔听了伊人的话,问道,“如你所言,那不守规矩的人是我啰。”
“休书都是男人写给女人的,如果你让我写,便是你不懂规矩。”
“胡说,你以为写休书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是想写就写的吗?”迟翔索性放下笔。
“可是,写了休书,你我便会了无关系,各自过各自安生的日子。”伊人缓缓说道,说完,捡起笔,恭敬递上,朝着迟翔深深鞠一躬,说道,“拜托了大爷,谢谢你们家这段时间的照顾。”
迟翔的脸上更难看了,他一把拽过才,刷刷几笔,便将休书完成了。
迟翔折好写好的休书,将其揣进怀里,冷声冷语地说道,”这下,你满意了,你可以继续画你的地图了。”
伊人点点头,几涂几抹,便将地图画好了。画好后,伊人退开几步,让迟翔近距离地看看。
迟翔驻足在地图前,紧皱得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欣赏完后,迟翔将地图也折好,也揣进了怀里。
做完这些动作,迟翔嘴角含笑又跪在了软榻上,伊人一直在旁边等着。
迟翔终于开口,“你的事情忙完了,你该回去了。”
伊人不解地问,“可是,大爷,您还没有给我休书啊。”
“我有说要给你休书吗?”迟翔的声音没有起伏。
“有啊,您忘了吗?您写下休书,我便帮您画地图啊,这些是我们刚刚约定好的事情啊。”
“我是答应写下休书,并没有说要给你。”
“你,你……。”伊人半张着嘴,说不出话,小脸蛋被憋得通红,眼睛里满是怒火,“你身为堂堂大将军,怎么能出尔反尔,你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
“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什么英雄好汉。”
“你,无赖,我要告诉老元帅。”
“告诉老元帅?你想如果让老元帅知道,你身为迟府的大少奶奶,在迟府将要遭难之际,明明能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来化解这危难,却见死不救,还要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你想想,老元帅会怎么处置你?会怎么处置你们家人?”
迟翔这一番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在伊人头顶,整个人一下子傻在那里,瞬间石化。
“你还要休书吗?”迟翔淡淡地问,伊人不说话,只是傻傻地呆在一旁,不知该作何回答。
“你若要留下来陪我,我倒是欢迎,若不想陪我,那赶紧走吧。”迟翔依然闭着眼睛,声音清单的很。
伊人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能愤愤地起身,收拾东西,离去。
正要踏出门槛时,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在迟府若不好生待着,这休书,便是你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罪证。”
这淡淡的几句话,乘着风刮到耳边,伊人此刻连死的心都有。
站在门外,凉风拂过,伊人落寞地走在路上,心中千回百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闲事管完了,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第十七节:自己种下的苦果
次日清晨,老元帅正在厅里吃早饭,迟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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