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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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春晚-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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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头一回,徐守中耐着性子,开解起他的妇人来。

“七郎之死,身为大宋百姓,死在沙场,乃为荣耀。乃至救小郡王之事,虽鲁莽了些,亦情有可原。但我当日恼怒之处,在于曼娘一事,你任由她糟践,将自己逼至绝境。”

提起曼娘一事,容娘仍如挖心挖肺一般巨痛。她呜咽着,不由辩解道:“我欠她的呀……。乳娘……带我走,把她抛下了。若非如此,得救的是她,我该掉进河里,过那般颠沛流离的日子。是我……,是我占了她的亲娘,夺了她的命啊!”

泪水再次长流,脆弱的神色叫人心生怜悯,守中胡乱用衣袖帮她抹了泪水,嘴里却毫不留情道:“你不欠谁的。母子情深,乳娘当然想要救她。当日情形,可想而知。若是乳娘抛了你去救她,许三人都不能活。曼娘的命,绝非你夺,而是战事,是金人。你可明白?”

容娘摇了摇头,痛苦地道:“可是,我活了,被娘收养了。她……,她却那么苦,她该恨我。乳娘……,乳娘为难死了,我没有让她过一天好日子。临了,她却不得善终啊……!”

守中沉默半响,手指擦过她的脸颊,方道:“若你与曼娘颠倒,你恨她么?——你会不认你的亲娘么?”

容娘一顿,泪眼模糊中见到徐守中认真的神色,她恍恍惚惚想道,若是我,会恨么?许会,许不会。但是,怎会恨到那般,不认亲娘呢?乳娘那般苦,她怎能记恨啊?

“乳娘之死,许在她看来,如此她心中要好过些。将士为国,百姓为家,母为子,儿护母。人人皆有理由,你何必自责?你的弱处,便在于太过隐忍,太过自责,如此反复,你岂非要将他人的苦楚皆背负在身?”

容娘怔怔的瞧着徐守中,那双眸子里,有她往日未能到达的深处。徐守中大手将容娘的头拨了过来,自己的额头抵了她的,四目相对,暗哑道:“娘子,我可不满呢。你做甚么事,总是想着亏欠,回报,哪里真当自己是徐家的人?”

“婆婆偏疼,你怕甚么?你是我的娘子,是徐家的长媳,婆婆有甚差处,你便该使了法子规劝。不然,咱家的家风如何归正?难道叫咱们的后代,也如三叔那般不成体统么?”

今日徐守中言语甚多,又颇见道理,叫容娘听了,渐渐忘了心中痛楚,脑袋慢慢的靠了过去。原来她的心思,他竟然知晓?

她是徐家的养女,受恩即多,不得不报。如此心思,每每至冲突之处,她便自然的吞回了辩驳之语,只任由人发配。长久以来,她早已习惯。不想今日被他指了出来。

心里可谓感动。容娘抬了脖子,示意徐守中抽出手臂,自己却慢慢的偎了过去。

“你不是说亏欠我么?”容娘小声道。

徐守中黯然,沉闷一时,方道:“你那般小,便挑起家中的担子,我未能为你分担一二,此为亏欠;家事纷杂,人心不一,婆婆虽识大理,有时却又偏执。我未能为你支撑遮挡,此为亏欠;惠娘之事,……”

听到惠娘,容娘心中一凉,身子便往后缩。徐守中哪容她后退,大手扣了她的手臂,叫她动弹不得。

“我早该交代清楚,我这一辈子,不欲纳妇,只你一人相守便可。但我忙于战事,未能绝了他人念头,反伤了你,——与我们的孩儿,此为亏欠!”

心里似被堵住,惊涛拍岸,撞击声沉。想到那一团血块,那浑浑噩噩伤心绝望的日子,想到自己长久的期盼,热泪模糊了双眼,心中巨痛,不能抑制。

“别哭,咱们还会有孩儿。你若伤心,伤了身子,可真难有了。”

耳边沙哑的声音那般温暖,原来他对自己的心亦是与己一般。容娘伤心不已,抽抽搭搭,不能停止。

她的手攀了他的手臂,脸上湿了,便在他的衣裳上擦拭。

“你……,你不是叫我自立门户,改嫁他人么?”

徐守中身子一僵,想起了自己写的遗书。他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我命还在,你自然仍是我的妇人。说甚么改嫁,糊涂!”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兄长

府衙内宅原知州过的并不甚艰苦。应有之物,一样不缺。便是妇人的衣裳,亦有满满一箱摆在屋角。容娘翻了翻,绫罗锦缎,十分华贵,但衣物熏得太香,叫她打了好几个喷嚏。她十分不喜,哐的关了箱子。

徐守中瞧见,蹙眉道:“穿我的衣裳便可,翻那些做甚么。待回泸州再置办新的。”

开箱之际,那股异香叫他厌恶,他喜欢容娘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叫人安定。

容娘从善如流,将守中的几件衣裳改了,反倒随意舒适。

自那夜深谈,容娘亦有些反省,心结去了一半,照顾起来更为细心周到。因知晓郎君心意,她心头轻快许多,举手投足间褪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柔情。

徐守中见到,一颗心始妥帖安置了。

两情相悦,自有一番缱绻缠绵、旖旎风光。

木炭烧得通红,火盆上水壶咕噜噜的冒着水汽,容娘拿帕子包了手柄,提壶沏茶。

她的一身上下皆是徐守中的衣裳,自己用针线改小了,鸦青的外袍,雪白的中衣,称得脸色有些蜡黄黯淡,唇色亦淡。一头青丝,挽了一个寻常的云髻,仍旧用一根不知何处而来的木簪簪了。

