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妃嫔能救驾确实是一种福分。”
司马明禹被她生生堵了回去,竟自己放开她,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只是紧张不已地看着她。
好在此时车来了,小濂子连忙服侍两人上去,自己坐在车前赶车——他是个伶俐的,已经看出了皇上和娘娘之间的不对劲,唯恐自己也在车内被殃及。
颜超羽的目光一直在青樱身上,他不为别的,只是他也看出了青樱的神色不对,方才调车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制服刺客的过程。他听完也是心乱如麻,不知青樱会怎样。要说救驾,确实是任何为臣乃至为民者的本分,可是……他们两人的情分却不同于常人的,不能以常理判断。
况且,青樱还有着身孕……如果是他,一定拼尽全力护她不受伤害,更断不会叫她去冒险。
但是,皇上一代帝王,毕竟所虑不同吧……颜超羽紧张万分地看着青樱的神色,只盼她能看到自己的焦急,提醒她莫要冲动行事,即便她与皇上过往不同,在宫中任何女子的平安喜乐都是与皇上紧密相连的,何况她现在还有一个皇子或者帝姬需要保护。
青樱始终回避着他的目光,表现得甚是漠然。
因着不能揭示身份,车中的装饰并不算十分富丽,只不过是比普通人家用的略好一些,整体还是简素的,与车中两人的面色倒是十分相配的。
还是明禹率先打破沉闷,“青樱,你听我说——”他虽然送她冒险,却不是无端的,这是基于这许多年来对于彼此的信任和默契,如果是穆可儿或者洵嫔或者其他人,他断不敢。
青樱几乎是带着浓重的笑意道:“不用了,你要说什么,我很清楚。你会说,青樱,我推送你出去的那一掌是十分有分寸和准备的,绝对不是惊慌之下的失措,我怎么会拿你去挡,只是像以前一样共同御敌。如果你真的有事,我必不会让刺客好活。”
“你想我们是共同冒一次险好还是看到我死在刺客手中好?”
“你想我们是共同冒一次险好还是被刺客击伤保不住腹中的皇子好?”
“你有着身孕根本不能近身搏斗,必须要在那个刺客攻过来之前解决他,否则他一近身我们就很被动了。”
“况且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来得及跟你说他的要害,机会稍纵即逝。”
青樱一气说了这么多,也没有觉得气短,反而笑笑朝他道:“我可帮你说出了你要说的话?”眼神有些躲闪。
彼此之间虽然了解,但是还是抱有希望他能否认。
可是,他没有。明禹很镇定地点头道:“是,你说得对。”他觉得他眼前的这个女子,眼中的有种和当年雪兰关下一样的寒凉,然而他还是不能骗她,所以道:“而且,你看,我做对了。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去试的。”
青樱笑着叹了口气,这个人,这么多年,果然没有变过,果然比之其他人要坚忍,世间的岁月也无法将他改变,和数年前一样,所以她冷笑道:“是啊,你的算计和手段我怎么会不知呢,帝王也确该如此,如果你刚才奋不顾身地去护我,那才失了一代明君的风度,叫人担忧。”
司马明禹静静地听着,等她说完后方道:“我还是和上次说的一样,虽然我精于算计,虽然我让你涉险,但是我只是要为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做打算,只做把握最大的事。”
青樱听了没有说话。
作为一个帝王,他说的没有错,若要横恃天下,手握风云,在那样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就必要当机立断,选择最佳的方式。
可是,她要的是属于她的明禹,即便他不是帝王。忽然觉得头很疼,心中所想与眼前所见不是同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什么才好。
她闭上眼睛,不是逃避眼前的这个人,而是要去想想如何去接着爱他,像从前一样爱他。
说恩宠,她不需要;说历史,她要的他又无法完全做到。
回宫的路上两人再没有说话,许是皆有傲气,许是中间隔着许多的东西。
他们无法像皇上与普通的妃嫔那样,只有宠爱与承宠的单纯关系。其实世上的痛苦都来自于,不单纯。
回宫后自然是各自回到清明殿和诗霜厅,这秋风乍起的傍晚,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越发显得形单影只,即使有着一群群的仆从跟在身后。
人的孤单跟是否置身人群无关,身边的人多,有时候孤单得更可怕。
青樱一夜之中醒了数次,最后干脆睁着眼睛在这长夜当中。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但是她真的觉得并不是自己要的太多。
或许,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历朝历代,帝王与妃嫔就该是单纯的关系,这才能后宫祥和,社稷安宁。历朝历代,女子皆在闺中养成,不出大门,不读史书,以贞静女红为主,将来才能安静顺从心无旁骛地以夫为纲,与其他的妻妾和平共处。
可惜,她都不是。从头到尾,都是她不同。
一百次中总有几次的念头,想要去北魏,可是静下来的时候也深知,拓跋彦亦不是凡夫俗子。
她以前觉得这个腹中的孩子,也许能改变自己许多,让自己变得简单一些,像这世上的其他女子一样。可是她现在发现,她不能,即便是即将有一个孩子,她心中仍有自己想要的,那种汹涌经久不息。
她不能去想象,她在这宫中苍老了以后的样子,如果那样,他们一定无法相守到老吧。纵然意志再坚韧的人,也无法在娇艳如花中对着一个日渐衰败的容颜吧。这世上从来没有帝王可以做到过。
***
颍川之言:若当自己是宠妃,则应大喜;若当自己是唯一,则应大悲。世间的悲与喜,自在人心。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何如当初莫相识10
快到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早上剑兰进来伺候,见青樱明显没有睡好,四下无人之处便半是讥讽半是叹道:“我不知你是为何要在这里苦苦捱着,等将来熬成贵太妃么?将来没有了皇上,贵太妃见了皇太后也是要拘礼的,只怕那时候你的苦日子才开始。瑚”
青樱听了,目光垂下自己静了一刻,似是自语又似是回答她道:“我现在也没有想好要怎样,你说能怎样呢?”
