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棋越听,眉毛越皱越紧,最后糊里糊涂道:“主子是知州大人的千金,四爷的庶福晋,怎么就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了呢?”。
武宁心道,我既然能从故宫的台阶上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里来,天知道这时空隧道是怎么回事?指不定哪一天就突然穿越回去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又有什么稀奇?
只不过这一层却是不能和珠棋说了。
珠棋方才说的没错:论眼色,论灵活度,论性格,论品貌,她都不如清明。清明倘若换一个好的出身,一定会将面前的路越走越宽。
清明看上去,的确是一个品性纯良,值得信任的人。
可那也只是“看上去”。
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
武宁只相信,日久见人心。
珠棋不算笨,但资质也绝不能算好。武宁的娘家——知州大人家里,上上下下难道找不到一个比珠棋更适合服侍武宁的丫鬟?
自然有大把的人选。
然而娘家只让珠棋跟过来。
为什么?
这里面,有珠棋打小服侍武宁的缘故,有怕丫鬟太精明,反而多生事端的缘故,还有更多的方方面面的考虑。
但武宁相信,一定有一个最根本,最本质的原因——那是武宁的父母,站在儿女心的角度和立场上,最看重的原因。
他们信任珠棋。
这就够了。
武宁向后仰了仰脖子,伸手拨弄头上的珠花——摸了个空。武宁没在意,以为是记错了位置,又抬手向另一侧鬓发摸去,口中还在絮絮道:“东西收好,你也歇着去……”,话音刚落,她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另一边鬓发也是空荡荡的。
珠花丢了。
四阿哥亲手为她挑的珠花。
武宁心里猛地一空,来不及多想,刷地起身就往外赶。
她清清楚楚记得,方才从福晋那里刚出来的时候,明明还抬手抚弄了一下鬓发,那个时候,珠花还在头上。
武宁安慰自己:珠花多半是掉在花园小道上了。
“主子?”,珠棋见武宁走得匆忙,连忙取下衣架上的披风,急匆匆地跟着赶了出去:“主子!您去哪儿?”,她刚冲出屋子,便觉得眼前一片明彻,原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不动声色地下了一层薄雪,风挂在脸上便如刀割一般。
珠棋追上前去,见武宁埋头寻找着什么,她不知道是珠花丢了,紧赶着追上去跌脚道:“主子且先把披风穿上!您忘了半年前那场大病,可也是冻出来的!”。
武宁置若罔闻,皱着眉看着脚下——北地雪紧,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地上的枯草从上已经松松地覆了一层碎雪,遮挡了不少视线,她走得急,带起一阵碎雪沫子。
珠棋好不容易赶上来,不由分说,将披风兜头兜脸地给武宁披上了,又仔细系好了带子,带了几分埋怨道:“主子呀,您要找什么,让院里的人帮着找不就行了!”,待得听武宁说是四阿哥送的珠花不见了,珠棋想了想,安慰道:“那么华贵的东西,花园里打扫的奴才也不敢私自拿了去,必然一见到就知道是哪位主子的东西,少不得还是要送到福晋那里去,到时候,自然……”。
她说到此处,见武宁立足之处乃是个池塘边,那池塘中荷叶早枯,塘水涩塞,边上斜斜一个陡坡,武宁站在陡坡旁,身上披风衣袂飘飘,瞧着危险得很,珠棋赶紧扯着武宁,将她向边上拉了拉。
武宁方才在房里喝的是热花茶,心里又着急,赶出来的时候一头热气,并未觉得怎样,这会子站定了身子,那寒风却针一般刺进周身骨骼里,眼见天空苍苍茫茫地还在飘着雪花,花园里诺大一片地方,想一时半会儿便找出来一支小小珠钗,又谈何容易?
正在这时,旁边假山后却忽然一个女声清清脆脆地道:“武妹妹找的,是这个吗?”。
武宁和珠棋都不料如此天光尚早之时,园中居然还有人,皆是一惊,向那假山后望去。
第31章 邀宠
只见宋格格从假山后面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身穿了件淡青色披风,双手插在一双暖手筒里,那暖手颜色明亮刺眼,武宁一眼认出来是上次腊八时,福晋派人赏赐给各院主子的。
宋格格对着身边人一努嘴,笑道:“瞧着这珠花便眼熟,方才书意捡到的时候,我还没想起来,还是她提醒,我才记起来,不正是武妹妹头上的珠花吗?”。
武宁和珠棋向她身边的书意手中望去,果然见她手中捧着一只珠花,水粉色泽,淡雅清丽,正是武宁发上遗落的那一支无疑。
