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放弃,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少校!”
多迪姆不置一词,只是慢慢地扭过了头,看了一眼伊格鲁,而那一眼令伊格鲁心里一个劲地发毛——他听得懂,那说明……
“其实你应该听从他建议的,我亲爱的朋友。”多迪姆并没有回答问题,仍然在微笑着望着伊格鲁,齐朗注意到他眼神中的忧郁越来越明显了。
“那倒不是那间小屋子里会出现什么危险,而是你应该放弃你现有的想法——一切都已经太晚了,而且一切都是毫无必要的。”他有些冷漠地说。
齐朗仍然毫不犹豫地迈开了脚步:“我说到做到,少校!”
路道狭窄,容不得两个人并肩而行,于是多迪姆放开齐朗的肩膀,单凭自己的力量,慢慢地行走。他腿上的伤势看来已经不再构成困扰了,虽然步子放得很慢,但他走得很稳。他真是个坚强的家伙,也是个顽固的家伙。
通道里昏暗仍旧,尽管整个镇子都已经恢复了油料的供应,但大概输油管路年久失修,估计已经被浑浊的煤油堵塞了,以至于墙壁上的灯火明灭不定,使得这里看上去略显阴森,甚至连脚下的道路也有些看不大清楚。
多迪姆少校似乎并不需要灯火照明,他轻车熟路,仿佛闭着眼睛就可以找到那间小小的石室。圣爱小屋到了,铁门敞开着,就像当初一样,以圣爱之名,随时欢迎奴隶们的到访。
多迪姆走了进去,石室的门很矮,他也必须稍稍低下头,才能顺利通过。
这里的空气已经不像以往那样腥臭难闻,估计是长时间的通风使得环境大为改善,但显然负责清洁的劳工们偷懒了,因为墙壁并未被粉刷一新,旧时的字迹仍然满眼皆是,有一些是用血迹写上去的,有一些则是用硬石头刻上去的,而多迪姆笔直走向的,正是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如果真有什么神明,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
同样一句话,用沙哑的嗓音读出来,听上去更加令人心惊,就好像那根本就是恶魔本人正在向高尚的神明发出挑战。多迪姆摇着头,伸出手掌抚摸着那些字迹。字迹上满是泥污,他不得不用指甲清理一番,才能使得它们完整地显露出来——“如果真有什么神明,他也将必须祈求我的宽恕!”
多迪姆望着那一行小字,像是在欣赏一幅名画,一声不响,仿佛在沉思。灯火不住跳跃,映得那些字迹忽明忽暗,使得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一群七扭八歪的小人,正在墙壁中挣扎——它们挣扎了许久,大概已经三十多年了,至今仍然没有逃离这个牢笼。
而多迪姆只是那样静静地望着,望着他们挣扎,望着他们在挣扎中失去最后的力气……
终于,火光不再跳动了,小人儿们也安静了下来。那是齐朗行了善事,他把灯芯挑出了一些,使得灯光更加稳定,同时一阵微风也把铁门吱呀一声掩上,那使得恼人的风不再愣头愣脑地闯入。
寂静,四下里安静得几乎听得到心跳声。
齐朗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但在这时,他觉得自己失去了劝说的本事——大概是那一行字迹拥有什么样的魔力,使得他无力反驳;又或者说,他记起了这圣爱小屋中铁一般的纪律,所有人必须保持安静。
“我记得了。”伊格鲁并没有遵守纪律的打算,有些大惊小怪地冒出了一句。
齐朗吃惊地扭过了头,他觉得伊格鲁在这时并不适宜过来捣乱,毕竟他还没有想好对策呢。
“我兄弟的名字,我终于记了起来。”伊格鲁走到了齐朗身边,斜过身子挡在了他前面,把警惕的目光投向了多迪姆:“我一直觉得你的名字很奇怪,少校先生,因为我们的名字似乎来自于同一个语系,但在实际上,那并不奇怪,因为我记起来了,那根本就是我哥哥的名字——多迪姆,是我哥哥的名字!”
多迪姆赞许地点了点头:“那么,我该祝贺你了,神圣的伊格鲁。”话音刚落,一道白影从少校身后闪过。
他出现了,那匹雪狼,雪白的毛皮,偏瘦一些的体型,胸口上的伤疤,还有那红得骇人的眼睛!
他绕着少校走了两围,最终站在了伊格鲁面前,直盯盯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甚至好像也没有发动进攻的打算。从他嘴角的形状来看,齐朗确认他在短期内不会发动进攻,因为那是兴奋的表现,他显然对自己的兄弟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大感欣慰。
少校贴心地替对峙的两兄弟解了围。
“是时候了,是时候把那个名字还回去了。”他略显忧伤地说,“既然我已经回到了这里,就应该面对那一切。而那个孩子也该回来了,他已经消亡得太久了,他受困于地狱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他慢慢地走向了齐朗,隔着警惕的伊格鲁,伸出了手掌,自我介绍般地说:“我其实是没有名字的,除了‘孽种’、‘臭虫’、‘不该出现的浑小子’之外,我是没有名字的。但我有一个姓氏,叫安德森,那也是我母亲的姓氏。而我则通过这个姓氏为自己改造出了一个名字——安迪。安迪?安德森,听上去还不赖,你觉得呢?”
