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天气算不得好,风有些紧。
呼啸的北风,让檐下的玉铎发出让人惊悸的声响,好似要碎裂一般,来自最后的鸣响。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
远飞而来的夜枭在狂风中努力抗争,不时被猛烈的大风打向一边。
顾念看着风中飞舞的夜枭,轻轻拉下窗子。
“临安城里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这样大的风了。”此处并非北地,连风都是绵柔的。除却在夏日时风雨最猛烈的时候,平日里风声都是轻声细语,从不会来打搅你的生活。
“入冬了,这样的风没有什么特别。”顾念回眸对她说:“房间里我已经燃上了安神香,你早些休息。”
这日,顾念二十五周岁的生日悄无声息的过去,无人知晓,无人察觉,甚至连他本人都没有在意过。
第十章 无心之人
春节过去后,便是春日的脚步渐近了。而临安,素来都是一个早早就承接春日美好的地方。
百花楼依旧同往常一样,安静而祥和。
但只有楚南晴清楚,已经有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中被悄然的改变了。只是有些事情,不愿去承认,只能当作漠不关心罢了。便当一个无心之人,倒也幸福的很。
从梦中又一次醒来,茉莉花的香气清雅而素淡。伴随着若有似无的食物香气,在房间里缓缓盘旋。
她的视线看向一旁,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男子面容依旧冷峻,紧抿的薄唇好似有说不完的愁绪,倒是比往常穿的花俏些。说是花俏,也不过是件水色的袍子,下摆上绣了些海水纹图样。但相较于他往日里素淡的衣着,于楚南晴看来,已经明艳许多了。
若说言无心,那才是真正的明艳。连女子喜欢的明丽之色,穿在他身上也只是一件普通的常服罢了。楚南晴还从未看到过,有男子将牡丹花团穿的那般合适的男子。
“醒了。”男子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端着一旁的漆盘走来。“吃早膳吧。”将漆盘放在一旁,用空碗盛了汤煲中的食物。他的动作小心,却也带着几丝仿佛天而来的优雅。
楚南晴看了看,约莫是蔬菜粥一类的食物。“自从顾大夫来了以后,南晴是愈发的不通礼仪了。”
“何解?”
“未曾起身,便在榻上食膳,非礼仪也。”
“这里只你我二人,又管这里作甚。还不赶快吃,莫非要等凉透了,再拿去厨房热一糟不成。”
楚南晴默默的端起碗,蓬头垢面的模样,清楚的印在陶罐的侧面,让她止不住的想要叹气。
顾念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狼狈,不觉笑了出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楚老板这般模样。”她夜间安睡素来老实,这些是在雁荡山便知晓的。
楚南晴也不知晓怎么便成了这般模样,她搔了搔自己的长发,无奈笑笑。“幼年时都不曾这样狼狈。”她虽算不得是一名恪守规矩之人,但夜里一向是安安静静的,入夜时是什么姿势,白日醒来亦是。“不过,当作谈资来到也不错。”总归,日子过得还是有些无聊了。
顾念睇了她一眼,笑问:“若是楚老板觉得心情不错,就这般模样出去走一走如何?”
楚南晴一听,脸色骤变。“这可当不得真。”她若是这般出去,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好了不逗你了。”果真同无心说的一样,当真是个木头。他只是打趣一下,怎么会真的让她出去走上一遭。再说来,她这般毫不作伪的模样,只在房中给他看看便是了,如何能让他人瞅见。“赶快吃吧。”
楚南晴这才端着碗,用调羹小口吃着。出乎意料的,那以为是蔬菜的并非是她所吃过的任何一种,而是野菜一类的东西。
“这是?”她好奇问道。
顾念笑答:“楚老板大约不曾注意过,这物名为荇菜,很是常见。”
“荇菜?这个也能吃吗?”院子里的荷花池子里倒是有一些,但楚南晴只知此物用做水景装饰,不知还能食用。
“荇菜是一种野菜,亦可入药,有清热消肿之功效。近来天气渐热,食些荇菜可以消热,免得身体内部多燥热。待夏日时,用荇菜辅以绿豆煮粥,放凉后食用,乃是一道解暑佳品。”
“竟是如此神奇。”原来这不起眼的小东西,竟会有如此的功效,这可是楚南晴未曾想过的。
“也亏得你那荷花池子下有热水经过,不然便是江南,这冬日里荇菜也是无法成活,若想见到怕要等到春日三月才可。”
当日她让人挖荷花池子时,想到冬日天气寒冷,怕池水结冰,伤了水中的锦鲤,这才将热水管通过下方,不想竟有如此收获。“也是顾大夫,若是南晴怕是并不会注意。”
“所谓术业有专攻。我是一名大夫,自然对于草药敏感。而楚老板为养花人,自然于花卉有研究了。对此,楚老板无需妄自菲薄。若是人人都通晓世间事,怕是万万不可能的。”
“顾大夫所言极是。既然是顾大夫亲手为南晴烹煮的这荇菜粥,南晴岂能不赏光。”在楚家最困难的时候,她也偷偷去外采摘野菜。那时楚家已经渐渐走入衰败,却还顽强支持,只是家中却已经到了柴米断绝的窘境。那时她的脸皮还薄的很,只能趁着夜色,或是在清晨天还未亮时,悄悄跑到池塘边,或是田埂边上去采些野菜来。一晃时间过得飞快,十年前那饥寒交迫的日子,已经渐渐远去了,只是偶尔还会想起,却徒留几分唏嘘之感。
“再有一个月多,便到了三月初了。”顾念眼底漾起一抹温柔,对女子笑道:“你可知,那是我第一次听说你的时候,还当你是哪家花楼中的小倌。”
楚南晴一怔,险些被一片煮的软烂的叶片呛到。“小倌?”她自然晓得小倌是什么,因她手下便有一家花楼,且经营的不错。“你怎么会这般想?”