武宁刚要说话,假山后环佩声动,福晋却被一群人拥着走了出来,原来宋格格是陪着福晋一起在园中走动。福晋身后的宫女朔雪伸长了胳膊,给她撑着一把十四骨天青色伞。福晋一身正红服色,俏生生地在雪地里站稳了,手中的暖手袖筒没有一丝杂乱毛色的纯粹雪白,越发显得她唇红齿白,有如雪地里的一株红梅。
福晋淡淡一笑道:“今儿倒是热闹了,我只当各人回去便歇下了,没想到大家伙儿都不爱待房里,出来吹风雪图凉快。”。
宋格格听了这话,捧场地扑哧笑了出来。福晋眼光轻飘飘地自书意手上掠过,伸手拈起那珠花,在手中细细转了转,抬头望向武宁道:“这是武格格的珠花?漂亮得很哪。”。
宋格格抚着肚子,上前一步,唯恐天下不乱地笑道:“福晋有所不知,这是爷赏赐给武格格的,听闻花色都是爷亲手挑的呢!”。
武宁听她这么说,暗暗叫苦,果然福晋的脸上颜色已经不是太好看。她将珠花递给书意,口中道:“是么?”。
宋格格笑得越发娇媚,又款款道:“福晋也夸这珠花好看,可见福晋和爷的眼光,到底是一样的!”,又转头向武宁道:“不怪武妹妹这么心急,穿了件单衣就跑出来四处寻找,爷赏赐的,别说是珠花,就是根草,武妹妹也要当成稀世珍宝的,是也不是?”。
珠棋站在原地,脸色越发难看。武宁面不改色,笑嘻嘻地道:“让宋姐姐见笑了,武宁本就是小家女,从前在娘家的时候,一年到头也没见过这么华贵的珠花,如今得了一件,倒是爱不释手了。”。
宋格格听见那“小家女”三字时,脸上神色冷了冷,她的出身也不高,听到武宁说这句话,倒是有所触动,起了几分“物伤同类”的心思,站在一边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福晋微微挑眉,道:“书意,还不把东西还给武格格?”。
书意听福晋直接越过了宋格格使唤她,带了几分亲昵,受宠若惊,赶紧应道:“是!福晋。”,抬眼瞟了一眼福晋脸色,低头躬身上前走去,宋格格站在福晋身后,不易察觉地微伸了脚,书意一个不备,猛地跌倒在地,那地上雪泥滑涩,珠花掉落在地,竟然滑了一段距离,直接顺着那斜坡翻滚而下,要掉未掉地坠在池塘边上。
众人一声惊呼,珠棋动作最快,立刻脱掉了鞋子,转身趴在那斜坡上,吃力地一点点向池塘下面靠去,武宁连忙道:“小心!”。
珠棋是个标准的旱鸭子,夏日里见了这波光荡漾的池塘都是绕着走,此时池塘上冰层覆盖,水面隐而不现,反而减少了她几分恐惧感,珠棋见那珠花就滚落在不远处,宝石蒙尘,依旧是熠熠生光,距离自己不过一小段距离便能够到。
珠棋转头看了看,见那斜坡上光光溜溜,除手边一丛枯草,再无其它可着力之处,她心里掠过一个念头:四阿哥赏赐给主子的东西,说什么也要帮主子夺回来!
心念动时,她伸手攀住了那丛枯草,伸手去够那珠花,试了两三次都未成功,武宁在上面看着,见她大半个身子悬在池塘边上,惊险万状,连忙道:“上来!上来!我不要那珠花了!”。
福晋眼色极敏锐地自武宁身上扫过,又淡淡看着下面珠棋。
只当是看猴耍戏了。
珠棋终于伸手够到了那珠花,她喜气洋洋地握在手上,对着武宁扬了扬手,将珠花揣进怀中,手足并用地往坡上爬,待得快到顶的时候,武宁连忙向她伸出手,见珠棋满脸泥土,头发上还挂着枯草,简直泥狗一般,口中不由道:“胡闹!简直胡闹!”。
珠棋笑了笑,人还没爬上来,先将珠花掏出来交给了武宁,武宁松了握住她的手去接那珠花,不料此时珠棋脚下忽然踩空,整个人直沿着斜坡摔进了那池塘中。
四阿哥正从福晋正院里出来,便听见花园池塘一角鸡飞狗跳,他一脸糊涂地目送几个太监拿着竹竿匆匆忙忙地跑了去,转头喝道:“苏培盛,出什么事了?”。
这一日日头还没落,四阿哥进了武宁的院子。
武宁正在宫女厢房里查看着床上珠棋的状况,忽然听闻四阿哥来了,连忙迎接出去,四阿哥脸上倒是清清淡淡地没什么表情,待得到了房里,方道:“这大过年的,你带着下面人给大家演的是哪一出?”。
武宁有些委屈,将事情讲了一遍,四阿哥摇摇头道:“一支珠花而已,你若是喜欢,我让他们开库房多拿些来便是。”。
武宁抬眼望着他,带了几分拍马屁的意思道:“可是这支珠花不一样,是爷亲自帮我挑的。”,四阿哥看她满脸殷切,忍不住笑了,摇摇头,将武宁拉到自己身前道:“以后可别这样了,让人看着笑话,”。
武宁微觉不服气,仍然老老实实点了头,道:“是。”,又瞟了眼四阿哥道:“笑话便笑话,我原是不怕的。”。
四阿哥微笑着看着她,末了岔开话题,道:“这些天,闷吗?”。
武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回答道:“也不算太闷,有清明和珠棋陪着。”。
四阿哥闻言,放下茶盏,站起身自言自语道:“看来我是自作多情,原不该来的。”,说着抬脚作势要往外走,武宁连忙道:“爷……”,上前大着胆子抱住了四阿哥的一边胳膊,带了些恼恨看了四阿哥一眼,又晃了晃四阿哥的胳膊。
四阿哥伸手在她脑门上一个爆栗,低声道:“呆子!”,又重新回身坐下,武宁就着方才抱着他的姿势也在四阿哥身边坐下了,四阿哥伸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