床上的徐守中倚坐在床头,闲看史书。

容娘递过茶去,守中接着喝了两口,皱了眉,道:“太淡了,你尝尝。”

大手便扶了容娘的细腰,稍一用力,将容娘揽至身边坐了,茶盅递到容娘的唇边。

容娘就着吃了一口,抬眼道:“甚好,不淡。”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丝隐藏的笑意,她特意的。守中正是用药,不宜吃浓茶。他要了几次,容娘应了。只是沏出来的茶水总是这般寡淡。

守中不欲再饮,便要她都吃了。

腰上的手却不松,容娘只好坐在床边,小口小口的吃了茶。一盅滚茶吃下去。腹中甚热,很是舒服。她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绯色,唇瓣湿润,不比先前病态。

徐守中将书搁置一旁,专心盯了容娘,忽道:“你尝着好么?”

容娘错愕,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不解,不是才刚答过么?

“呃,甚好。”

徐守中的黑眸愈深,他忽道:“嗯。我尝尝。”

容娘正欲说茶已吃完,那边却已俯身下来,准确的捉到了她的唇,轻轻吮吸。

容娘不妨,身子不由往后躲避。腰上的大手扣得牢靠。反将她压上前,贴往他坚硬的胸膛。

三年未曾有的亲密,唇上柔软滚烫,记忆深处的味道一如既往,雄浑的、霸道的、叫人沉溺的味道!

春的缠绵,夏的热烈,秋的韵味。冬的沉淀,各种滋味,在心头涌过。

容娘软了身子,轻噫一声,被那人攻城而入。力度变得无法控制,心里的渴望愈发浓烈。舌头被绞得生痛,唇亦吮得发麻,他却似乎要不够一般,只是不停索取、逼她回应。

炙热的鼻息喷在脸上,容娘有些迷糊。手攀了他的脖子,便迎了上去。

她想他了。

便如干旱的土地需要雨露,成熟的种子等待季风,她,温容,想要徐守中!

过往种种,她曾有青梅竹马,他亦有结发之情。可是命运将他们绑在了一起,他的铮铮铁骨、赤子情怀,叫她仰慕;她的温柔体贴、知己之深叫他动容。原来这般世事,是叫他们相遇相知,不离不弃。

纠缠中有甜蜜有苦痛,甜时如水乳交融,痛时如生死隔离。

容娘心头几番起伏,脸上泪流满面。

徐守中大恸,轻轻地舔了她的泪。他缓了一缓,方抵了容娘额头,粗哑着嗓子道:“别哭。往后再别犯傻,你那般离开,便如在我心口扎了一刀,如今可还没好呢。”

容娘心中一震,不由痴痴的看了过去。守中两眼泛红,眸中痛楚之意明显。原来他知晓,他知晓是自己离开。

容娘抚了抚他鬓边的白发,心中百感交集。他才多大,竟早生白发?心里又隐隐的痛起来,泪水充盈,她含泪问道:“你可怨我,孩儿……。”

徐守中大手抹了容娘的眼泪,胳膊将她揽得紧了些,道:“我们还会有。只是你须得记住,你需信我,我心里;——绝无他人。日后有事,你不许闷在心里。若再想不开,我可要罚你。”

容娘的眼泪又忍不住了,她软软的偎了过去,却听到守中闷哼一声,她方才想起他的重伤。

“我……我可伤着你了?”

守中眉毛微扬,眼中带了揶揄,大手按了她的身子压向自己。容娘如遇滚水一般忙忙的退开,她的脸上红霞暴涨,口中怯怯的嗫嚅道:“你……伤着呢,如何使得?”

果然小别胜新婚,大别更似人生爱恋从新来过啊。

每日里一人兼了小厮与婢女双重职责的四喜,两只眼睛只不敢抬头。偶尔一个眼风,便见到郎君与娘子,一个在床头看书,一个在火盆边缝补衣裳。明明两个各行各事,郎君稍一动弹,娘子便望了过去,只需一个眼神,便晓得郎君要作甚么。或者娘子轻手轻脚出去,郎君明明在看书,到了后头,总要看一回娘子的背影。

这叫他孤身寡人,可怎么活啊!

夜半时分,四喜哀哀的想起自家婆娘来。

郎中给徐守中看过,再过两日,想来便可上路了。徐守中的驻地原在泸州,在寿州耽搁这许久,也该回去了。

徐守中惦记军中,亦觉着容娘在此,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十分不便。虽两人如此相处,叫他十分惬意,但容娘身子仍然瘦弱,小日子又断断续续,没个准头,还需要请郎中医治才行。

大雪已过,这些日子日头甚好,正好行路。

不料临行之前,倒有不速之客到来。远乡遇故知,叫这几人十分欢喜。

这日午时,容娘与守中两人用过午饭,守中便说要走一走。容娘紧张的在一旁看着他行路。守中的伤未大好,初始由容娘与四喜扶着每日走几步,稍好些,他便甩了他们二人,自己试探着行走,如今竟然能在院中慢慢的走几圈了。

外头有些喧闹,骏马嘶鸣,新知州似乎在迎人。

容娘眼里只有守中,担心他一个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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