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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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姬-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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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母亲!母亲!”

是皓儿在唤我吗?

我愣愣地回神,才发觉自己失神了好久。

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在我眼前放大,皓儿狐疑地看着我,“母亲在想什么?”

第94节:公主盼兮(4)

我拍拍他细瘦的肩膀,“我在想事,皓儿,去阅书。”

皓儿诧异地看我片刻才乖乖地走开,拿了一卷竹简,坐在床榻上阅览。

“姑娘,公子请您到前院一趟,公孙大人想见见您。”成管家站在门外通传。

“我这就来。”看着成管家离去,我吩咐皓儿,“皓儿,你在此阅书,不要到前院去,知道吗?”

“是,母亲。”皓儿撅嘴应道。

我弄好左脸上的伤疤,戴好丝帛,来到前院,远远地望见赵慕和公孙玄正站在院中笑谈,秋光微蓝,奇花明艳,白衣胜雪,翩翩神采耀人眼目。公子如玉,无论何时何地,那种独有的丰神俊姿总会逼退周遭的光芒,总会散发出一种无形胜似有形的锋芒。

此种锋芒,潜藏于无形,却又让人觉得它无处不在。

赵慕,沙场历练十余年,纵横朝堂多年,自然能够收放自如,收敛太过逼人的锋芒与锐气,以温润的玉光示人,或者说,迷惑人。

而他身旁的青袍男子,公孙玄,身骨瘦削,目隐锋锐,自然比不得赵慕的风华,却也独有风骨,令人难以忽略。

不知他们在聊什么,面上含笑,气氛融洽得有如自家兄弟。

公孙玄目光一瞥,看见我走近,便道:“公子,扶疏姑娘来了。”

赵慕转身,眉宇间的笑意清浅如水。

“扶疏见过公子、见过公孙大人。”我淡淡行礼。

“不敢不敢。”公孙玄箭步上前,双手扶起我,“怎能让扶疏姑娘行礼?”

“扶疏一介草民,向公子和大人行礼是应当的。”我笑道,对于他的言行心知肚明——我给他行礼,他配吗?他有胆量、有资格受礼吗?

赵慕笑问:“公孙大人,不知你有何疑问要问扶疏?”

公孙玄退开一步,状似随意道:“公子,那日在金殿上匆匆一瞥,未及看清扶疏姑娘,是以今日特来公子府仔细瞧瞧扶疏姑娘,公子不会介意吧。”

赵慕道:“不介意,大人尽管瞧。”

我略略垂眸,复又抬眸,直视公孙玄。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我不安、让我胡思乱想,若我回避,他的奸计便得逞了。

他站定在我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公子小玄算不得英俊,年少时候却也面目清俊。此时此刻,他静静地看着我,浓眉黑眼,目光静止,好似河水已经干涸,又似原野再无大风。

这张脸,年轻,抑或衰老,我都会记得,记得清清楚楚。只因十余年前的羞辱,只因我的不甘与愤恨。十五岁,年少懵懂,情窦未开,可是我被他温和的一句话伤得五脏翻腾。从此,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公孙玄,记住了他对我的伤害。

当年,他从未认真地看过我一眼;十三年前,我和他在秦王宫相遇,他也未曾仔细地看我;如今,赵慕公子府,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神色平静得一如冰封的雪原。在他的眼底深处,我看不见任何的思绪,是他藏得太深,还是他对我已无愧疚?

他此举,有何用意?

我问:“公孙大人可否将寐姬的画像给我瞧瞧?”

公孙玄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帛放在我手心,“扶疏姑娘慢慢看。”

展开丝帛,看着画像的瞬间,我呆了。

先前我已猜到他笔下的我该是秦王宫中的寐姬,却没想到,丝帛上的人竟栩栩如生,相较十五岁的我,画中人更加艳丽出尘、姿容绝世。一颦一笑,灵眉慧目,无不是精心描绘。

卫国公孙氏,善画,得祖传画技衣钵者,成名后至百年入土,画作不得超过三幅,因为,所作之画必是呕心沥血之作,灌注所有的情感与神思。

那年在秦王宫相遇,公孙玄为何将我入画?秦王知道吗?

脸颊发热,我将丝帛还给他,“寐姬确是天人之姿,扶疏三生三世也比不上。”

“若我没有猜错,公孙大人应该出身于卫国公孙氏。”赵慕颇有兴味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道,“公孙氏所作之画,无论是人,或是物,皆是心中所爱、所倾慕,如此看来,公孙大人对寐姬似有别情。”

“公子说笑了,其实这只是世人的牵强附会,玄此生此世画作无数,寐姬的画像,只是应我国王上之命而作。”公孙玄坦荡荡地应道,并无丝毫不安。

我惊愕,想不到赵慕也瞧出公孙玄对我的“别情”,更想不到他当面道出。

赵慕勾唇一笑,“原来如此,寐姬貌美倾城,假若扶疏左脸没有伤疤,必定貌若天仙。”

我不语,思忖着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公孙玄笑道:“公子所言极是,对了,玄听闻扶疏姑娘有一子,可否让玄一见?”

