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策指着一位身披大氅,盘坐在人群中的军官,道:“凤翼,这就是第八守备师团的赫斐斯万夫长了。”
张凤翼抬眼望去,只见那人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材中等,深褐色的长发扎于脑后,身上裹着黑色的斗篷,也看不清内里的军服。他脸上蓄着普通的八字须,高颧广额,骨形瘦硬,皮肤黝黑粗糙,颇有风霜之色。这时他背脊笔直地盘坐在众人之中,虽然脸色平和,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质,令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来。
宫策远远地向那人引介道:“赫斐斯大人,这是我们师团的千夫长张凤翼大人,在我们师团除了万夫长阿瑟大人,就数凤翼大人最有威望了。”
赫斐斯早已站起身,躬身道:“凤翼大人,属下赫斐斯向你见礼。”
凤翼连忙抢上前扶住,热情地笑道:“快莫如此,赫斐斯大人,都怪我们做事粗疏,没搞清楚状况,怠慢了大人,小弟向你赔礼了。”
赫斐斯连声谢道:“哪里哪里,这都是属下的错,没有约束好旧部。我们既然加入了十一师团,就是十一师团的兵了,当然要服从上级安排,寸功未立就先争职位,成什么体统!”
“哈哈,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太过委屈了大人。”张凤翼把着赫斐斯的胳膊,笑道:“来来,大家都坐下,好好聊聊!”
周围的士兵鸡飞狗跳的腾出地方,张凤翼与宫策在赫斐斯身边坐了下来。
张凤翼看了看围坐的官兵,笑呵呵地问道:“怎样?大家对新营区有不习惯的地方没有?”
赫斐斯连忙道:“逃了这么多天,又冻又饿,一夜几醒,时刻提防着追兵。像今晚这样能安定下来,吃上热腾腾的饭食,不用担心追兵夜袭,对大家来说简直是如在梦中了,哪里还有可抱怨的?”
“没有就好,说实在的,现在能提供给大家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大家不要嫌弃就好。”张凤翼拉着赫斐斯的手,感叹地道:“万夫长大人,其实我们十一师团的景况你也看到了,二三千人,连一个万人队都凑不够,哪里还像一个师团?我们在浑水滩之战中牺牲了一位师团长、一位万夫长,以及好几位千夫长,至于下面弟兄们的伤亡就更甭提了。那一夜,扎不罕河的河水都染红了。一个堂堂两万人编制的帝国军正规师团,弄得现在竟由我一个千夫长在作主……”
张凤翼的话立刻勾起所有士兵的伤感来。
赫斐斯抓着张凤翼的手,感动地道:“老弟,战友皆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死者已矣,该放下的还是放下吧!其实说起来,我们第八守备师团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们这一部分弟兄是跑不过腾赫烈骑兵才冒险向东逃了,幸好碰到了你们。我们罗宾师团长却领着大部分人马向西,往独山要塞靠拢,他们吸引了大部分的追兵,依我估计,十有八九是难以到达独山要塞了。”
“唉!别提了,其实我最不愿提这些伤心事,只是怕大人你不能理解,才倒倒苦水的。”张凤翼唏嘘着拍了拍赫斐斯的肩头,道:“万夫长大人,现在师团就是这个景况,全部凑齐也不够一个万人队,千夫长已是到头了。如果万夫长大人愿意屈就的话,就先担任千夫长吧,你的弟兄还归大人统领。若是大人觉得委屈也没有关系,我可以把大人的情况上报给西蒙军团长,看能不能给大人安排一个更好的职务?”
张凤翼说完,笑咪咪地瞧着他。
赫斐斯把手一挥,慨然笑道:“老弟,你误会我了,让我当千夫长、百夫长都没关系,其实除了十一师团,我是不会选择四军团的其他部队的。原因无他,只因十一师团是支英雄的部队,我虽在第八守备师团,却也熟知十一师团入袤远以来的赫赫战功。赫斐斯虽然不才,却希望与真正的勇士为伍,成为百战之师里的一卒。”
张凤翼闻言,回望了宫策一眼,两人一对视,无数资讯交流而过。
张凤翼转过头叹息一声,抚着赫斐斯的手背,微笑着道:“听了大人的话,小弟心里沉甸甸的,愧不敢当啊!能得到大人的加盟,实在是十一师团之幸。如今师团遭逢大败,军心疲弊,举步维艰,实在不能许诺什么,不过他日师团发展壮大之时,是不会忘了艰危来投的有功之臣的。”
最难办的问题达成谅解后,接下来的交流就变得十分融洽。赫斐斯向张凤翼与宫策详细讲述了中路军战败的经过,大家又唏嘘了一阵。
入夜时,张凤翼、宫策和赫斐斯他们一起吃了晚饭后,两人才告辞离开。
张凤翼夜间还要监督向外面的师团发送粮食,所以两人又一起往城头走去。
半路上,张凤翼问宫策道:“先生,你怎么看这个赫斐斯,这人说话也太上道了,不得不令人激赏。你说他到底是真的一腔热血无处抛洒,还是人情世故太练达了?”
