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是应该的。早些年宫中不定,他们惟恐给人可趁之机,不敢添加新人,可现在大势已定,培养新人之事不可再拖。
无双记得吴嬷嬷所说的那个丫头,当年为了搜集薄寒的罪证以及查探杨明珠的下落,曾派她潜伏在薄寒义女薄仪身边。长相大约是极讨喜的,挺圆润的一个丫头,与她的身份极为不符,那时候她还年轻,尚未出师,心里还存着三分善意。
她顿了顿,道:“那孩子,还是跟在琥珀身边伺候罢,让她随琥珀去容州。本王这里重新挑选罢。”
“是。”
吴嬷嬷前脚刚走,琥珀后脚就到了。他与无双亲密惯了,私下里没那么多礼数,解了外袍便带着微微的凉意上了榻,自发地将脑袋枕在无双膝上。
无双被他扰了,蹙眉道:“琥珀!”
琥珀吸吸鼻子,委屈道:“阿姐,此次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你就顺了我的意罢。”
无双微微叹了口气,道:“琥珀,你已经十八了,也该注意男女之防了。”
琥珀立即反驳:“阿姐心中从来没有男女之别,何时有这等想法了?阿姐说过,我与阿姐是至亲,血缘关系是任何关系都比不上的,为何要拘泥于世俗?”
无双不与他争辩,只抚了抚他的额头。
过了一会儿,琥珀闷闷地说道:“阿姐是为我好,我知道的,我只是不想离开阿姐。”说罢,他把头转过来,面向无双。
无双看着少年琥珀色的双眸在宫灯的照耀下流光溢彩,难得地柔声说道:“守成比夺得江山更为艰难,更何况还有梁国与东易国虎视眈眈,无论天下是否分久必合,我大燕都要拥有防御外敌的力量。琥珀,你要变得强大起来,待你足够强大了,再回到阿姐的身边,我们一起助皇兄为大燕国创造盛世!”
琥珀闻言鼻子一酸,压下心中的苦闷,乖巧道:“琥珀明白,琥珀定不会让阿姐失望!”
翌日,八皇子燕然被封为“应王”,接管容州。众臣的疑惑大约有两点,一是这“应王”的名号源自何处,二是八皇子封了王,陛下却只让他接管容州,丝毫未提封地之事,不知是何意。
后来有熟知宫中之事的老臣道八皇子的生母便是姓“应”,只是应贵嫔当年去时名声不好,虽与宁家脱不了干系,但陛下并未为她平反,想来封八皇子为“应王”便是带了补偿之意。
第一点算是解了惑,可第二点众人议论许久却无定论。有猜测是八皇子年纪渐长,陛下忌惮八皇子;有猜测是八皇子身后的燕王权势滔天,陛下忌惮的实乃燕王;也有猜测这是燕王的意思,姐弟情深,八皇子大约还是要回京城的;更有甚者道燕王与八皇子关系暧昧,前段时日燕王宠爱一个男宠,此次又要与李小公子一齐去民间,据说燕王还打算带着男宠,却不愿带上八皇子,八皇子一怒之下奏请陛下远离京城,去容州疗伤。
不过是件小事,可众臣想来是许久不曾有谈资了,此次讨论得极为热烈。有不怕死的还讨好地将众人讨论的结果告诉左相大人,左相大人先是笑得花枝乱颤,随后冷声道:“想来众位大人是越来越闲了,本相也该找些事儿给众位大人做做了。本相突然想起,京城已经许久未彻查人口了,嗯,就办此事罢,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一一盘查,纪录在册,无京城户籍之人全部逮捕,查清原户籍清白的可在京城落户,查不清楚的……刑部看着办罢。”
众臣闻言心下稍安,这等事有专人负责,麻烦不到他们身上去,谁料左相大人露出森森白牙,冷笑道:“此事需在一月内完成,且不得扰民,若一月内不得完成,京中官员全部官降一级。”
众臣叫苦不迭,有人大着胆子将此事禀报皇上,皇上却道:“众卿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就听左相大人的罢。”
这件由左相大人玩笑之语引起的百官动员之事,堪称瑞帝陛下在位期间的十件荒唐事之二,第一件事便是让燕王主管选秀。
琥珀自然不是孤身一人去容州,除了皇帝赐予他的一万精兵,无双还命一半龙卫跟在他身边护他周全。
龙一皱紧眉头,满脸的不赞同:“殿下,八皇子若是需要暗卫,殿下可重新挑选,龙卫乃是先帝赐予殿下的,以保护殿下为重,实在不宜赠与八皇子!”
先帝驾崩,手里的暗卫全部交与燕瑞与无双兄妹二人,无双有一半权利,为琥珀挑几个暗卫乃是小事,无须将自己的暗卫分给琥珀。
无双丝毫不为所动:“本王离京,陛下的安危最为重要,京城的暗卫不能少,且龙卫跟在琥珀身边,本王放心。龙一,龙卫是父皇送给本王的生辰之礼,本王不会赠给任何人,即便是琥珀也不行。本王是命你们去保护琥珀,让十一到十九明日跟琥珀上路。”
龙一只得遵命:“是!”