我歉意道:“真不巧,犬子一早就在练剑,现下正沐浴更衣呢。”

公孙玄果然有备而来,想见皓儿,没那么容易。

赵慕顺口客气道:“公孙大人不如在舍下……”

“公子……公子……”

赵慕话未说完,成管家便焦急地喊着,疾步奔过来,“公子,王上口谕,让公子立即进宫。”

第95节:北疆之夜(1)

公孙玄抱拳道:“既然公子有要事在身,玄告辞。”

他冷淡的目光扫过我,之后迈步而去。那一瞥,似乎含着无尽的意味,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赵慕吩咐成管家道:“去跟通传的内侍说,我更衣后就进宫。”

我忧心忡忡道:“好像是紧急的要事。”

他微挑剑眉,拉过我的手,往前走去,“我在赵国一日,赵国的天就不会塌下来。”

第三章 北疆之夜

北疆告急,军情堪忧。

正值肥美秋季,匈奴呼衍部南下秋掠,铁蹄犹如旋风长驱直入,扫荡了雁门郡数城,掳掠牛羊、粮食与各类财物,肆意射杀平民妇孺,骑兵所到之处,无不是伤亡惨重、血腥冲天。

一夜之间,数城陷落,雁门郡易主,匈奴呼衍部坐镇郡所,而驻守雁门郡的赵国将士,守城兵力共计二十万,竟无丝毫抵抗,任匈奴人管辖与驱使。

雁门郡失陷,匈奴铁蹄便可刀锋剖腹般直插赵国脏腹,邯郸危矣。

消息传来,邯郸城一片哗然,上至赵王,下至百姓,无不惊恐愤怒。

如果雁门郡守将没有和匈奴暗中勾结,二十万驻军不会毫无抵御。

如果各城守将有所戒备,便不会让匈奴有机可乘。

赵慕断定,定是雁门郡守将叛变。

赵慕长年驻守雁门郡,想不到此次在邯郸多待一些时日,北疆就发生了如此变故。

邯郸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朝堂叫嚣声此起彼伏。当日,赵慕从王宫回府,召集家臣到议事房议事,几个时辰后才出来。

月上中天,秋夜寒凉。

他来到我的卧房,站在门扉处,望着我。

皓儿已经歇下,我掩上门,随他来到庭苑。

冷意袭身,遍体寒凉。

“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北上。”赵慕面色阴郁,静无波澜的俊脸隐藏下,实则风起云涌。

我可以理解他现下的心情,雁门郡驻军是他一手调教、整治的亲军,各城守将是他亲手提拔、委以重任,想不到他离开仅仅数月,便有下属变节降敌、通敌卖国,致使整个北疆落入匈奴之手,他能不痛心疾首吗?能不怒火焚心吗?

我宽慰道:“不用担心我,我和皓儿很好。”

他抚着我的脸颊,眸光深若汪洋,“我想要你在我身旁,可是,沙场凶险,我不愿你涉险。”

“我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皓儿,我同你一道去雁门郡,好不好?”我也不想离开他,此番离别,何时是再见之期?

第三章 北疆之夜

“不行。”他决然拒绝,“你待在府里,我会命人保护你,你和皓儿会很安全。”

“你我已浪费了十二年,时日无多,你忍心再浪费吗?”他走了,我留在公子府还有什么意思?我的心很乱,想与他在一起,可是又不想成为他的绊脚石。

“我恨不得你时时刻刻在我身旁。”赵慕猛地揽紧我,“可是,生而为人,就有许多无奈。我会尽快结束战事,尽快回来。”

事已至此,再浪费唇舌也无用。我颔首,靠在他的肩窝,“明日我不去送你了。”

他推开我,淡笑魅人,“那今晚陪我。”

这一夜,我们互诉衷肠,相拥入眠,依依离别之情化为暖香耳语。

天色微亮,我为他穿戴,甲胄、钢盔、战袍、佩剑,一一上身。眼前的赵慕,不再是俊雅行云的公子慕,而是纵横沙场的战将,满身杀戮,满目杀伐,冰冷的铁甲光芒落在他的眼里,幻化成凛冽的戾气。

铁与血,冷与热,交相辉映,不可分离。

我仿佛感受到漠北刮面而过的朔风,感受到草原铁蹄的无情,更感受到生死相搏的残酷。

“寐兮,无论如何,要等我回来。”赵慕沉沉道,眸光温柔得几乎溺毙我。

“我等你回来。”我点头,泪水在眼中打转,“我不想看到你的身上有新的伤痕,不想看见你的发少了几根,慕,你要为我保重。”

蓦然间,他伸臂揽住我,吻下来,极其霸道,极其狂肆,就像草原的铁蹄,长驱直入,所向披靡,瞬间攻占了所有——我沦陷于他狂烈的躁动情念里,搂住他的脖颈,回应他的爱。

甲胄冰凉,透过单薄的衣裳印在我身上,我感觉到甲胄的坚硬与寒气。

他放开我,迈步离去,没有回头。

脚步声渐渐消失,甲胄的轻响声也不复再闻。

赵慕挥军十万,能够与雁门郡的二十万守军和匈奴铁骑相抗衡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宁愿相信,以赵慕用兵如神的才智与谋略,定当能够平定叛乱,将匈奴赶出雁门郡,重建睿侯在将士眼中、在赵国的威望与名誉。

皓儿跟着千夙等人去看他的赵叔叔点兵出发,回来后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通,仰慕、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高台下,将士列阵,黑甲如潮,黑压压的犹如乌云滚滚,气势震天,一股无形的杀伐气笼罩在上空,令人心神震动。

第96节:北疆之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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