顾念笑道:“在江南,花楼大多会取个风雅一些的名字。可知在北地,花楼的牌名多是通俗易懂。诸如牡丹阁,湘妃楼,而这百花楼自然容易让人误会。”
楚南晴一晒,道:“原来是这般。南晴去过的北地,也只有京城,却不知这花楼竟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你一名女子,总去花楼作甚。”他一恼,便道:“不是说了让你赶快吃,免得凉了。”
楚南晴迫于他的淫威,只能小口吃着,但心中却想:分明是你挑起的话头,怎的竟责怪于我了。
女子怕是不知,男子便是喜欢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瞪圆了的眼睛,似黑葡萄一般,让人颇为想揽入怀中小心安慰一番。只是时候不到啊……男子在心中叹气,手指攥在膝头,颇为遗憾的想。
第十一章 烽火三月
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已经是春光明媚的三月。
江南的三月总是烂漫多姿。
鸟语花香,绿意盎然。
尤其在这百花楼中,时光仿佛已经成了点缀。没有人可以去阻止一朵花在春日里绽放,就如同没有一个人舍得不让少女绽放美丽一般。
正值三月,百花楼已经美的不可思议。
早开的杜鹃,一簇簇,似火一般红,仿佛要将整株花树都燃烧了一般。
男子清晨醒来,远眺山色,唇角一抹浅笑,眉眼中的温柔冲淡了清晨单薄的雾气。
无言下的玉铎到底是经受不住狂风的肆虐,缺了一只小角,但仍旧能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房间内,传来一声轻响。
男子回眸,也就盏茶时间,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阳光洒落在女子白净的姿容上,惊艳了时光。他蓦然发现,她约莫是十分适合红色的。焉或是浓烈的火红,亦或是沉重的朱红,若不是便是那喜悦的大红色。
但现下,她一袭男子扮相,身着的也只是一件素淡的白色袍服,衣角出有描金勾线云纹,袍袖上无一缀物,腰间的玉佩也是白腻的羊脂玉,甚至连那络子也是素淡的韵白之色。
鲜少见到她穿这般颜色,让男子只觉奇怪,却不好发问。
楚南晴反手关了房门后,对男子轻轻一笑:“渡过了冬日,人便精神许多了。”
男子看向远处,远处的天还有几分青白之色。“怎么起的这般早?”他说着,走向她身边,瞧着她肩头的衣料不似单薄,这才舒了一口气。
楚南晴轻笑道:“三月里的时节对于花草最是重要。趁着清晨阳光还不盛,是给花草施肥换盆的好时候。”
“原来如此。”顾念点头,又问:“可需要我帮忙。”他忽然忆起炉灶上还烹着一盅汤,便问:“早起吃鸡汤馄饨可好?”他已经将馅料准备妥当,面也已经揉好,便欠着火上的鸡汤了。
楚南晴笑着点头,“顾大夫都快成了南晴的专属大厨了。”
顾念也笑,只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宠溺和温柔:“若是楚老板这么想的话,我倒也是不在意的。”
楚南晴心头一跳,蓦地觉得脸上有些烧灼,忙将视线调向一旁,说:“那南晴先去侍弄花草,早饭就劳烦顾大夫了。”
待众人纷纷起床时,这二人已经坐在九重葛的花树下吃着鸡汤馄饨,谈着家常。
又是平常的一天。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
然而,当清晨上街去采买的杂役归来,却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卫国大军压境,势如破竹,大夏军队不敌卫军,节节败退,甚是危险!
此言一出,莫说是平常人了,连楚南晴都难得一惊。
众人正想着事情轻重,猛地听到院门被敲响,听声音很是急促。
小厮上前将门打开,一道蓝影便闯了进来。
待众人定睛一看,才发觉那人是百花楼的常客,临安城中赫赫有名的怀安王世子。
言无心一看到顾念,便似找到主心骨一般,忙走来说道:“当日我便觉得十分奇怪,以夏侯岚兰的手段,是万万不可能轻易了事。原来她并未放弃,而是另有后招。”且这后招还打得人措手不及,让所有人都未曾想到。
“此事同你并无关联。怕是此女早有打算,只是借了你拒婚一事,当作由头,好有个正当发兵的理由罢了。我听闻消息,说此役甚是危险?”
“我从父王那里已经得到消息。说卫军如有神助,竟对我大夏军事防守十分清楚,这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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