翌日,琥珀离京,无双亲自将他送到城门口,临别之时只说了四个字,却让琥珀铭记了近三年。
无双说:“早些归来。”
琥珀走了,无双与李晏也要动身了,离京之前,云太妃召见。这也不稀奇,选秀虽然是皇上的大事,却无须皇上亲自处理,多由后宫管理,尤其是最后的大选。燕王即将为选秀之事出京,云太妃召见她嘱咐几声也是应该的。
无双到长德宫的时候,云太妃正在逗小凤凰玩儿,皇后与几个妃嫔皆在,除了颜嫔面无表情,其他人面上都带着笑。见无双来了,品级低的连忙起身行礼,颜嫔面上一寒,可云太妃似有似无地看着她,众人的眼睛都盯着她,她只得跟着其他几人一道给无双行礼。
无双给云太妃见了礼,云太妃将小凤凰交给罗皇后,亲切地对无双笑道:“自皇上登基,燕王一直忙着,前些日子又旧伤复发,如今又掌管选秀之事即将离京,还未跟哀家好好地用过一次膳呢,今日哀家请你来没别的意思,皇上不过来,就我们几个女子聚在一块儿用顿家宴罢了,让外头的人看了心里有个数。”
琼妃笑道:“太妃娘娘考虑得最是周到。”
饭桌上,因四公主出嫁而放下心思、近来气色甚好的方太嫔笑问:“虽说燕王掌管选秀,却也是不用每个郡每个县都去的,燕王此次第一处打算停在哪儿?”
无双并未隐瞒:“蒲华。”
“蒲华是个好地方呀。”方太嫔突然说道:“四驸马就是蒲华人士,听说四驸马还有一个妹妹,虽说是庶出,却是在嫡母身边养大的,品貌才学都是极好的,燕王不妨留意留意。”
蒲华温家?无双心中了然,微微颔首。
席间,除了颜嫔偶尔的冷言冷语,还算和睦。纵是众人皆对颜嫔有所不满,但皇帝并未废了她,她们也只得忍着。
宴后,燕王率先离去,其余人也慢慢散去。
云太妃抿了口茶,缓缓说道:“想不到方太嫔也有了心思,人啊,总是贪心的,有了便贪求更多。方太嫔只有一个女儿,为驸马打算也是应该的,若驸马的妹妹入宫,他与皇上的关系又紧密了些,于仕途上是有益的。”
伺候在一旁的玉钩并不多言。
云太妃了然笑道:“先帝在时,哀家不方便与你说这些,如今先帝不再了,哀家倒没那么多顾虑了,你是先帝放在哀家身边的,哀家知道。哀家知分寸,是以先帝给了哀家一个暗示,如此他放心,哀家也放心。玉钩,你的名字里带了一个‘钩’字,先皇后身边有个宫女便唤作‘钩子’,如今在燕王身边伺候,嘉义公主出嫁之事是哀家一手包办的,哀家知道她身边有个侍女是唤作‘银钩’的,听说是燕王送给她的。这些都是明面上的,哀家岂会不知?”
玉钩不言,面无表情地跪下。
云太妃失笑:“玉钩,你不必如此。哀家不是想跟你算旧账,哀家与你主仆多年,哀家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晓的,哀家说这个的意思是先帝不在了,你不必还如过去一般战战兢兢。”
玉钩低首道:“多谢太妃娘娘体谅。”
云太妃摇摇头,不再多说。
温家双成
燕王离京,送行之人的眼睛都亮着呢,他们真真切切地瞧见燕王带了一个柔弱无骨的少年一齐上了马车,更稀奇的是李小公子竟与燕王共乘一车。这京城谁人不知李小公子对燕王有意,难道他就不觉得心上人带着男宠出现在自己面前很难堪么,马车多得是,何必要与他们共乘一车给自己添堵呢?莫非……李小公子就好这一口?
不过宫中未能见着送行之景的瑞帝陛下听了人禀告之后却是龙心大悦,他与先帝一样,都是不喜欢李家老狐狸的,对李晏当年妄言定亲一事耿耿于怀,自然乐见李小公子受挫。
“他这是给李太师脸上抹黑!”燕宵恨恨地说。
若是李太师听到这句话,必然是要拍掌称赞的,他最是看不惯孙子于感情一事上磨磨蹭蹭、瞻前顾后的模样,以他的想法便是先下手为强、近水楼台先得月之类,别看李太师一副斯文模样,他征战沙场多年,信奉的是战场上那一套,谁最先抢到就是谁的!
可惜此时燕宵面前的不是李太师,而是江夫子。江夫子闲闲地说道:“想来小公子是极尊崇李太师的!”
燕宵起劲了:“李太师文武双全,鸾章凤姿,战功赫赫,身居高职,乃是文武百官之典范!”
“唔……”江夫子若有所思,“你见过李太师么?”
燕宵顿时蔫了,江夫子总是能戳中人的痛处,他至今都未见过李太师一面,尽管李小公子是燕王府的常客。
事实上,燕王府的人大抵都是如此犀利的。
江夫子见状,难得好心地安慰道:“其实那个老狐狸没什么好见的,如今他已有八十高龄,身子骨大约还硬朗,鸾章凤姿便只是年轻时的神话了。或者,你看看李小公子也是一样的,据说他得了李太师年轻时的三分气度。”
提到李小公子,燕宵很是不忿:“他哪里有李太师的风度!堂堂侍郎,跟男宠共乘一车,也就只有他有那么大的心胸!”
江夫子本在暗自点头,听到后半句却是笑了,笑得有些诡异,合扇道:“或许其中滋味妙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