齐朗和这位新结识的朋友握了握手:“很好的名字,少校,那和我的预期存在着不少的差别,但我不得不说,那是个很好的名字。很高兴认识你,安迪?安德森。”
齐朗注意到少校身上的伤痕已经消退了,尽管他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但至少在表面上看,他仍然完好如初。
“感谢你的故事,整件事情,我已经弄明白了,但有一点我还是没想通。”齐朗仍然像个朋友那样发问说,“你们结合在一起,应该是机缘巧合,可后来的结果呢?你们觉得这样的行动有意义吗?”
少校并没有答话,真正回话的却是多迪姆——那匹雪狼多迪姆,而他所讲的内容则在伊格鲁的转述下,传到了齐朗的脑子里:“意义并不是我们所在乎的,我们要的只是行动,复仇的行动。我们总该做些什么,用我们的力量,还有我们的天赋,采取一些行动,那就是意义。”
第398章 决斗吗?
“你错了!”齐朗愤怒地大喊了起来。他的面孔仍然朝向了安迪,那个曾经无比亲切的多迪姆少校,如今已经被证实是复仇之神的安迪,用尽全力:“用残暴的恶行来报复这个世界,你找到了快乐了吗?!用百倍的凶狠来敌视那些无辜,你的灵魂能够安稳吗?!”
“灵魂?”少校惨然地笑了起来,哈哈地笑声在四壁间回荡,听上去就像是恶魔发自于深渊的泣述:“我很想找到那鬼东西——我偶尔会在深夜里想要撕开自己的胸口,看看那里是不是还躲藏着一个干瘪的灵魂!”
齐朗无言以对,只能站在那里颤抖着,就好像正身处冰窟,浑身发寒。
而少校自己则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因为愤怒找已离他远去。他重新走回到那行字迹前,仔细地望着。他的面孔在灯火的照映下显得那样平和,看上去在他内心中似乎从来就不曾挣扎过,过去的仇恨也根本不曾作怪。
他并非是高傲狂妄的复仇之神,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无助的孩子。
“我早已经没有灵魂了。”他的声音越发沙哑,听起来就像哭泣得过久,以至于他的喉咙早就坏了,“自从母亲死后,我就已经没有了灵魂……”
他转过了身,像往常一样亲切地微笑着:“那时我才五岁,你也经历过五岁,对吗?五岁的你能够做些什么?无法应对,无计可施。我哭喊着,拼命地大叫。你能想象吗,他们当中的许多面孔,我都是十分熟悉的,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些面孔在带载笑容时的模样,但那笑容也是邪恶的,就好像他们刚刚夺走了一样从不该属于他们的珍宝。呵,那些笑容,我后来也曾无数次见识过,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我都见识过——他们都一样邪恶,而他们在平日隐藏起来的邪恶,正是恶魔埋在这世间的神奇种子……”
脸上的微笑慢慢隐去,安迪的声音也渐渐增强:“我试过的。我也曾试图以最大的善意来看待这个世界,但我发现,那毫无可能。人们都是一样的,只等着时机成熟,恶魔在他们心中埋下的种子。就会开出罪恶之花!”
那匹名叫多迪姆的雪狼低沉地呜了一声,像是对安迪的这一番表述表示赞同。那声音似乎带有一种魔力。不住冲击着四面坚硬的石壁,发出嗡嗡的回响。安迪仰起了下巴,似乎在聆听着声音在石室中的回响。他很享受,他和他宿命的伙伴之间的确是相互欣赏的。
“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安迪的声音开始变得决绝起来,而且他的话语发像同时发出了两种声音,仿佛一人一狼正在异口同声地发表他们共同的见解。
“多迪姆拥有那种天赋,他可以把人心中隐藏着极深的仇恨激发出来,而我不过是对那些仇恨加以利用。我们只是在揭露真相,让人们把他们的罪恶挖掘出来。让他们不再冒充那些虚伪的正人君子,让他们找回真正的自己。”
受那奇异声音的冲击,齐朗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地颤抖着。他仍然想着去改写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但他发现那似乎是不可能,因为他找不出反驳的角度——复仇之神的这番见解似乎是完美无缺的。但是……那又好像存在着漏洞。
“那你为什么会让我找到你?”齐朗开始尝试分析眼前这人在之前的行为,“你本可以躲藏起来的,寻找下一个机会,东山再起。你们有那本事,你们完全能做到。但你并没有那样做,那是因为……”
少校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紧攥着的拳头也在颤抖着,很明显,齐朗说中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一定也挣扎过,一定也和那匹雪狼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否则他不会被他宿命的伙伴伤害得遍体鳞伤。他这样选择,只有一种可能——他打算结束这一切!
“不要自作聪明地猜测我!”少校突然猛暴地吼了一声,打断了齐朗的分析,“你的想法完全是错误的!”他狠狠一拳捶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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