好在此时落梅也进来伺候青樱洗脸了,见剑兰与青樱面上神色都不好,只当剑兰言语上又有冒犯,她一向胆大的,上前笑着调节气氛道:“奴婢能摸下小姐的肚子吗?”
青樱笑道:“可以的,不过可能还早,摸不到动静。”
落梅便招呼剑兰道:“你也来摸摸嘛,沾沾小皇子的喜气。”
剑兰闻言,虽然有些不情愿之意,还是上前来,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摸了摸。神色颇有怜悯,又有不屑。
青樱知她心中不快,也不与她计较铄。
刚刚用过早膳,外头的内监就传到:皇后娘娘到!
这就奇了,拓跋莹心怎么会来?难道昨日她与明禹私下出宫之事被她知道了?
即便是这样,她来找自己又有何意,到底是明禹一同出宫的。
自从去岁避暑山庄的刺客事件之后,拓跋莹心倒是有意无意地避着她的。横竖她们两人本来也少有来往,也看不出什么,英贵妃的晨昏定省爱去就去,不爱去就不去,这本来就是皇上亲自下的口谕,合宫皆知,所以很久不打照面也是常事。
只是拓跋莹心以皇后之尊突然前来实在让青樱心中纳罕。不过她还是按照礼节向拓跋莹心问了安。
拓跋莹心示意她起来,两人坐下叙话。
“英贵妃身份贵重,又怀有龙嗣,这诗霜厅地处偏僻又狭小,可还住得惯?”
说的是住所,她的眼睛却不住地瞥向青樱的腹部。
青樱觉察到了,但是决定只当作没看见。在这宫中,会做戏和装傻都是很重要的。
“臣妾觉得这里很好,地方虽然小了些,但是到了冬季炉火一笼上就是极暖和的,本来伺候的人也不多,地方大了反而显得空旷。”
拓跋莹心闻言点头,轻啜了一口香茶道:“贵妃此言差矣,贵妃现在怀有皇上的龙种,一举一动皆在人眼中瞧着,别说你位份仅次于本宫,就是当初柔嫔,矜贵嫔和付才人有孕的时候,哪个不是娇贵的,即便是付才人家中坏了事,皇上也没有苛待她,如今贵妃既怀着皇上的龙嗣,这么屈就总是说不过去的。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这一胎有什么缘故在里面就不好了。”
算不上意味深长,这样的言论在宫中实在多见,只是青樱一般二般地都充耳不闻罢了。如今是皇后说出来,她却不能不答,“这个问题,臣妾恐怕说不出皇后希望的答案,还是请皇后直接问皇上或者太医。”
拓跋莹心听了,屏退左右道:“本宫希望听什么答案?本宫只是听说在云渺峰的时候,贵妃与一个男子跳下悬崖,而后消失了一个多月,最后才由风扬关回京师。”
原来她是想知道这个,不妨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皇后所说的,正是娘娘的兄长。不过据臣妾所知,娘娘的兄长北归得十分顺利,想来现在正在靖安的宫中。”
难道她以为,自己腹中的孩子是拓跋彦的?是她北魏的骨肉?
她如果那么想,真是错看了她自己的兄长。彦岂是那样的人,他那般肆意长歌,睥睨天下之人,任何事但求潇潇洒洒,无愧于他自己,偷情之事实在亵渎他。
到底是彦的妹妹,叫她知道也好,起码让她明白自己与彦关系非比寻常,今后也可和平相处——譬如像今日这样的大驾光临,还是少些的好。她慕容青樱是个懒于应酬的人,只肯与自己喜欢的相处。
“本宫兄长为何会只身犯险前往云渺峰,峰下应有重兵把守,他是如何上去的?”
青樱悠悠道:“这个臣妾就不知了,娘娘与兄长感情笃深,难道不知?”
无意于激怒她,只是倘若有问必答,难免失了款,气势上就很输了一筹。
拓跋莹心像是还有话要说,然而青樱只作不懂,她只得略坐了一阵,最后看了一眼青樱的肚子,起驾回正宁宫了。
正宁正宁,宫中岂有中正宁和的时候。也亏得皇后是异国公主,地位不同,关乎两国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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