宫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微笑不语。
张凤翼连忙反悔道:“呵呵,是我错了,我太小人了,老是暗地里琢磨人。人家起码现在做的无可挑剔,既愿意留下来,也没提任何过高要求,这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宫策笑着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第七章
张凤翼与宫策来到了面对二十师团那边的城头,今夜索普当值,他已经带着人把该吊运的粮食都准备好了。
时辰一到,城下传来暗号,不一会儿,杜契尼坐着吊篮吊上来城墙。
“杜契尼大人,可等到你了。”张凤翼领着宫策,笑着迎上去。
杜契尼绷着脸,一见面就不阴不阳地笑道:“凤翼大人动作可真快啊!我们还没留神呢,几千人的溃兵一转眼间就被你骗进辎重营了。这一下你们十一师团可恢复元气了,有了这些人马,这座辎重营也真成了攻不破的坚城了。”
张凤翼微笑道:“咱们两师团可是同气连枝的盟友,我们有实力了,也能更大限度的援助二十师团啊!难道卡廷大人会希望有一个关键时刻帮不上忙、出不了力的盟友吗?”
“可你们也太投机取巧了,这边还在商量怎么分配溃兵呢,那边却来报溃兵都进入辎重营内了。”杜契尼哼了一声,悻悻地道。
张凤翼仰面大笑道:“大人,你们几个师团还未与腾赫烈军交过一次手,个个都是满员。我们却拼得连师团长、万夫长都战死了,论理也该先补充我们师团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杜契尼没话说了,绷着脸闷声不吭的赌气。
张凤翼走上前把着他的胳膊,笑道:“行了,老兄,这事就别提了。咱们赶紧商量下一步的事吧,阿瑟大人还在等着呢,卡廷大人不是派你来发脾气的吧?”
看着张凤翼嬉笑的样子,杜契尼心知镇不住他,只得悻悻地哼道:“小子,你太滑头了,这回西蒙大人算是被你玩惨了。我会警告我们卡廷大人,与你们打交道要时刻小心提防。”
张凤翼笑道:“那我们可不一样,我们对朋友从来都是不设防的,向来以诚相待,要不还能叫朋友吗?”
※※※※
阿瑟的大帐里,阿瑟坐在上首,张凤翼与宫策陪坐在下首,杜契尼恭恭敬敬向阿瑟行了躬身礼。
阿瑟笑着摆手道:“快坐下吧,出这么多事情,你们那边一定很忙乱吧,他们几位今夜能不能过来?”
杜契尼道:“他们几个今夜都来不成了,西蒙的军议大会已经议了一天,现时还在进行,万夫长以上的军官都在西蒙的军团部脱不开身。我们大人也是趁着解手之便出来,吩咐我向大人转告那边的情况的。”
看帐内几人都凝神听自己说话,杜契尼接着道:“可能你们已经审问过溃兵了,但我先说说北面的情况吧!中路军在阔连海子北部遭遇了大概二十万腾赫烈主力骑兵。腾赫烈军从侧后袭击了中路军的行军队列,两军展开了混战,费德洛夫军团长与克利夫兰军团长想要列阵展开会战,但是被腾赫烈军的骑兵死死缠住,最终无法摆开阵式。后来形势危急,败势已成,托斯卡纳亲王命令袤远第八守备师团与十二守备师团负责断后,率领近卫军团的重骑兵最先脱离战场。”
“腾赫烈军得胜后,跟在中路军的溃兵后面一路向南、向西突进。现在我军西面有大股的腾赫烈骑兵在搜逃亡溃兵,我军与独山要塞的通路已被彻底切断。今天冲营的溃兵全是袤远守备师团的部属,他们是被腾赫烈骑兵追的没办法了,才冒险东逃的。这么大一股逃兵东进,腾赫烈军一定不可能没察觉,用不了几天,这里也会出现腾赫烈军的追兵了。”
杜契尼讲完后,满脸忧色地叹道:“唉,现在北面、西面,甚至南面全是敌军,我们被隔离在这里了。一旦被腾赫烈军发现这里还藏着我们这么一支帝国军,下场实在不堪想像。”
阿瑟听罢,开口道:“西蒙是怎么打算的?全军团的首脑们聚在一起商议了一天,可拿出一个办法没有?”
杜契尼唉声叹道:“有什么办法,周围全是腾赫烈军,除了向东窜入捕鱼海子,简直无路可走。要入捕鱼海子,得先过扎不罕河,要过扎不罕河,得经过浑水滩。你们十一师团在浑水滩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谁还敢再往石头上碰?军团部的中军帐里已经吵了一天了,大家都喊着大荒甸这里不安全,要赶快撤离,可谁也指不出一个方向来。”
几个人都不说话了,杜契尼待了一会儿,又道:“阿瑟大人,我们师团长说了,大家因为同情你们十一师团,不愿同室操戈,所以这辎重营随你们占着,只要每天给粮食就行。如今大家要逃命跑路了,没吃的可不行。所以辎重营你们不能再占着了,粮食一定得让出来,否则性命交关之际,即使我们顾念交情不动手,别的师团也会变脸动真格的。现在,你们也得想个出路才行。总之这辎重营你们是不能再占着了,这也是其他几位大人的意思。”
杜契尼说完,歉意地望着阿瑟。
张凤翼“嗤”的笑出声来,“老兄,你们跑路了,难道我们会守着辎重营死磕腾赫烈军吗?我们也是四军团的,当然是随大队一起走喽,这里的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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